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夫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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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烟味越来越浓郁，灰色的，有如噬人的恶魔。我只犹豫了几秒，便重新操起木棍，便朝着床上的众人，一阵猛打。
　　　　“起来！起来！”我狠狠落下棍子。“哎呦！”她们终于有了反应，双手下意识地去抵挡我的木棍。
　　　　有人醒来，见我拿着棍子，恶言道，“你找死啊，干吗打我！”
　　　　“睁大了眼睛看看清楚，着火了！再不走！你难道想死在这里吗！”我瞪大了眼睛，大声道。
　　　　众人先是一阵愕然，而后大致都闻到刺鼻的浓烟味，一个个这才如梦初醒，有人嚎叫，有人胆怯地哭泣，更有人大声咒骂。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屋子被浓烟肆虐，没有一口清新的空气可以让我得以喘气！我有气无力地指着那个窗口道，“那里可以逃！”
　　　　我的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巨大的重物掉落声，大家都吓了一跳，原来是房顶的木桩被烧断至两半，有一半直接坠地，还有另一段摇摇欲坠地挂着房梁上，随时有倒塌下来的危险。
　　　　众人见此情景，更是拼了命的往窗口挤，可是逃命的窗口只有一个，力量粗大的人挤掉弱者，一时间，哭声一片。
　　　　屋内，火势蔓延，烧得那些被褥衣物噼里啪啦作响，朦胧的视听里，苦役司宫外似乎涌进来了一大批太监宫女，扑水声和嘈杂的喧闹声，女人的尖叫声和太监的伪娘声来回交替着。这些声音之中，有人在唤我，“梨泷——”
　　　　不是他！而是她！
　　　　“梨泷！——”
　　　　“夫人，里面危险，您不能进去！”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进去救本宫的妹妹！”
　　　　终于等到众人都从屋里逃了出去，我捂住嘴巴，向敞开的窗口走去。“啪啦！——”头顶突然断了一根柱子，斜挡在我的脚下，我觉得一个晕眩，身子险些未站稳。
　　　　“姑娘小心！”
　　　　身后一个浑厚的男声，突地响起，有一双宽大的掌心扶住我的腰肢，我转脸，蓦地睁大了眼睛，“荆轲！”
　　　　再看他身上的装束，正是京城侍卫的打扮，他似乎了解我心中所想，道，“我如今已经云晖宫的守卫！”
　　　　“你！”我指向他，半倚在他身上的脸，审视地看着他，“你进宫干什么！？”
　　　　“这个时候，你若是还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先想着自己的小命！”他说罢，就拦腰抱起我。
　　　　飞滚的浓烟在我和他之间翻滚，纷飞的灰屑迷得人乱了眼，樯橹灰飞烟灭中，他一个展翅，便如小说中的大侠那般腾空跃起，我睁大了眼睛，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梨泷，梨泷，你没事吧！”梳云大叫着冲到我面前，依旧的一身大红霓裳，在这翻滚的火焰中，如一只烈焰玫瑰。她看到抱着我的荆轲，一顿，目光闪烁，“荆侍卫，你也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梨泷姑娘吸入了大量的烟灰，而且……”荆轲稍顿，“夫人最好叫太医来看一下梨泷姑娘！”
作品相关　第20章：国仇家恨
　　　　“太医，我妹妹怎么了？有没有被火烧伤？”梳云端坐在我的床沿，紧张的问。
　　　　这次的太医瞧着年轻点，可是留着一脸浓黑络腮胡，不像太医，反而像个鲁莽的屠夫。他目不斜视地打量了我几眼，诧异中带了几分了然，不疾不徐道，“夫人请放心，这位姑娘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平日里欠缺营养，如此青黄不接，恐对腹中胎儿有所不利！”
　　　　空气凝滞了片刻，在场的人都噤若寒蝉，梳云面无表情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太医重复道，“回夫人的话，这位姑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荆轲斜了我一眼，浓黑的剑眉微微一挑。
　　　　“知道了，你下去吧！”良久，梳云摆手，看了一眼荆轲道，“你们也都下去吧！”
　　　　“这个是大王的孩子吗？”待所有人都退出了内殿，梳云坐到我床前，问道。
　　　　我点头，她又道，“三个月前不正是你刚刚进苦役司的时候，你怎么有机会和大王……”她有点难以启口，忽的站起身来，大声道，“你明不明白我们进宫是为了什么，如今你这样做，不是前功尽弃吗！”
　　　　我淡淡道，“梳云，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大王动了真情！？”
　　　　她倏地噎住，含糊了片刻，“不可能！”
　　　　“如果不是对大王动了情，那么荆大哥进宫也有月余了，为何迟迟不见你们动手。荆轲对秦王恨之入骨，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刺杀行动。发生这样的情况，那么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你不允许荆大哥去刺杀大王！”我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里，也许是被我看得心虚，她动若秋波的眸子里泛起了涟漪，微微眨动。
　　　　“荆大哥是对你有意，所以才会依你的意思，推迟了刺杀计划。”
　　　　“放肆！”梳云猛地弹起来，疾言厉色，“哪容得你说三道四！我和荆轲不过是同乡而已！”
　　　　我默言，她意识到自己言语过冲，讪讪道，“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其实跟着荆大哥也挺好，至少不像大王有无数嫔妃，他会待你好！”
　　　　“够了！”她默然打断，声音中透着疲惫，“你是真的为我好，还是担心我抢走你的大王。我们都清楚，大王子嗣稀薄，如今，你有了身孕，便也有了咸鱼翻身的机会。”
　　　　“梳云？”我抬眼，好像才是第一天认识她一样，望向她的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的痛意，“咸鱼翻身？你就是这样看待我！说到底，是你自己心中有鬼，你很矛盾，因为你难以忘记大王对燕国曾经的杀戮，另一方面，你又不得不跟着你的心走，你难道能对天发誓，你对大王一点情愫都没有！？”
　　　　她长久的无言，避开我的目光，直直地望向窗外。
　　　　“你说的对，我是对大王动了真情，但凡是女人，都逃不开一个情字，我是，你也何尝不是！是我太瞧得起自己，以为自己能把大王迷得七荤八素，然后伺机杀死他。哼……可是到头来呢，大王对我丝毫不在意，反倒是我自己，深深地陷了进去！”
　　　　她言语凄然，我知道她的内心肯定在煎熬，一个是青梅竹马的荆轲，一个是既爱又恨的嬴政，一个是生她养她的燕国，一个让她恨之露骨的秦国，“梳云……”我放软语气，披上一件外套下床，“有得必有失！是要爱情，还是要报仇？这两者之间，只能选其一。你我姐妹一场，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你们是斗不过大王的。”
　　　　“我是斗不过大王！不过你能！”梳云忽而诡异地笑起来，转过脸，两行清泪静静落下，“我这辈子注定是要被仇恨给笼罩住，怎样都逃不掉的。你知道吗……我娘临死之前，死死地抓住我的手，她的眼睛被秦兵用利剑剜掉，好像开了两个大口子，生生地流着血，她在临死之前，还为了救我，抱着那个企图侮辱我的士兵，一齐跳下悬崖同归于尽！你说……这样的深仇大恨我怎能忘记。”
　　　　“梳云……”我轻轻按住她颤抖的肩膀，“死者已矣，你也不要再伤心了，战争年月，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
　　　　我的话音还未落，她就抱住我，泪水洒落，滴落进我半敞开的襟口，一片湿热。“梨泷，只有你能帮我，只有你能帮我！”
　　　　“你要我帮你什么？”我蹙眉。
　　　　“帮我杀掉大王！”她泪眼婆娑，原本精致的妆容被横亘的泪水冲刷成一片迷糊，“趁着我对大王还没有到不可自拔的地步，趁着你肚子的孩儿还没诞下，赶紧动手！”
　　　　“不——”我倒退了几步，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小腹，摇头，“我不能帮你！”
　　　　她见我紧紧护住自己的肚子，眼中便多了几分**的嫉妒，“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只要你帮我和荆大哥去杀掉秦王嬴政，我们就会扶持你的儿子登上王位！到时你就是大秦国的皇太后，整个秦国都是你的。”
　　　　这实在一个令人动容的交换条件，我冷笑着摇头，“且不说我的孩子不知是男是女，就算是个儿子，我也不会答应你的要求！”历史上，秦始皇根本不会被荆轲杀死。
　　　　“你！”她气极，食指指向我，颤抖着，“你岂能为了儿女私情，而忘却国恨家仇！你忘了吗，你的家人是怎么死的，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
　　　　她一字一字，掷地有声，我恍若未觉，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这些记忆，都不是属于我的！甚至，连一丁点儿对秦始皇的仇恨都没有……
　　　　现在，对于熟知历史的我来说，只能尽力来挽回梳云和荆轲的报仇心态。我苦口婆心，再一次重复着，“梳云，你和荆大哥是不会得逞的，大王何等聪明之人，防备森严，又怎能会被你们二人得手！”
　　　　“够了，够了！”梳云捂住自己的耳朵，痛苦地嚎叫着，“我什么都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听！嬴政必须死，他必须死！”她歇斯底里地低吟着，珠玉般的泪珠，一滴滴滚落。
　　　　“梳云……这又是何必呢。”我咽呜，她明明爱着这个男人。
　　　　“你不用多说，我不会像你，有了爱情，就忘记了仇恨！”
　　　　我还想劝说，她一个横眉冷对，冷冷对我道，“你不想报仇，可以！但是，请你不要成为我的绊脚石！”
作品相关　第21章：翻脸无情
　　　　第二日。
　　　　醒来时，梳云已经出去。我记得自己昨晚和梳云争吵过后，就沐浴更衣睡下。依稀中，绿珠后来也来了，是她伺候着我躺下。
　　　　“绿珠……”我脱口而出，唤道。
　　　　“奴婢在这里呢！”
　　　　我半撑起身子，她掀起垂落的帷幔从殿外走进来，手里端了刚炖好的药汤，“夫人吩咐了奴婢要好生伺候您，这碗是安胎药，娘娘趁热喝了吧！”
　　　　药苦的很，是最常见的浓褐色。我轻轻抿了一小口，就不想再喝，绿珠劝道，“良药苦口。”我一闭眼，就捧起药碗悉数灌下。
　　　　“娘娘如今身怀龙嗣，千万要保重身体！”
　　　　我笑道，“不是说了吗，不要叫我娘娘，我什么都不是！”
　　　　绿珠把空碗放置在一旁的桌几上，“大王子嗣稀薄，如今就光凭娘娘身怀龙嗣一点，恢复名分也是早晚的事。”她说着，一边拿出几件崭新罗裙，“今天难得天气不错，娘娘出去走走！”
　　　　我点头，伸手去接衣物，柔滑的触感，上面绣以繁花似锦，绯红的缎面上绽放着大朵大朵的白色梨花。
　　　　刚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雨，空气清新的很，散发着泥土和新鲜花蕊的味道，泛着波光的青石板路上停滞着几只色彩斑斓的飞鸟。闻到来人的气息，随即惊恐地飞走，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呱呱”声，犹如女子难听的尖叫声。
　　　　我意识到前面就是御花园，停住，“绿珠，我们是回去吧！”
　　　　“娘娘身子不适吗？”
　　　　我摇头，“我的身份实在不适合随便在宫中走动。”
　　　　前方的亭子里，忽然传来几声女子的欢笑声，我一顿，迷糊的视线中，那抹让人沉痛的黑色背影，紧紧拥着那个旖旎的身体。绿珠扶住我的手道，“既然来了，为何不上去呢，毓华夫人和大王都在！”
　　　　我盯着她的眼睛，“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
　　　　“您是我的旧主子，奴婢自然希望您再次受宠，难道娘娘就不想看见大王吗，你们已经有三月未见。”她若有若无地笑着，“而且，还有您肚子里的孩子！若是被其他娘娘率先知道这个消息，你和孩子的命不久矣！”
　　　　她说中了我的软肋，我伸手抚上自己并不显山显水的小腹……我相信，昨晚的火灾一定是有人指使。而且消息来得如此灵通，其身份品级肯定不会太低。
　　　　我心中一黯，随即展颜道，“好，我跟你去！”
　　　　“大王，您看今年的荷花开的多好啊！”
　　　　“你要是喜欢，朕便命人在你的云晖宫里种上一池。”
　　　　梳云笑，笑声宛如铃铛，“真的？大王可不许反悔！”
　　　　“朕贵为一国之君，自然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来戏言！”他背对着我斜靠在栏杆上，左手揽着梳云的细腰，右手执着酒杯。一身黑色长衫，越发衬得身形硕长，俊逸飘然。
　　　　“那臣妾可谨记着呢，到时大王可不许耍赖哦！”梳云撒娇着，一边娇羞地低头，轻靠在他的肩头。
　　　　他右手举起，将杯中的酒水一口灌入，手指一松，“咣当”一声，酒杯掉落在石桌上，“听说前几日晚上，宫中走水了！”
　　　　梳云笑道，“是走水了，不过如今已无大碍。想不到大王身系朝事，还能忙里抽闲，过问六宫之事！”
　　　　他转过脸，勾起梳云的下颌，凑近，“是不是朕最近惹云儿不高兴了，怎么听着有点酸酸的！”
　　　　梳云顺势娇柔地低脸，粉拳轻轻捶打着他的肩膀，嗔道，“哪有！”
　　　　这样的一副郎情妾意，呈现在面前，让我好不自在。我粗喘了几口气，抓住绿珠的手，沉声，“我们走吧！”
　　　　“既然来了，娘娘为何要退缩呢！”绿珠重重反握住我的手。
　　　　我犹豫，她已经上前了几步，朗声道，“奴婢参见大王，参加毓华夫人！”
　　　　靠在大王怀中的梳云身形一顿，抬头惊诧地看着我。既然绿珠已经吭声，我也跟着一起跪拜，三呼万岁。
　　　　“梨泷！……”他喃喃，声音低沉而又迷离，仿佛是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过脸道，“这个贱婢怎么会在这里！？”
　　　　事到如今，他还要这样羞辱我。我咬唇，他不知道……不知道我的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梳云笑着向我走近，拉住我的手，牵向亭中，“大王适才不是问臣妾宫中走水一事吗？说来也真是惊险，那夜，苦役司失火，臣妾因为担心妹妹，所以僭越前去苦役司救火。好在，妹妹除了一点烧伤，并无其他大碍！”
　　　　我闻言看向她，她巧笑嫣然，举手投足间全是一个娘娘该有的妩媚和雍容大度。
　　　　“那夜的火的源自苦役司？”他挑眉，几丝诧异掠过，却再也不看我一眼。
　　　　“最近天气闷热，而且苦役司里堆积了太多的杂物，所以才会激发走水！”
　　　　身后，绿珠推搡了我一下，意让我争取。
　　　　腹中的孩儿似乎暗暗踢了我几脚，我吃痛，捂住嘴巴，假装做出呕吐状。绿珠随即扶住我，关切道，“姑娘怎么了？”
　　　　他眉眼稍动，侧脸略看了我一眼。
　　　　梳云轻抿了一口茶水，趁机道，“大王恐怕有所不知，妹妹已经有了身孕，而且已有三个月！”
　　　　“身孕！？……三个月……”他悸动，墨玉般的眸心猛地一缩，俊眉微蹙，又不敢置信地看向我，“你有了身孕？”
　　　　绿珠抢先替我答道，“梨泷姑娘的确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这样算来，这个孩子应该是大王的。臣妾先恭喜大王了，恭贺大王龙裔连绵，大秦王朝永垂不朽！”
　　　　梳云笑着将我的手与嬴政的手覆在一起，“臣妾知道妹妹之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可是，还请大王看着这个孩子的份上，饶恕梨泷。”
　　　　他的手滚烫，还有微湿的汗水渗出。我却仿佛像针扎到了似的，猛地抽回。
　　　　“妹妹！”梳云不满意地看我，“你的倔脾气是要改改了。”
　　　　他猛地回头，哼笑，“这个野种是谁的，尚且不知，何以定夺就是朕的骨肉。云儿，你做事向来有分寸，这次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一个激灵，他在说什么。
　　　　他继续道，声音里透着几丝森冷的寒意，“三个月之前的事情，朕都不记得了，这三个月内，纪梨泷也许有可能和其他男子苟合！”薄唇一斜，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听闻苦役司的女人淫乱的很，时常与那些侍卫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