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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慢回-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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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主意。”当格拉尔说,“那我们就吃。”
《快走!慢回》第四部分
  十三
  亚当斯贝格在海盗小饭店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当格拉尔送回家,然后来到卡米尔家的窗前。他在人行道上就看见卡米尔住的顶楼窗里亮着灯,他靠在汽车的发电机盖上,看着那道灯光,等了几分钟,眼皮累得直打架。这一天过得荒唐而劳累,但最后将在卡米尔的身上得到补偿。那见鬼的鼠疫很快就会化成一些碎片,然后变成轻纱,变成一些透明的东西。
  他上了八楼,悄悄地走进房间。卡米尔作曲的时候,往往让门虚掩着,免得中断工作去开门。她坐在音响合成器前面,戴着耳机,双手按着琴键。看见亚当斯贝格进来,她朝他笑了笑,然后点点头,让他明白她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亚当斯贝格站着,听着从耳机中漏出来的音符,等待着。卡米尔又工作了十来分钟,然后摘下耳机,关掉音响合成器。
  “是部历险电影?”亚当斯贝格问。
  “科幻,”卡米尔站起来说,“是电视剧。我负责创作6集。”
  卡米尔走到亚当斯贝格身边,搂住他的肩膀。
  “有个家伙突然出现在地球上,”她解释道,“他具有非凡的力量,想消灭全人类,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不关心这个问题。想破坏和想喝水一样,并不需要太多的解释。他想破坏,仅此而已。一开始这一点就肯定了。这家伙的明显特点是不呼吸。”
  “我也一样,”亚当斯贝格说,“科幻。我还在第一集开头,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家伙来到地球上,想消灭全人类。不同寻常的细节:他懂拉丁语。”
  半夜时分,卡米尔轻轻动了一下,亚当斯贝格睁开眼睛。她把头枕在他的肚子上,还在睡觉。他托起这个年轻女人的双手和双腿,心里有些奇怪。他悄悄地缩回身子,给她腾了一点地方。
  十四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个男人钻进一条小巷,来到一间破屋前。他熟悉这里被踩得高低不平的石阶和被摸得光光的木门。他在门上敲了五下。
  “是你吗?”
  “是我,玛内。开门。”
  一个又高又胖的老太婆打着手电,把他带到兼当客厅的厨房里。低矮的小门口没有电灯,他已经多次建议老玛内把屋子翻修一下,弄得舒服点,但她顽固得很,每次都拒绝他的建议。
  “以后再说吧,阿尔诺,”她说,“等你有了钱再说。舒服不舒服我一点都不在乎。”
  然后,她伸出她穿着黑色鹿皮鞋的脚给他看。
  “你知道我是多大才第一次穿鞋子的?4岁以前,我一直光着脚走路。”
  “我知道,玛内,”男子说,“可是,屋顶都没有了,阁楼的天花板会烂的。我可不希望你哪天出事。”
  “管你自己的事吧。”
  男子在绣花沙发上坐下,玛内端上两杯烈酒和一碟小馅饼。
  “以前,”她把碟子放在他面前,说,“我还能用奶皮给你做馅饼,可现在,找不到能做奶皮的奶了。没了,没了。即使你把它放在外面10天也没用,它底下发霉,但表层却一点皮都不结。那不再是奶,而是雨水。我不得不用奶油来代替。不得不这样,阿尔诺。”
  “我知道,玛内。”阿尔诺说着,把两个酒杯倒满,老太太选择了大杯子。
  “味道变了很多吗?”
  “没有,还是那么好吃,你放心吧!这些小点心做得挺好的,你没有什么可自责的。”
  “你说得对,不开玩笑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
  一丝艰难的微笑使玛内的脸乐开了花。
  “多少扇门?”
  “253扇。我做得越来越快。你知道,干得非常漂亮,非常巧妙。”
  老太太笑得更欢了,显得更加温柔。
  “真不赖,阿尔诺。你会得到回报的,我对着《启示录》向你发誓。”
  阿尔诺也笑了,把脑袋靠在老太太已经瘪下去的胸前,她的胸脯散发着橄榄油的味道。
  “所有的人,我可爱的阿尔诺,”她抚摸着他的头发,重复道,“所有的人都会死光,不管男女老少。”
  “所有的人。”阿尔诺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
  突然,老太太惊叫跳起来。
  “你的戒指呢,阿尔诺?你的戒指呢?”
  “别担心,”阿尔诺站了起来,说,“我不过是把它戴到了另一只手上而已。”
  “给我看看。”
  阿尔诺把右手递给她,中指戴着戒指。她用拇指摸了一下在他手中闪闪发光的钻石,然后把它摘下来,戴到他的左手上。
  “把它戴在左手上,”她命令道,“别再摘下来。”
  “好吧,你别担心了。”
  “戴左手,阿尔诺。戴在无名指上。”
  “好。”
  “我们等了好多年,好多年。今晚,终于要等到了。谢谢上帝让我活到了今天。阿尔诺,如果你要感谢,就感谢上帝吧!他让我活到现在,看到你完成任务。”
  “你说得对,玛内。”
  “干杯,阿尔诺,向你致敬。”
  老太太举起酒杯,要和阿尔诺喝交杯酒,两人的酒杯碰了一下。阿尔诺一声不响地连喝了几口,手一直没有抽回来。
  “别开玩笑了,”玛内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吗?你有那层楼的密码吗?里面有多少个人?”
  “他一个人住。”
  “过来,我把东西交给你,动作要快。我已经饿了它们两天,它们会像梅毒入侵低级神甫那样扑向他。戴上你的手套。”
  阿尔诺跟着她来到一把木匠用的梯子前,爬上了阁楼。
  “别碰到头,玛内。”
  “管好你自己吧!我一天爬两次。”
  玛内轻松地爬上了阁楼,上面传来尖利的叫声。
  “安静点,孩子们,”她命令道。“给我照亮,左边这个。”
  阿尔诺拧亮手电,照亮了一个大箱子,里面有20多只老鼠在吱吱地叫着。
  “你看,角落里有一只快要死了。我要到明天才能换新的。”
  “你能肯定它们染上了?”
  “毫无疑问,你不用怀疑我的本领。害怕了?在伟大的夜晚到来之际?”
  “当然不是,但我喜欢你放10只而不是5只。这样更稳妥一些。”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放15只。这样,你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了。”
  老太太弯下腰,在笼子边的地上拿起一个小布袋。
  “前天得鼠疫死的,”她把袋子在阿尔诺的鼻子底下晃了晃,“我们要把它们身上的跳蚤都弄下来,然后上车。给我照亮。”
  阿尔诺看见玛内在厨房里忙着弄死老鼠。
  “你自己也要小心。如果你的手指弄破了怎么办?”
  “我告诉过你,我什么都不怕。”玛内生气地说,“我从头到脚都搽满了油。你放心了吧?”
  10分钟后,她把死老鼠扔到了垃圾篓里,递给阿尔诺一个大信封。
  “22只跳蚤。”她说,“你看,你有足够的跳蚤。”
  阿尔诺小心地把信封塞进衣服里面的口袋里。
  “我走了,玛内。”
  “要一下子就打开它,动作要快,然后把它塞到门底。打开它的时候不要害怕,你是主人。”
  老太太轻轻地搂了搂他。
  “不开玩笑了。”她说,“轮到你了,上帝保佑你,小心警察。”
  十五
  早上九点左右,亚当斯贝格来到了警队。星期六事情没那么多,所以人员也有所减少,施工的噪音也停止了。当格拉尔没来,他现在肯定在海盗小饭店不惜重金地进行青春疗法。而对亚当斯贝格来说,昨天晚上的事已荡然无存,他只记得和卡米尔在一起度过的美妙时光。他感到大腿和后背的肌肉疲惫无力,直到半夜两点才好点,身体里好像有个被堵住的声音在回响。后来,没事了。
  他又花了一个上午给各区的派出所轮番打电话。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情,在写了4字的大楼里,没有可疑的死亡案件,倒是在第1、第16和第17区又发生了三宗抢劫案。还有4字,署名还是那三个字母CLT。他最后打电话给警察总局的布勒伊。
  布勒伊是个可爱而多事的家伙,是个爱讽刺人的审美专家,也是一个出色的厨师,这种种优点让人很难一下子就对他的未来做出判断。亚当斯贝格被任命为凶杀组负责人时,在警察总局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他总是那么无精打采,衣着随便,可奇怪的是他在工作中屡建功勋。布勒伊是不多的几个能看到亚当斯贝格潜质的人之一,从来没有把亚当斯贝格当成是等闲之辈。布勒伊在警察总局的位置炙手可热,这种宽容就显得格外难得。
  “如果这些大楼中哪一栋出现麻烦,”亚当斯贝格最后说,“劳驾你通知我一下。我已经跟踪了好几天了。”
  “也就是说把案子转交给你?”
  “对。”
  “放心吧,”布勒伊说,“我要是你,我可不会那么着急。那些负责电视监控家伙和你那个星期天画家一样,总的来说,都是无能之辈。”
  “但我还是着急。我监视着他。”
  “警队里的窗栅装完了?”
  “还有两扇。”
  “找个晚上来吃饭吧。奶油芦笋加香芹,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亚当斯贝格笑着挂上了电话,手插在口袋里去吃中饭。9月的天空一片灰色,他走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直到下午三四点钟才回到警队。
  一个陌生的警察看到他走近,立即站了起来。
  “警士拉马尔,”那个警察突然说,手绞着上衣的纽扣,眼睛看着前面的墙。“1点41分有个电话找您。有个自称为艾尔韦·德康布雷的人希望您能按照这个电话号码给他回电。”说着,他递给亚当斯贝格一张纸条。
  亚当斯贝格盯着拉马尔,试图截住他的目光。拉马尔有个纽扣没有钉紧,掉在了地上,但他仍然站得笔直,垂着双臂。他身材高大,头发金黄,眼珠碧蓝,使亚当斯贝格想起了海盗小饭店的老板。
  “你是诺曼底人吗,拉马尔?”亚当斯贝格问。
  “是,探长。我生在格兰维尔。”
  “你是从宪兵队里调来的?”
  “是,探长。我通过了考试,所以被分配到首都。”
  “警士,你可以把纽扣捡起来了,”亚当斯贝格建议道,“并且可以坐下。”
  拉马尔说了声谢谢。
  “你试着看我,盯着看。”
  拉马尔有点惊慌,脸都变了样,目光仍然盯着墙。
  “这是工作的需要,”亚当斯贝格说,“努力一把。”
  拉马尔慢慢地转过脸来。
  “很好,”亚当斯贝格止住他说,“别再动了。目光保持不动,警士,你在这里是一名警察。凶杀组的警察比别的警察要更谨慎、自然和人道。你要能渗透到罪犯当中,能监视他们,盘问他们,悄悄地逮住他们,要让别人对你有信心,还要把眼泪擦了。像你现在这样,人们在100米外就会发现你,你像草地上的公牛那么僵硬。放松一点,不过,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第一个练习:学会看别人。”
  “是,探长。”
  “看着对方的眼睛,而不是额头。”
  “是,探长。”
  亚当斯贝格打开他的笔记本,立即在上面记下:海盗小饭店,纽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拉马尔。
  听到第一声电话铃,德康布雷就拿起了听筒。
  “探长,我想通知您,我们盯着的那个人刚刚度过了难关。”
  “什么意思?”
  “最好我给你念念今天上午和中午的特别广告。您在听吗?”
  “我在听。”
  “第一封是那个英国人的《日记》下文。”
  “你是说佩皮斯。”
  “是的,探长,佩皮斯。今天,尽管我很不情愿,我还是看到两三栋屋子的门上有一个红色的十字和‘上帝怜悯我们’这一行字。场面很悲惨,是我看到的最悲惨的场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无济于事。”
  “我们至少能这样说。这个红十字写在那些被传染者的家门上,让行人避而远之。现在,佩皮斯遇到了第一批感染鼠疫的人。事实上,鼠疫早就在郊区蔓延了,但佩皮斯住在城里的富人区,对此一无所知。”
  “第二封呢?”亚当斯贝格打断他的话。
  “更严重。我给你念念。”
  “读慢点!”亚当斯贝格要求他。
  “8月17日,传说鼠疫马上就要爆发,许多人害怕得发抖,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叫雷桑的著名医生身上。这种努力毫无用处:9月14日,鼠疫传入了城里,首先袭击卢梭区,死人一个接着一个,表明鼠疫已在那里出现。我要向你指出,因为你看不见这信,这封信上充满了省略号。那家伙有毛病,他省略原文非要注明不可。而且,‘8月17日’、‘9月14日’、‘卢梭区’是用不同的字体打的。他肯定修改了文章中的真实日期和地点,他改变了字体,以表明他作了改动。我是这样看的。”
  “今天是9月14日,是吗?”亚当斯贝格问。他对日期从来都是糊里糊涂,不是多一两天就是少一两天。
  “没错。正因为如此,那个疯子才向我们宣布鼠疫今天进入巴黎,开始死人。”
  “让…雅克·卢梭路。”
  “你认为他们瞄准的是那里吗?”
  “那条路有一栋大楼被写上了4字。”
  “什么4?”
  亚当斯贝格发现德康布雷已经深陷于此事当中,对宣布广告即将来临的那个人的另一方面活动也非常了解。而且,他还发现,德康布雷尽管很有学问,但似乎完全不了解这个4字的意义,就像那个博学的当格拉尔一样。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个护身符的意思,所以,使用它的那个家伙一定很有学问。
  “总之,”亚当斯贝格最后说,“你可以独自追踪此事,以收集日常资料为借口。这将是你的一件很美的收藏品,无论对你还是对若斯的编年史来说都是如此。至于是不是会有罪案,你就别管它了。那家伙又溜走了,完全是象征性的,就像我的助手所说的那样。因为今天晚上在让…雅克·卢梭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其他被写上4字的大楼也同样,而那个家伙却还在写,能写多久就写多久吧。”
  “那好,”德康布雷沉默了一会儿以后说,“让我告诉你吧,我很高兴又多学了一点东西。别埋怨我浪费了你的时间。”
  “说到哪里去了。我很乐意把时间花在值得花的地方。”
  亚当斯贝格挂上电话,对自己说,星期六一天的工作到此结束了。值班记录中没有任何急得需要在星期一之前完成的工作。在离开办公室之前,他查了一下笔记本,呆会儿跟那个来自格兰维尔的宪兵打招呼时可别喊错了他的名字。
  阳光又穿过薄薄的云彩,城市恢复了它夏天的模样,走在马路上,有点让人昏昏欲睡。亚当斯贝格脱掉上衣,搭在肩膀上,慢慢地朝河边走去。他似乎觉得巴黎忘了自己有条河。塞纳河尽管脏兮兮的,但流水慢慢的,散发着湿衣衫的味道,周围又有鸟的叫声,对他来说仍然是一个避难所。
  他慢慢地在小巷中走着,心想,这跟当格拉尔在家中喝酒一样舒服。他希望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把4字案彻底埋葬。当格拉尔做得对。那个写4字的疯子,不管是行为艺术家还是有象征癖,都在一个和他们无关的世界中自由自在地活动。亚当斯贝格输了,但他不在乎,这样更好。他并不觉得跟助手较劲有什么光荣,但他希望能在孤独中彻底忘掉此事。星期一,他将告诉当格拉尔说,他弄错了,那些4字就像南特伊的巨大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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