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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女温柔清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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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站在她身后的小媚此时该是脸色铁青了吧﹖嘻……这丫头好象比以前稍微沉得住点了,不过很好奇她忍得了多久?嗯,先数二十吧。
二十、十九、十八……九、八、七、六……「小姐﹗封凝香简直欺人太甚﹗」
果然,还是熬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温柔忍不住笑了,侧过脸仰头看她:「这霓裳舞跳得很好看啊!你气什么?」
「小姐﹗你怎么事不关己似的?她一定是听你说想跳霓裳舞,故意抢了去,好可恶的女人!」
「算了,她本是戏班出身,她爱跳就随她吧﹗」
唉!身为红牌也有这点不好,想表演什么都不必呈报,才让封凝香抢了先。不过,霓裳舞虽有引人暇想的意境,她也表现得太过了!再加上那身衣服,那表情……啧啧,真是名副其实的春宫曲了。
「哼﹗好粗俗放荡的步子!霓裳舞让她抢了先,真不值。」在温柔左侧,始终静坐不出声的兰灵突然开口了,一贯冰冷的脸上此刻除了淡漠,还有不屑。
她偏头看兰灵那清雅出尘的容貌,实在不忍开口反驳她:身在妓院,又有谁真正圣洁得起来?
唉﹗人家终究是好意为自己抱不平,温柔朝她感激地笑笑:「无所谓,谅她也没本事次次抢我的戏。」
兰灵不语,只是看着帘外封凝香越来越起劲的表演。她突然微微皱眉,朝温柔比了个手势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她好象……?」
嗯,的确。兰灵不说她倒没留意,封大姐的步子好象越跨越大,超出正常的范围了,而且她似乎在往两人所坐这边靠近……这纱幕前的一桌没坐人,只放了十来壶上好的绍兴花雕酒。
不会吧?封凝香真的恨她恨到这地步了?唉唉唉……好善妒啊!真可惜投错了胎,这女人若是身在大户人家嫁了人当正室,丈夫是绝对没那个三妻四妾的齐人之福好享了!
眼看妖娆美人越舞越近,温柔在心里轻叹了声﹕呵,我不犯人,人却来犯我……对不住了啊,李嬷嬷!
果然,封大美人假装舞得兴起,突然毫无预警地长袖一带,纤手扫起两三壶酒,盖头盖脑往温柔这边砸来。
温柔万分配合地惊叫一声,拉着小媚往纱幕外冲。当然,她一界弱女子难免惊惶,很不小心地忘了手里还拉着纱幕,又很不小心地让纱幕随她牵动,撞上舞得收不住势的封大姐,将人半反弹半卷带地撞了回去……于是在一连串的混乱巧合下,封美人在尖叫声中撞翻桌子,狼狈倒地又被淋湿一身。
再回头看,兰灵人如其名早有防备,机灵地俯身躲过一劫。她们谁也没像封凝香预料的那样傻傻坐着被砸,于是酒汁就完完全全淋上了背后李嬷嬷钟意的那幅洛阳牡丹绣屏,可以想象李嬷嬷此刻发青的脸色……唉!天作孽犹可恕,这自作孽……「唉呀封姐姐,您好讨厌啊!怎么硬逼得小妹出来,是想做小妹的入幕之宾吗?」跺跺脚、拢拢发、再扭扭手绢,温柔无限娇羞,给对手来个最后的痛击,「可是……唉呀死相!人家还是清倌之身啦﹗」
满堂哄笑,注定了封美人要凄惨一阵子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要犯我,我必十倍报之。这是温家女人的座右铭。
被丫环搀扶起身,封凝香看她的样子真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了。温柔偷偷翻了个白眼,无语问苍天。呵,是谁对不起谁在先啊?
好吧,送佛送上天,气人气到底。小媚机灵地为主子递上古筝,温柔挑寡地对封凝香笑笑,在众人饶有兴味的注目下大方坐下。
对满堂贵客福了一福,她放弃原本属意的「南进宫」,改弹民间小调「山坡羊」。
这「山坡羊」的好处嘛,就是简短,词又容易改,不必多费神。
特地意有所指地看了狼狈的封凝香一眼,她唱得很大声:「朝朝六桥,夜夜重楼;
辗转行经岁岁年年,愿体健,长自在。
草庵破瓢喜分清粥,遥看朱户宫墙柳。
荣,或天许;辱,人自龋」
嗯,她不是曹植,没那个七步成诗还能脍炙人口的本事。说实话,这「山坡羊」是临时起意,篡改得真是有够烂的,不过……气得到人就好了,不是吗?连一惯冰颜的兰灵也偷偷掩嘴笑了,至于封凝香离去的难看脸色……不说也罢。
辱,人自取啊﹗温柔偷笑在心,在满堂捧场的掌声下开始自在优闲地弹她的「南进宫」。***比起封凝香的退场,温柔的就风光太多了。不过她并不急着回房,便坐到一旁喝茶等兰灵。晚上要去康成小王爷的画舫上助兴,再怎么说也得打扮得体面一些。兰灵的眼光一向独到,不妨拉她给自己拿个主意。
唔……兰灵弹的曲目好熟悉,是……「蕉窗夜雨」?
天!听着她的琴音峥峥,脆亮如珠落玉盘,从来在琴艺上偷闲的温柔不禁再一次有些汗颜了。不愧曾经是大家闺秀,书香门地的千金小姐,这琴上的造诣,所呈现的意境,实在是她望尘莫即的﹗兰灵……真是可惜了!官家千金的命,到头来落了个风尘女子的运,也难怪她总是不苟言笑了。并非自命清高,而是她的出身,本来高出平民女子许多,如今家道中落,又遭不肖叔父陷害推入火坑,她……唉!虽然感激李嬷嬷仁慈地保住她的贞操,可是心里总是苦痛难言的吧﹖记得一年多前她刚到时,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常常呆呆、默默地垂泪,谁也劝不听。后来心死了,泪干了,就成了现在这冷若冰霜的样子……说她温柔是幸灾乐祸也罢,可是心里……是有些庆幸吧﹖不曾身家显赫过,就永远都不会体验兰灵的痛。感谢她那思想独特的老娘,她,只要默默地发她的横财就好。「荣华富贵」四字中,她也只求那个「富」,其余的,高攀不起,更无福消受!
一曲完毕,自是掌声四起。兰灵既无微笑也不答谢,按规矩匆匆福了一福,面无表情地转身就回到温柔身边,低声但有些急切地问︰「走了吧?」
温柔也只能点头,随着她朝后面的飘香阁走。兰灵总是拖到最后一个表演,两人又不相熟,温柔甚少留下来等她……她一点没变!还是如此不懂圆滑,也难怪才情最高,赏金却永远很少了,不像她和封凝香两个,多福几福,陪几个笑,外加两句「多谢大爷捧场!」,「各位大爷慢慢玩,玩尽兴啊!」的应场话,赏银便滚滚来了。
不过,就像半年前那次一样,温柔决定当个聪明人,省下开导兰灵的口水。兰灵到底曾经一无所缺,个性不似她们这些人爱财。要这位前礼部尚书的千金卖弄风骚,直接叫她去跳井还比较有可能。
「吶,就是这件。你说配什么首饰好﹖」随意将所有珠花首饰拿出来散了一床,温柔拎起那件粉珍珠色的宫装换上了,边束带边问正好奇打量她房间的兰灵。
也许是昨晚没睡多少时间,感觉有些累,便将小媚差去买她最爱的冰镇酸梅汤提神了。现在这房里只剩她和兰灵二人。人少了,兰灵显得比平时自在了些,有些「人气」了。
「温柔,你怎么东西都这样乱放?」有根金炼缠上了珍珠耳环,兰灵巧手用了不一会就解开,两只耳环凑成一对送到她面前:「戴这对吧,这南洋珠光泽亮,和你的衣服相衬。」
「好。」她接过沉甸甸的耳环戴上,看兰灵费力地转和另外两条纠缠在一起的金炼奋斗,有些不好意思了,「抱歉,我这人邋塌惯了,也没理一下就……」
「无妨。」兰灵随口答道,转眼又为她挑出一对镂银凤纹白玉镯、一块带着六个紫金小铃的雕花锁片、一条垂着翡翠坠子的珠炼,和相衬的珠花步遥「今晚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吗﹖」
「嗯﹖」温柔一楞才想起赴宴的事只有李嬷嬷知道,没大声喧扬,怕善妒的封凝香再发神经。
「今晚康成王的独子在西湖赏月,命我前往助兴。」
「哦?」兰灵似有片刻怔忡,「……赏月吗?」
「怎么了?」温柔边梳起头发边从铜镜里看她,兰灵的神情有些奇怪,难道是被她无意间勾起了什么回忆吗?到底也曾经贵为尚书之女,想来有过画舫赏月的风光吧﹖「……没事。」兰灵很快掩饰起那短暂的失态,淡淡说道:「耳边留几络散发吧,好看些,别全梳进去了。」
「嗯,好。」温柔手下未停,听从了她的建议。既然人家不想说,她就没必要追问了。太鸡婆了徒惹人嫌,何必呢?
兰灵像是欲言又止,犹豫片刻终于放弃,不过她也无意离去,心不在焉地把玩温柔茶己上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这是景德镇的细瓷做的,底下有印章吧﹖」见她似乎对自己那只暖炉爱不释手,温柔随口问了她。
「……」兰灵好象到现在才看清她手上拿着什么,叹了口气,她低声道:「是啊,景德镇陶瓷闻名天下,当真不一样……我以前也有一个,与这好象的。」
「是吗?」从一年多前兰灵泪干心死之后,这是第一次看见她又露出伤感。不似以前激烈,轻轻淡淡的,却不知为何格外让人心痛……到底是个古典美人啊﹗西子捧心、貂婵拜月,便是她这模样吧﹖又一次,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她。没痛过,没体会,说什么都是空洞枉然,温柔跟着叹气:「这暖炉你如果喜欢就拿去吧。」
天晓得这东西是前些天张三还是李四送的,她本想过两天去当了换些银子的,没有意义的礼物,留之何用?
「温柔,这……」
看得出来她是想要的,温柔转头朝她笑了笑:「和我客气这许多做什么?我可能体质好,冬天也不太会冷。你用得着就收下,不然也是放着积灰尘罢了。」
「……那多谢了。」兰灵的拘束又去了几分,她走到温柔身边坐下,看着她打理好头发,又拿起眉笔细细地勾勒眉线。
「我们这,是为谁装扮啊?」兰灵幽幽叹了一声。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有个封凝香撒泼也算了,冰做的兰灵竟也开始长吁短叹起来,真让她有些招架不祝要她使媚耍赖,甚至骂街扁人都行,就是安慰人做不来。从小待在红香院,被老娘揪耳朵吆喝着长大的,她温柔的字典里又几时曾有过什么悲春伤秋,风花雪月?
温柔……其实不「温柔」呵!
「打扮,为自己喽!」温柔表面上答得不假思索,心里实在是心虚得很。为自己?呵呵……她骗谁啊﹖!身在这烟花之地,哪个女人浓妆艳抹是为了自己﹖兰灵笑了笑,出神地看窗外沙沙轻摇的树叶:「女为悦己者容……女人,当为悦己者容碍…」
她突然轻道:「温柔,我想从良。」
「吓!」这没头没脑蹦出的一句,差点让她把眉线描到鼻子上。连忙搁下笔转头看兰灵,温柔觉得自己脸上的神情一定只有张口结舌这四字可形容了:「你……你要嫁人?」
她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啊?温柔摸摸刚才差点被自己毁容的可爱鼻子,决定有耐心地慢慢问:「那,是哪家公子?」
兰灵笑了,很淡的笑。她终于将视线从窗口调开,转头看温柔时又恢复平日的样子了,冷冷的眼中藏着无尽的嘲弄。
「不,没有人……看到现在,你说有那个男人是能下嫁的?」
嗯,要是有,她也不至于被吓一跳了。会来这里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偶尔还来打野食,就是独身未娶却早就纵欲过度夜夜笙歌,其中十个里还有七、八个肥得像猪,蠢得叫猪也偷笑……这种男人,能嫁吗?更别说兰灵曾是何等身份,她……兰灵还在笑,似是自嘲:「我徒有从良的心何用?这身子还是清白,却已经下贱了!看过那些什么李娃,红拂女的故事没有﹖骗人的,全是骗人的!一入风尘,便终身不得翻身……」
兰灵哭了。
原来,泪从未干,只是心灰意冷,结成冰,冻起来了……只是她两原本只比陌路人好一些,她竟然激动到在自己面前落泪……看来过了今次,这个朋友是注定要结交了。
温柔忍不住将凳子挪后些,环住她的肩:「何必如此悲观呢?又不是一辈子被锁在这里了。」
她抬头看她,幽幽地问:「你是说,契约满了后削发为尼?」
这些人,非得把自己的未来想得凄凄惨惨切切吗?温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说把卖身契买回来,死脑筋﹗李嬷嬷是怎样的人你信不过吗﹖只要你攒够了钱,她不会为难你的。」
「你说,自……自立更生?」兰灵皱眉。
「是埃」她站起来转了一圈,舒展筋骨后重新在梳妆台前坐下,继续画她的眉:「自由自在的,不好吗﹖」像她老娘,好动时绣两张帕子托人卖,想偷闲时逛逛市集,茶楼里听些八卦,再和小贩讨价还价,扠腰斗嘴一番,乐趣无穷的样子呢!
铜镜里兰灵的嘴张了又合,终于确定她不是在说笑:「温柔,你不想嫁人?」
「嫁人做什么?」温柔笑得冷淡,为修饰完毕的眉稍勾勒出最后一笔,然后拿起胭脂在两腮抹了些许。唔,大功告成!
兰灵还想说什么,小媚却在这时推门而入:「小姐,你的梅子汤……啊,兰姑娘好。」小丫头一脸惊讶,显然没料到兰灵会待那么久。
兰灵立刻站了起来,泪痕未干的脸上有着狼狈。她低着头,匆匆告辞了。
掩上门,小丫头立刻跳到主子面前逼供:「小姐,兰姑娘和你说了些什么?都哭了。」
「体己话,你站一边凉快去。」温柔老实不客气地抢过酸梅汤喝了一大口。哇!真是久违了,这凉凉的,酸酸甜甜的好味道!
小媚眼珠转了转,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小姐,我跟你也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就不和我说体己话啊?」
「想听体己话是吧?你过来。」温柔很一本正经地拉着她坐下,坏心地附在她耳边悄声道︰「下月初一,我就要下嫁你口中的那个肥猪王公子啦﹗姐妹一场实在舍不得与你分离,我已经很有肚量地答应他收你做妾了。」
小媚一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又被顽劣的主子摆了一道:「小姐﹗」
「好啦好啦,」温柔拍拍她气呼呼的小圆脸,「别老是探人隐私,做点正事吧﹗乖,帮我去把琵琶拿上来,我要先试几个音。」
「哦。」被她吃得死死的小丫头心不甘情不愿地下楼去了。
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酸梅汤,温柔擦净了嘴,走到铜镜前拿起红纸放在口中抿了抿,弯腰打量镜中的自己。
呵……真的蛮好看的耶!嗯,去色诱康成小王爷都应该合格了。
她朝镜中人笑了一笑。嘻,这就是她,自恋、自大、有时很蛮横的温柔。要嫁人?等下辈子吧!不,应该说,要让她心甘情愿被男人踩在脚下,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不可能!
圣贤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以她决心谨尊圣贤言解救天下苍生,自己养活自己。男人……闪一边凉快去!
第三章
果然是天做孽,尤可恕;自做孽,不可活。两个时辰前送给封凝香的话,这会儿砸回她脸上了。温柔将琵琶上弦调好了音色,抱着琵琶一身的光鲜亮丽想要下楼,才走到门口,冷不防那门竟「砰」一声开了,亏她闪得快,不然一张脸可就成了锅帖。
哇,谁来踢馆啊?温柔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便被一只魔手揪住耳朵一路拽回屋里。
「哼﹗小兔崽子,给你一点颜色就开起染铺来了啊﹖!你赔我的绣屏来﹗」
哇﹗倒霉了﹗「唉呦痛啊!嬷嬷饶命……别、别……我要是一失手砸了这琵琶、可要一百六十两银子耶!」
「哼!下次用自己的琵琶﹗」看在她那把上好的乐器份上,李嬷嬷终于松了手。温柔连忙跳离三公尺,小心翼翼揉了揉被凌虐的左耳。哇咧好痛!果然姜是老的辣,身材比她还小一号的老人家,下手不是普通的狠!
「小兔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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