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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芭茅一样生长-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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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赵正果停学了。听说去了广东,不知道做什么。 txt小说上传分享
22母亲的一记耳光
像一艘船渐渐地向着码头,渐渐地快靠岸了。中考的大限是越来地越逼近了。我忽然很怀念唐树忠、尤丁高,怀念和他们在一起的幸福日子。
我染上了更多的劣习,一个学生能干的坏事差不多我都干了。逃课,跑到后山的茶场里睡一个下午的觉。在乡政府附近的七站八所和店面间瞎逛,很无聊地拔别人自行车的气门芯。对了,偷车铃盖子。说是把盖子翻过来,可以拿回家用来垫家俱的脚。事实上,我根本不可能拿回家去。我说了无论做了什么坏事,父亲都可能会拧断我的手。
可我还是偷过。偷了三四个,藏在箱底好长时间。在一次 尤老师通知说要检查箱子时,因为有同学鞋子掉了。一有什么东西掉了,学校就集体开箱检查。怕铃盖子露馅,我把它们塞进口袋,抛到了操场边黑乎乎的厕所坑里。什么用场也没派上,去他妈的垫家俱的脚。
倒是有一回,出尽了丑。在土城一家店门前,我正旋着铃盖子,冷不防车主回头出来了,被抓了个正着。看样子好像也是学校农中的学生,他一把捉住我的手腕,老练地往我背后一扭,然后一只手揪住我的后衣领,把我的头往下按,说想找死啊。我面如土色,半天不敢吱声。过了一小会儿,他猛地朝前一推,放开了我。我羞愧难当,风一样地跑了。要是当时,我碰上了亲戚、熟人,真要钻地缝了。
偷麻花张的油条我也偷过。麻花张把担子挑到学校来,蹲在教学楼外拐角处的树荫下。我混在人群中,蜂一样拥上去。麻花张手忙脚乱起来,兔子一般温柔地叫着,“角三两条,角三两条”。杂乱的手伸向他,伸向箩筐。麻花张一急,赶紧把两只箩筐一拢,护在了他双臂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捂住罩子,说“不卖了,不卖了。”
即使这样,常常还是丢了不少根油条,有时候是麻花和油煎果。甚至有两次,他的担子被生生地一抢而散,一只箩筐都被踩扁了。麻花张找到了校长,校长嘴里说得很好,最后也不了了之。学校本来就很讨厌小贩。麻花张能做的,只有收拾起他的担子,边骂“这帮没良心的,没教养的,我再也不来卖了”,边走人。
实话实说,偷过好多次,真正只偷到了一次油条吃。
没想到我们班又有了一个“胡国家”,我留级前班上能空手抓鱼的那个同学。历史钟老师说他满身腥味,像陈友谅。不知道胡国家现在还抓鱼不。现在这个“胡国家”,其实是边山的卫兵,他的绝活是抓黄膳,不是抓鱼。
卫兵常常在上晚自习时溜出去抓黄鳝。他从农行营业所门口的修自行车摊子,偷到一副有些破损的劳工手套。手套戴上,打个手电,卫兵就像很专业的捕鳝工。我跟他去了好多回,在茶厂往下去建设方向的田沟里钻来钻去。卫兵手中的手电这一照,那一照,发现露出的黄鳝头,立即关掉手电,凭直觉一把抓起。果然到手了,老长的,蛇一样地扭动着。我说,卫兵,你们边山,是一边山,一边黄鳝吧,看你怎么这么厉害。卫兵反问我,那双溪口呢,是一边溪,另一边还是溪。我说对极了。
第二天,我们去乡政府附近的餐馆卖黄鳝。卫兵也不知道应该卖多少钱,店主说多少我们就多少。拿了钱,卫兵说,炒碗面条吃。我拍了一下他的头,说太好了。面条还在锅里翻炒,卫兵和我已经口水涟涟。卫兵说,黄鳝真好,能换来面条吃。我说,我不行,蛇一样,我不敢抓。
那时候在乡政府的街上有了桌球,就是台球,这是乡上的新鲜事物。是一个修自行车的摊主摆的,用塑料布撑一座简易的棚,只有一张球桌。最初,我和唐树忠去打。确切地说,是我跟唐树忠学打。他教我拿杆,教我击球,教我打花、打色。
没多久,棚扩大了,球桌有了三张。可是打的人越来越多,常常得排队等,看来像我一样着迷的人似乎很多。那老板暗自乐着,干脆自行车摊也不用摆了,把整个食品站与供销社间的空地块包下了一大半,又加了两张球桌,一心做起“球馆”来。
有一阵子,我大姨的三儿子老三,和几个朋友也天天到“球馆”来操练。老三早走上社会了,做着茶叶一类的小生意。碰到了几回,老三惊讶地问我,不是快中考了吗,你还读不读书啊,天天打这个,哪来的钞票。我说,你可不能告诉我家里。老三吓唬我,下回等姨父来,我就是要当面问问清楚。我说,你别让我恨你。老三诚恳地说,你再打下去,读书就废了,自己可要想好。
不知道是老三没出卖我,还是父亲母亲一直没到大姨家去。总之,一直风平浪静。
唐树忠走后,我就陪尤丁高打。多数时候是尤丁高请我打。尤丁高再一走,我突然失去了伴。然而,还不止是伴的问题,因为打球要钞票。老三问得对,哪来的钞票。
卫兵的黄鳝顶了一阵子。是我跟卫兵说,卫兵,黄鳝不换面条了吧,换台球打。卫兵让我去找那老板说。老板想了想说,什么时候不忙时,可以。什么时候不忙呢。难说。我和卫兵提着黄鳝好生地在一旁等,一等有时就等一个下午。等好些次,等到了。打了几次,老板说不要黄鳝了,我又不开馆子店,吃多了成黄鳝精啊。老板这一说,“黄鳝换台球”计划就从此泡汤了。
这就必须说到另外的事,我赚到了钞票。
具体地说,是这样的。打关牌,扑克牌。输家出米,赢了的人就把米拿到乡政府街上的店里卖掉,换成现钞。看起来赌得并不大,一次输赢也就斤把子米。可是赌得频繁了,累计起来输的不少,赢的也蛮可观。
我们一小伙同学,有自己班的,有(1)、(3)班的。常常大半天大半天,有时候一整天一整天,反锁着寝室的门,猫在床上打牌。当然不用说,包括我。而且不知怎么回事,我一直手气非常好,一抓就是两个三个“2”,对子多,连对多,我成了最大的赢家。提着赢来的米,我想也没多想,抄小路就下去卖了,然后直奔“球馆”。
哪里想到出事了。
不是我出事了,是别人出事了,牵涉到了我。
那一阵子,学校的学生宿舍常遭窃,也就是学生的箱子隔三差五地被人给撬了。贵重的东西倒是没有,丢的一律是米,带到学校食堂蒸饭吃的米。丢了米的学生,自然无法安心学习了。这事引起了学校的重视,经过几个昼夜的蹲坑守候,终于逮住了行窃者。
原来也是学生,就是我们一小伙中的某几个。学校一审,那几个人根本不是偷米吃,而是偷了米拿到街上卖,换了几元几角的钞票,付赌资。对了,打牌的输赢规则后来作了调整,赢家不要米了,一来太麻烦,二来卖米还有被撞到的危险。于是改作付现。于是,就有他们偷米卖的行动。
学校顺藤摸瓜,把被供出的参与赌牌的学生全揪了出来。然后报校长批准,张贴布告称要全部开除,其中便有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只赌,绝没有参与他们的撬箱行动。
那天,布告黑名单上所有的学生被列成队,站在操场中央的电线杆边,学校有示众的意识。电线杆上挂了一个大喇叭,播通知,放运动员曲做操,也放歌。那天在放《一无所有》,不知道谁唱的。沙哑的、粗犷的声音让人振聋发聩。一无所有。一无所有!歌声中我泪流满面,而他们都很不屑地看着我,为我的多情和没用。我低着头,不知所措。要是就此被开除,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父亲。我想着的是父亲的惩处,而不是我的前途。我似乎从没想过我的前途。
所幸的是张校长发现了我。张校长来到我们身边,看到了我,一脸的惊讶。他指了指我,一句话也没说。也许在瞬间,校长认真地想起了我,一株他曾经大加赞赏、觉得很有希望的苗子,或者是念及到我父亲曾经是他的同事。或许校长还想到了那节数学课,我做出了一道盛饭没有做出来的题目。总之,校长转身过去,就有了我们的被网开一面。
天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的叛逆和蜕变。
我成绩曾经那么好,不存在自暴自弃的心理。我们家里不比别人家穷,能保证正常的生活和学习开销。老师们大多也都很关爱我,寄予我深切的期望。没有任何的刺激和意外迫使我学坏,而事实上,我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坏学生。
父亲终于听说了,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父亲暴跳如雷,扬言要劈了我。我害怕极了,根本不敢回家去。于是就找种种借口,什么补课、考试啦,让后门的鬼子、村子里的礼花他们,为我捎菜捎米到学校来。初三嘛,忙是应该的。即使没有捎,有那么多亲戚在附近,有土城的保障,也饿不死我。
我哪里知道,父亲会亲自到学校来,找教导主任、校长、班主任。而且,父亲连着三天到学校,连我的声音都没有听见。不是我有意躲他,确是我压根儿就不晓得父亲到学校的事。气愤中的父亲在回家前与尤老师作了一次深谈。尤老师虽然历数了我的种种不是,包括抽烟、逃课等等。但尤老师竟然说了和杨伯伯当初一样的观点,说我有潜力,将来上个大专没问题。尤老师最后跟我父亲说,不要过度增加他的压力,物极必反,特别是不要太暴力,关键要靠内因,靠他自己的认识和主观努力,他的底子在,不要着急,来得及。
父亲听进了尤老师的话。
父亲到学校来的本意也就是和他们一起,寻找挽救我的路子。父亲有这耐心,已经超出我的意料了。大概鉴于我曾经是年级最闪亮的星,父亲这一行有了结果。张校长、肖主任、尤老师,他们达成了一致的认识,就是万一临考前不行,就让我病休一年,一来以观后效,多一次机会,二来还可争取再长些个头,因为按我现在的身高报考师范还达不到男生最低的标准。做了多年赤脚医生的父亲,在卫生系统是有一些熟人的,开张病休证明估计不会太难。
对这一切,我蒙在鼓里。
尤老师告诉了我父亲来的事。尤老师说,回去一趟吧。我知道大难已经临头,躲也躲不过了。在一个周日,我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已经久违的家。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挨父亲的揍,要劈就劈吧,劈死了痛快。我突然想到尤丁高说的,活得累,也没有什么意思。从小到大,我没少挨父亲的揍,欺负妹妹弟弟了,跟大人顶嘴了,偷着下河游泳了,嚷着要跟大人去别人家吃饭了,父亲都会揍我,而且毫不留情地下手。
老天有眼,父亲不在,迎接我的是母亲。
一向温和的母亲,那一回却铁青着脸,变了样子似地盯着我。母亲问,你那几天去哪儿了?我装糊涂说,哪几天。母亲说,你父亲上学校找你啊。我低下头说,没去哪儿,在学校上课。母亲突然大了声音,你没上课!我低声狡辩,上了。你说谎,我去查过了,你躲在堤坞一个同学家打牌。母亲竟然去查过了,我一时语塞。
叭!母亲抬手给了我一记耳光,狠狠的一记耳光。长这么大了,记忆中母亲从未打过我。我愣了,看见两行泪水流出了母亲的眼眶。我突然失声痛哭。
母亲和我面对面地站着,也不理我,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许久母亲开口了,还有近两个月,你加把劲吧。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后来我想,那一个周日如果父亲在家,可能会改变我人生的走向。如果父亲往死里揍我,只能增添我更多的反叛,只能让我陷得更深。在那以前,父亲的惩罚已经太多了,多的已经不能奏效。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尤老师跟父亲说的话,尤老师没告诉我,就是告诉我了,父亲也未必真的照做。所谓刚与柔,所谓相生与相克,这是生活中的哲学,母亲那一记耳光太珍贵了。
23重点班
中考前一个月,是毕业考。毕业考顾名思义就是考毕业证,几门主课都考及格了,就有毕业证发。我们的毕业考和农中的预考不一样,预考也在升学考试前一个月考,但它是筛选性的,只有进入前多少名才获得升学考试资格,余下的都淘汰了。
我知道自己毕业考考得不好,可是没想到会考得这么不好。生物和化学合卷,我差不多是交了白卷,因为有把握的只有几题。那天到楼上去看分,我缩在一伙同学后面,像个胆小的贼。我惊讶自己那时连羞耻心也没有了,要知道我可是当年的年级冠军。从那个巅峰的宝座一落千丈,沦到了这等地步。在一张生化合卷面前,我和洪大、赵正果,如果赵正果还在班上的话,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孙和钱老师一眼看到我,大声嚷了起来,哎你怎么搞得,怎么考得,我们大跌眼镜了。我低下头,尴尬万分。如果有条地缝,我恨不得钻进去。孙老师这一嚷,大概唤醒了我的一点点羞耻之心。是啊,我竟然还敢来看分。他举起登分表说,十五分,十五分,两个鸡蛋都买不到啊。
说完孙老师自觉得好笑,咯咯咯地先笑了起来。同学们也想笑,或许有我在,或许还没看到自己的分,心里没底都不敢笑出声来。
孙老师并不教我生物,也不教我化学。教化学的熊老师不住学校,而生物老师和孙老师住一间,他们是师范一届分来的。孙老师喜欢打篮球,就教体育。生物老师没在。我怯怯地说,孙老师,我帮把登分表带给尤老师吧。孙老师早认识我,早在我大红的时候,参加学校“两语一数”竞赛,他是监考老师之一。他就记得了我,一棵苗子。这是他的原话,在一次向农中的一个老师介绍我时,他就这么说的,一棵苗子。
苗子眼看着就枯了,甚至快枯死的样子。
孙老师拍拍我的肩膀,拿去吧,回头我跟你们生物老师说。从三楼下来,清风徐徐,我却昏沉沉的,像没有睡够,又像心里堵住了,慌。满山红开在操场的坎上,红艳艳的,张扬着生命的灿烂。满山红,一种贱花。墓地上有,往岗上去还有,远处的坡上都有。贱是生命力顽强,无需多少呵护的意思,当然也有不值钱的意思。
我突然觉得,我挺像其中的一朵满山红,贱。短暂的红火,然后蔫去,掉落成泥。没有人会再关注我,没有人会再呵护我,而谁都在抛弃我。
问孙老师要登分表,是我顿生的一个歹念。生物老师没在,真是太好了,给了我无比好的机会。走到大礼堂门口,我左右环顾,没有人。我迅速地蹲到地上,掏出圆珠笔,在“1”字上添了一横,改成了“7”字。现在,就是七十五分了。我站起来,仔细地看了看,对自己的改动非常满意。上天有眼,要是考二十五、三十五分,我想改都改不了。
初一那年,我改了一次成绩单。其实人还没到家,父亲就知道了我的数学分数。村子里那个顶职的林老师,论辈份算又是我的同姓堂兄,他后来调到了我们学校做实验室保管员。他有着我们那时没有又巴望着有的自行车,我还在安鹿坑岭流汗时,他就到了村子把分数告诉了我父亲。待我到家,递给父亲看时,父亲显然就很容易地发现了我的恶劣。一餐“板栗”,让我吃得饱饱。吃“板栗”,是一种受罚。父亲的手指头弓着,用力敲我的头。
那次是“6”改成“8”,有些难度。我想把六十多分改成八十多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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