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为什么-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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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1
二零零八年九月初某个晚自习，是属于苏素素的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秋夜。　

　　窗外，既没有星光，也没有月光。放眼望去，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好像苏素素此刻的心情，紊乱得一塌糊涂，连她自己都看不清楚。趴在被高考复习资料书霸道地占去三分之二的狭小的课桌上，苏素素一边百无聊赖地转动右手中的黑色中性笔，一边无精打采地凝视窗外夜空中的黑色云朵，默不作声。怀里未曾翻开的英语《高考题库》愤懑似的“啪”的一声坠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正神游天外的苏素素拉回急速前进的现实里，她忧虑地扫了一眼同桌，见他还捂着数学《高考题库》在奋笔疾书，才放下心，匆匆拾起那才空白的厚实的坠落物，对着它枚红色的精致封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喂！晚自习都过了一大半了，你怎么还在发呆啊？数学天才就是这样修炼成的么？”不熟悉的同桌用不熟悉的语气质问她，苏素素觉得很烦躁，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赌气似的从眼前的山堆里拔出另一本高考英语复习资料，随即，学着同桌之前匍匐了近一个小时的痛苦模样默不作声地温习起英语来。

　　同桌是个老实安分的男孩，见她也不理睬自己，知趣地扑进数学题海里，没再和她说一句话。苏素素感觉现在安宁极了，也快乐地扑进英语题海里，一本正经地学习着。

　　正在苏素素畅游于“what”和“where”短句的时态、语态的差别之中时，一锤子稍重的敲后脑勺让她痛的气愤地抬起头，刚想怒视……班主任劳谷东历经沧桑的褶皱不堪的面孔大方地映入她迷蒙的眼帘里。霎时，一种不好的预感冒出来了……

　　“苏素素！你给我出来！”劳谷东像要拼了老命也要和苏素素打一架的架势吓到了正在苦思冥想的全班同学，众目齐刷刷地扫向苏素素。这时，她倒是镇定起来了，不卑不亢地就站起来，尾随劳谷东走进黑漆漆的窗外，留下窗内一声声的窃窃私语。

　　“苏素素，你说！你今天都做什么好事了！”劳谷东什么表情苏素素看不到，但是劳谷东什么意思她一清二楚。

　　“我……和方小静闹了点矛盾，不想影响她学习，就把桌子搬到最后一排了……”苏素素想极力缩小白天的“地理课事件”的不良影响，用了自己认为的最温和的语气。

　　“这么说，你还是处处为他人着想咯，我是不是还要表扬你啊！”看来“地理课事件”已经被人提前搬弄是非了，劳谷东一副运筹帷幄的尊容让苏素素无话可说。　。　想看书来

相遇2
“……”

　　见苏素素沉默不语，劳谷东缓了缓情绪，开导道：“苏素素啊，你是我重点栽培的学生，今年高考学校定的一本指标我就压到你一个人身上了。老实说，我怕你在这紧要关头出什么问题啊！你跟老师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无缘无故闹矛盾呢？方小静也是乖巧听话的学生……”

　　“老师……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苏素素一丁点儿也不想解释今天所白天发生的糟糕事情，更确却的说她压根儿就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愚蠢的理由。

　　“可是，老师更相信你啊——苏素素向来友爱同学，不是吗？当初编座位的时候也是费尽心思考虑了你们每一个人的脾性的，是按照你们的长短处进行组合的，怎么半个月还没过完，你们就出问题啦？”劳谷东降低音调，继续引导，苏素素已经无处循形了。

　　“老师，事情的过程是……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原因。我和方小静性格不合，这才是根本原因。您就别再问我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我不知道怎么跟您解释。”苏素素边说边低下头，脑海里不可思议地闪过上午的地理课上坐在自己左边的方小静对着自己的脸孔由温婉剧变为凶悍的模样，还真是触目惊心呢，胃都开始不停地抽搐起来，疼痛从不知名的角落蔓延至全身，渗入每个微小的毛孔里。

　　“……我知道了。看来，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是搞不懂了，我终究是老了。不过，你也不能自己自作主张把座位搬到最后一排吧？……”还没说完，劳谷东就已经发觉苏素素全身在发抖，这时候，恐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这个好强的小女生就要飙泪了，唉，当初把她们编到一起坐时，只考虑着方小静爱玩爱耍，想着安静好学的苏素素也许能对方小静起到督促作用，也许能把方小静的成绩带起来，这样也不枉费方小静父母的千叮万嘱了。可是……事情怎么就发生成这个样子呢？

　　“没关系，我看得见，也听得见，坐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老师您把我和方小静分开。我觉得我们的矛盾一时半会是化不了的，给我一些时间……我想等高考完之后再说，好不好？”苏素素在劳谷东手下呆了两年多，以前不是躲他就是骗他，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跟他谈心。以前，班上同学老在背后骂他糟老头儿呀老古董呀什么的，自己也跟在后面起哄，从未用心去看待这位年过六旬的人人眼中的糟老头儿。在这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秋夜，经过一番倾心交谈，苏素素发现：劳谷东其实是个蛮不错的人，其实也没有想他教的中国古代史那样冥顽不化。

　　“你和方小静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你自己调整吧！现在是关键时候啊，我也不希望我的任何一位学生出什么意外状况，你们的问题你们能自己处理当然最好。不过，即使你不能自己处理好，也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帮你……最重她要的是不要影响学习，不要影响心情，要保持愉悦的情绪，轻轻松松学习，快快乐乐复习。六月份的时候，老师希望可以参加你的酒宴，能做到吧？”劳谷东恢复了一贯的语重心长，在这寂静的秋夜里，他的语气更像宿舍门口的老槐树叶随风坠地时发出的叹息声，铺满了一地青黄的荒凉。

相遇3
“唔，这个我可以做到……”苏素素嘴上是这么应了，心却如热锅上的蚂蚁。谁知道六月份的高考会是输还会是赢呢？更何况她还有一个跛脚课——英语，这个该死的英语总在关键时刻拖自己后腿。说不定，人倒霉起来，即便是人人视之为生命的她的高考也会悲惨地死在它手上，谁知道呢？未来是个未知数，能走好现在才是本事。

　　“对，就是要自信，就是要现在的状态，能持续到高考结束吧？”

　　“能。”

　　“至于座位的话……等下晚自习之后，你换一下吧！你个头也不高，坐在后面怎么看得见？搬到三组第一排去。”劳谷东又开始拨弄起自己的如意算盘来，真让人摸不透。

　　“三组第一排？”三组第一排——苏素素觉得那是教室里最诡异的位置。

　　“对，就是三组第一排……你和江威一起坐。你认识他吧？虽然是新来的同学，但是学习认真，态度严谨，你们一起坐，可以取长补短，对学习应该会有帮助，我也比较放心。”

　　“呃，我知道了。”

　　苏素素心里莫名地升腾起一股凉意，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夜风吹来，阵阵寒气也在她周身缭绕不止，好像在告诉她，她的以后将会多么寒冷，温暖将会多么遥不可及。

　　“好，就这样，我今天就说到这里……你先进去自习吧！好好复习啊，九月份第一次月考快来了，你要坐稳你第一名的位置呐！”苏素素听了点了点头，不知道劳谷东有没有看见，她也懒得去理，就径直走进依旧嘈杂的教室里。朦胧的夜光里，从走廊边透来的一小片暖意，细细碎碎地剪影出苏素素坚定但是脆弱的侧脸，劳谷东凝视着，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随即转过自己庞大臃肿的身体，对着黑暗无边的天空长吁起来。

　　冷风中，遥远的天边仿佛有人在喃喃自语。

　　苏素素一进教室，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有探究的，有困惑的，有挑衅的，也有羡慕的。不管什么性质的，对于她来说，目的都一样——苏素素这一次将是笑着还是哭着——走过去。所以，她自然而然放开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对所有人莞尔一笑。于是，探究、困惑、挑衅以及羡慕顿时消失殆尽，嘈杂的教室立即恢复平静，作辅助线的继续作辅助线，算平方差的继续算平方差，借胶带的继续接胶带，连呼吸声都被他们吝啬地收起来，每个人照常忙碌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相遇4
这一次，苏素素没有走捷径。她故意绕过讲台，选择走二三组之间的走廊到最后一排令所有人委屈不已的座位，为的就是看一眼那位叫江威的新同学。因为迄今为止，她仍然不清楚他长得什么模样。

　　虽然开学已经将近半个月了，新同学也不算是新同学吧！但是对于苏素素这类异常迟钝的人来讲，果然是不符合她苏素素逻辑的。她不认识江威，更不了解江威。说句实话，苏素素估计是高三一班所有人里心胸最宽阔的人哩。缘由是什么哩？根本原因就是她讨厌换座位。换座位有很多弊端，你可以否认，也可以不屑一顾，苏素素照样固执的认为这些弊端足够影响她半年甚至一年的心情。比如说换座位后需要花近一个月的时间适应新的地理位置，离教室正门的距离、离教室后门的距离、以及离黑板的距离都是要慢慢考究的，以便更好地早退、迟到和逃课；比如说换座位后需要花复杂的心思来摸清新同桌的喜怒哀愁，喜欢什么课、讨厌什么老师以及成绩如何都是要细细分析的，这样才能互相抬举、恭维和赞美。她很怕劳谷东神经质地半个月换一次座位的习性，在过去短短两年内，班上才六十几个人就被他轮换了几番。苏素素是幸运的，她成绩好，每次月考完后都有特权来选择自己想坐的位置。不过，不能选择同桌也是个大悲剧。她是那种倔强得无法形容的人，碰到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讨论英文都幸福；碰到风牛马不相及的人，没关系，忍一忍，时间久了，什么也就过去了。苏素素虚怀若谷的高尚情操就这样诞生了。

　　至于江威……苏素素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是在万恶的英语课上，他被英语老师姜艳点起来回答一个刁钻的英语问题，她听了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它难听死了。姓还勉强吧，名字却土得不行。以至于当时站起来回答问题的姓名为江威的同学的模样、身高都被苏素素小姐直接忽略掉了，她向来讨厌姓名不好听的人。可是，这位姓名不好听的人貌似——是个例外。

　　在他用流利的英语准确无误地回答出英语老师刁钻的问题后，教室里异口同声发出的夸张的惊叹声让正无边遐想的苏素素抬起了她的傲慢的视线，同时，也就那么准确无误地对上他无意间漂洒过来的目光。那是怎样一种目光呐！温润的？暖和的？清澈的？总之，是一种苏素素从未看见过的、从未分析出的目光。她大方地挺直腰杆，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的同时顺势也瞥见了他寂寥的三组第一排以及他身上那件诡异的紫色的风衣。

　　也有人在背后议论过他。好像议论他的人就是方小静吧！她太八婆，什么都喜欢插一手，总是希望谁都看到她绚艳的气焰。方小静很少说对人，她对苏素素说起的江威同学难得算是有史以来说得最形象的一位。她说江威十足一怪胎。一整天一整天板着个苦瓜脸，好像谁都欠他什么的，看着就不爽……着装也奇怪，哪个学生会穿成这副德性啊！不是深蓝就是深紫，不是风衣就是大衣，像从恐怖片里走出来的幽灵，完全没有同龄男生该有的阳光、潇洒、风度，阴柔诡异得很！只是……这样的人，怎么就长着一双这么好看的眼睛！像水晶一样，让人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而且听说他的英文水平可以和英语老师媲比，从来都是140以上，还拿过不少英语竞赛奖呢，上天还真会体谅他，还知道给他一些天赋，不然呐，……

相遇5
那时候，任方小静在耳边唠叨，苏素素只当是在听一个滑稽的故事，不以为然地回应一些僵硬的微笑，来打发打发课间闲暇的时间而已。如今，居然要和这个传言中诡异无比的人一起同桌、一起学习、一起生活，她实在难以接受。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劳谷东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想让他收回——简直比登天还难呐。

　　走过江威身边时，苏素素放慢了脚步，透过白炽灯的光影闪烁，她把视线偷偷地抛向他所处的方向。他不知道被什么怪题难住了，皱着眉头，一动也不动。看不见他的表情，应该是痛苦的吧！她又笑了笑，天才？哈哈，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天才。

　　刚坐上座位，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老实巴交的同桌就用中性笔杆直直地碰了碰她的手臂。

　　“什么事啊？”她有点不耐烦。

　　“有道题想了半个小时还不会，可以请教你吗，数学课代表？”

　　苏素素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位才一起坐半天的同桌，愣了愣。看到他堆满笑容的嘴角时，她的心也跟着一起上扬，烦躁顺流而去。她回过神来，呆呆地应了下，就三下五除二地接过他手中的资料书开始为他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

　　十分钟后。

　　“哇！你真是太厉害了！这方法妙极了！估计数学老师都想不出来……诶，你一个女生，脑袋瓜儿怎么转得这么快？”

　　“看不出来你还挺瞧不起女生的嘛！”苏素素故意取笑道，“不一定所有的女生都傻头傻脑的好吧？”

　　“也是也是……怪不得劳谷东老是表扬你！我也要表扬你！唉，我今天晚上其实什么也没做，就想着这几道破几何题！想了一晚上都想不出来……我怀疑我的智商是不是比你们低很多？怎么就这么笨呢！”同桌自怨自艾起来，苏素素看他一脸窘相忍不住偷笑。

　　“可是听说你地理成绩很好呀！地理老师也经常表扬你啊！没有谁天生愚钝，谁都有长短处……”

　　“说是这样说，就地理……顶多是文综能给我一点安慰，其他——前途渺茫啊！不像你……”

　　“我也有很多不会啊……”

　　“怎么可能，每次你都是全班第一……我就纳闷儿了……”

　　“那是运气。？”

　　当时只是劝慰人的一句话，苏素素肯定想不到，真理有时就藏在

相遇6
当时只是劝慰人的一句话，苏素素肯定想不到，真理有时就藏在生活微小的交谈里。运气？真的是运气……遇见谁、离开谁，拥有什么、失去什么，统统都离不开运气。

　　“是这样吗？”最后是同桌留下的一句永恒的疑问句，苏素素没有回答，当时的她还没有准确答案。多年以后，经历了伤痛、挫折以及不堪后，在她难过得想哭泣时，这一句疑问句还是经常会在苏素素脑海里打转。

　　叮铃铃的下课铃声解放了一晚上的压抑和一教室的愤懑。同桌也急匆匆地收拾起课桌和书本来，苏素素在一旁发呆。等到他快要离开座位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地拍拍脑袋瓜，貌似是想起什么来着，于是赶紧叫住他：“喂，急不急啊？不急的话帮一个忙吧！”

　　教室里只剩寥寥三两人时，苏素素才吩咐同桌动起来。两人三下两下就把她的山堆从二组最后一排搬到了三组第一排靠窗的位子。同桌走后，苏素素没有立即回寝室，而是回到自己的三组第一排，安静地坐在新同桌空空如也的课桌上，翻弄自己的英语书，仔细地啃起来。

　　一个人在教室背英语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