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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08·第十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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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为什么躲避，只当是勋章。
我那么平凡，今天仍然荣耀。我能够哭得哀恸，笑容也不虚假。开得了心，也能伤
心。
我每天在课上低头写稿，等待有一天能成为被人发现的契机。我拥抱它，但从未相信
它会成真。我现在能很肯定地说，没有做这样的职业，我也能好好地活下去。我可能会在
另一份职业中寻找到现在不能体会的乐趣。我不相信人生的唯一性，只相信际遇和时机。
然而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再写下去，无法听到共鸣的声音，那么一定会感到无所适从的寂
寞。
——这依然是一个平凡人的理智和矛盾。
肯定永远做不了大彻大悟的人，碰到任何事都可以睿智清晰。我只想摸过每个年龄时
间的脸孔，以证明自己存在。眼泪流到嘴里牙齿酸涩，但也要记住得到第一颗糖果的美好
滋味。无需抱怨人生不易，又有几个人真正活得轻松。
我们都是蜉蝣，在狭小的水箱就以为是宽广的海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活得精彩，小
心翼翼地不要被别的鱼类吞食。一次次强壮，一次次发觉自己的渺小。
人生是谜题，而这未必是谜底。要一无所知的经历才有乐趣，
在我们所能望及的日子，要在无法看透人生的困惑里，欢喜热闹地挣扎着认真地活下
去。
——在这样平凡而又荣耀的人生中沉浮漂泊，等待蜕变出蝴蝶的翅膀。
单良：暖地（1）
【一】
记忆里爸妈的感情好像不是那么好。
仔细回忆一下，几乎看不见他们一起手牵手出门的情况。还有什么结婚纪念日一类
的，也没见过他们庆祝。更加更加亲密的动作更是想都不敢想。
甚至两人稍微软着口气讲话，随即发生的也并不是像正常夫妻那样有些增进彼此感情
的拌嘴，而是火药味越来越浓的争吵。
小时候看见他们吵架的次数，就跟吃饭一样频繁。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我和姐姐都是抱着旁观者的态度。既不会拉着两人不要吵，也不会
吓得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唯独几次他们吵得十分严重，已经到了两人摔东西吵着要离婚。
妈妈扯着嗓子喊：“离婚！离婚！我再跟你过下去我就不姓张！你信不信？！”紧接
着爸爸“啪”的一声摔了碗，怒气冲冲摔了门离开家的时候还能隐约地听见他在外面怒气
冲天地回嘴：“离吧离吧赶快离了！少拿离婚吓唬我！！谁少了谁活不了？！”
妈妈红着双眼搁下碗筷，回到房间，关门后能听见那声沉重的叹息。
万籁寂静之后。
仔细点，还能听出妈妈躲在房间小声啜泣。
从我记事起，那是第一次被他们的争吵吓到大哭。
同时在心底也产生出其他的情感。
厌恶和恐惧。
哪一个更多呢。
现在也分不清楚。
我想在我未能记起的日子里，他们一定有更多更多的争吵。比记忆里的那天更严重
的，一定还有很多很多。
半夜起床去厕所的时候，看见妈妈严肃着脸打开玄关的灯，另一道门的锁还留着。餐
桌上的剩菜都被盖上了盖子，留了一双新的碗筷。
爸爸摔在地上的白饭和瓷碗的碎片已经被扫走了。
过了不久，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再接着，是从厨房里传来的细碎的声音。
“是爸回来了。”
姐姐拉开台灯，看了一眼。
我轻轻地掀开被子的一角。
眼睛被暖黄色的灯光刺痛。
时针分针不偏不倚迈进11点。
擦去眼角的泪水，偷偷地祈祷，“不要再吵了”。
【二】
因此。
上学以后，看见身边同学朋友里父母关系特别恩爱的，就会羡慕到不行。幻想着如果
有一天，我的父母会是那个样子该有多好。下课的时候同学聚在一起，讨论未来的家庭
生活时，不免都拿自己父母美满幸福的婚姻生活作榜样“只要像我爸妈那样子恩爱就好
啦”。听到这样的语句时，我会惭愧地偷偷溜出他们的谈话队伍。
“我才不要像他们那样子。”
绝对不要。
如果是那样子，宁可一辈子也不结婚。
【三】
爸爸和妈妈的相识既不是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也不是高中大学的同班同学，而是那
辈人传统婚姻的固定模式。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家里托人介绍后相约见面去看了一场电
影。然后有了一个第一次见面就给对方留下的极其差的印象。妈妈现在回忆起，还用埋怨
的口气说：“你爸看电影的时候还呼呼大睡，别提多没礼貌了。”这样听起来，他们有了
这样的第一次见面，应该不会有下文才对。事实也是这样的。见了那次面后，两人就再没
联系过，再次见面是半年以后，好像是妈妈的同学结婚，爸爸和同学也去参加。于是两个
人又捡起那段感情，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原因，各个方面也都挑不出什么大毛病。用现在
的话说，大概就是没感觉。又相处了不久，还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双方家庭也都同意，就
结婚了。
这样的婚姻听起来更像是牺牲者。
没有爱情理想热情。
只是因为法律和传统所维系起的一份责任而已。
现在翻出相册最里面的那张照片，爸爸穿着军绿色的棉袄，胸前别着一朵大红绸子的
花朵，骑着自行车去迎亲。照片虽然有些泛黄，但仍旧可以清楚地看清楚爸爸哈着热气，
洋溢着喜悦的脸夹在人群里，很耀眼。妈妈说，那张照片从某种意义上算是结婚照了。后
来我才知道，原来两人的合照好像是在某次争吵中撕毁了。妈妈后来也觉得遗憾，几次想
补结婚照片，最后拖拖拉拉的到现在也没能补上。
也许他们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所以后来的不幸福也是那么理所当然。
妈妈那辈人相信的不是星座星象，而是生肖属性。爸爸属鸡，妈妈属狗，按照中国古
代流传下来的说法是“鸡犬不宁”，就是十分十分合不来。再加上爸爸的性格又是那种不
懂得情趣浪漫的人，所以这么多年妈妈积攒了很多怨言。小时候妈妈最常灌输给我和姐姐
单良：暖地（2）
的一条道理是“绝对不能嫁给你爸这样的人”。
爸爸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个不懂浪漫没有情趣为了一家生计而奔波劳碌的人。
妈妈又是怎么样的人呢。
是个任劳任怨什么事情都最为这个家而考虑的人。
他们都是不懂得表达爱的方式的人。
【四】
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也搞不清楚他们两个人每天为些鸡毛蒜皮大的事情在吵个什么。
比如，“我明明说过这种花水不能浇太多！你看吧你看吧，你不信吧，现在怎么样
了？！花还不是要死了！”
“你少在那说风凉话！我浇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啊？你就能马后炮！要是这么着，以
后事情就你做，别都推给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再比如，“这个事情你不懂就不要插嘴！”
“我怎么不懂了？！就你懂！你什么都懂！”
小时候默默许下的愿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现实的演变。自己也清楚地认识到，多啦
A梦和仙女的魔法棒都是不存在的东西。
不是咒语“呜哩嘛哩哄”失了效。
而是这个魔法本身就无法施展。
因为它的媒介根本就不存在。
【五】
好像是不久之前，妈妈和爸爸又吵嘴。等级有点升级，但还没到爆发那个点。我放假
回家看到这一幕，不免有些厌烦。不耐烦地抱怨道：“吵吵吵，都过了大半辈子还吵什么
啊。”
老妈听见我这么说，开始和我抱怨爸爸的缺点。
“妈，那你为什么还和我爸过这么多年啊？”我冷不丁的发问让妈妈有点错愕。
“还不是因为你们啊。要不是你们我早就离婚了。”
“我们？”
“你们当时小啊。怎么可能抛下你们。就这么忍气吞声的，半辈子也就过来了。”
“妈，那现在我们都可以自立了，你们怎么不离婚了？”
妈妈被我这么一问，愣了半天才回答说：“半辈子都过了，一辈子也能将就过来。”
“人生要是就这么将就过来，不是太委屈了么？”
“哪能说离婚就离婚啊。婚姻和家庭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六】
就算妈妈用我们作为与爸爸共度一生的借口。
就算是问爸爸，他也会给我们和妈妈同样的答案。
但我们仍能清楚地看到妈妈心底最柔软善良的那一间花房。
也看得到爸爸心底最温柔体贴的那一块湿地。
你在争吵之后他摔门离去后，仍旧会为他留着温热的食物。
你在深夜里他为了工作而不能按时回到家时，一定会为他留着房门等他回来才睡。
你在他每年的生日时都想破脑筋为他煮出最好吃的食物。
你在他无心说出想吃什么后就为他煮。
你在上街的时候为他看的衣服为他买的衣服比自己要多很多。
你在他生病时二十四小时没日没夜地照顾他。
你在阴雨天的时候想着把他养的鸟拿回屋子里。
你在逛花市的时候想着买他喜欢的花。
你在他朋友来家里喝酒玩乐之后仍旧毫无怨言地收拾残局。
你在他人生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在他身边。
他在你煮菜疏忽时没有任何抱怨地吃下一锅烧焦的菜。
他在你生病不能给孩子煮饭时而努力地学习下厨烧菜。
他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每次出差时都会想着给你带些小礼物。
他虽然不曾和你一起庆祝过你们任何一次结婚纪念日，但有一年还是在出差时，买了
一套漂亮而贵重的红宝石首饰送给你。
他虽然一直不曾许下什么誓言，但在你遭遇人生最大的伤痛时，他还是扶着你的肩说
出了“还有我”这种话。
他虽然平时看起来对你漠不关心，但每次你出去和同学聚会或是交际回家晚了，他还
是会默默地生起闷气担心你的安危。
他虽然像你说的那样有点小肚鸡肠，但每次发薪水的时候都会如数上交给你和这个
家。
他虽然在事业上不是那么有作为，但仍旧为你和这个家劳碌奔波。
他虽然有时候毛病多到后来你都懒得抱怨了，但你仍旧没有后悔过现在的生活。
你虽然整天嘴里说的最多的是离婚过不下去了，但还是没有放弃现在的生活和他。
【七】
其实到现在为止，他们还在为爸爸穿裤子的方式而争吵。
“我说过你多少次啦，裤腰不要提那么高！看起来就老派！”妈妈指着刚为爸爸买的
新裤子提意见。
“我习惯了嘛。”爸爸对着镜子美滋滋地拉了拉裤子，又补充一句，“好像有点瘦
嘛。”
“别挑三拣四的了，现在不流行肥裤子，都是卖合身的，”妈妈对着爸爸穿起自己买
的裤子而露出笑颜，看见爸爸不自觉地向上拉裤子又皱起了眉，“低的好看，你拉低了穿
好看。”
爸爸屏住呼吸，拉低了裤子，妈妈起身走到镜子附近，“你转过去我看看瘦不瘦，瘦了赶紧去换。”
爸爸转了一圈，弯起嘴角，“不肥的不肥，正合身。”
妈妈看了一眼爸爸，弯起笑眼。
慢慢的。
随着时间滋长出的那份矛盾与隔阂里，也萌发出温暖而又美好的植物。
无论那里面有多少不安的分子在跳动。
但在那个暖地里，有我最爱的最伟大的爸爸和妈妈。
在那里有我最最最温暖最最最安全最最最信任的家。
我知道你们的爱。
也看得到你们的爱。
我懂得你们那份爱。
我知道。
那也是种爱。
那只是种不懂得表现出的爱。
。。
肖以默：某天的知了（1）
前两天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新开的店，一时兴起就钻了进去。
店里铺着木质地板，墙上贴着碎花壁纸，壁灯发出橙黄色的光，钉在墙上画框中的是
一些老照片。如果不是招牌上写了“时间药丸专卖店”，怎么也看不出是卖这玩意儿的地
方。
说起时间药丸，恐怕大家并不陌生，好像突然就流行起来了，只是这项新发明有相关
法律明令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电视上的报道沸沸扬扬，有些人甚至把它当做精神营养品
频繁服用，但至今尚未发现有什么副作用。
这家店里出售的种类十分齐全，适合不同的人群。我站在货架前挑选的当儿，一个不
知是老板还是临时工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留着奇怪的八字胡，穿着让人觉得像是尼泊尔那
一带的大叔。
“请问您是否失眠？”他问。
“呃……有一点。”
听罢他递给我一瓶：“建议您选择这种。”
“谢谢。”
“您是第一次使用时间药丸吗？”
“对。”
“那这个的确很适合您。”他搓搓手掌笑眯眯地说。
于是我交了钱回到家，睡前按照瓶子上写的医嘱忐忑不安地咽下一粒，然后被慢慢扩
散的药性强行拖入沉沉的睡梦。
再次醒来，我已经站在某个小区里了。我伸出手看了看，那是一双属于少年的稚嫩的
手。脚下是耀眼的阳光以及斑驳的树影，倘若是梦，也未免真实过头了吧。
没等我反应过来，身边忽然跑过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孩，其中一个边跑还边回头冲我埋
怨道：
“你怎么不拦住他啊！”
我这才看出是童年和姥姥家住在一个大院的好朋友，他们正在追什么人。那个人飞快
地向前奔跑着，仔细瞧了瞧，原来是小A，记得过去他们兴致来了就会没缘由地欺负欺负
他，与其说是欺负，不如说是某种程度上的开玩笑。小A人缘不错，天生一副好脾气，长
得又招人喜欢，年龄大一点的女孩子没事还会捏捏他圆滚滚的脸蛋。
当年我也像刚才那样故意不去帮他们拦住小A，说起来我俩关系很要好，虽是逗着玩
但仍旧有些于心不忍。通常小A跑不动了就索性往地上一坐任凭他们处置，我远远地看着
他们把小A团团围住蹂躏了一番，然后心满意足地像鸟兽般散开了。
大院内有许多楼房，从正门进来，左侧是爬满藤蔓植物的四层办公楼，楼下栽着灌木
丛，灌木丛底下钻出一朵朵白色小野花，有的还可以吸食甘甜的花蜜。二十二号楼后面有
一个小铁门通向另一处楼群的甬道，那是我每天上下学的必经之路。
姥姥家住在十九号楼一单元一层一号，十九号楼一共只有六层，分为六个单元，楼的
后面是一个公园，前面有一块空地，空地上纵列着三四个高高的井盖，季节一到，空地一
侧的墙根盛开着几朵牵牛花，另一面墙上悬挂着楼上老爷爷种的丝瓜。夏日午后的风夹杂
着青草与泥土的气味，空中飞舞着许多蜻蜓，东面的花坛上方两只凤蝶扇动着翅膀。
午后的阳光十分灼热，孩子们光着脚踩在烫烫的沙坑上，兴致高昂地拿着塑料桶扣出
一个个饽饽，又挖通了许多隧道，然后把水倒进去形成一条四通八达的河流。
小A站起来掸掸屁股上的土朝我走了过来。他个子和我一样高，身材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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