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咲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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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像是99％都变成心脏一样地运动着，活动着。在这过程中，四周从赤红逐渐变为深蓝色直到深沉的黑暗。远处传来一声哨响，练习结束了。一天中我最爱的时刻也结束了。
有人问我，为什么会喜欢马拉松，难道不觉得难熬？我也这么想，但是只有在跑马拉松的时候，才能看到那么漂亮的夕阳。所以我才参加了不适合我的田径部跑步。我的运动神经并不差，但是成绩没什么进展。那也无所谓，我是因为想要跑步才跑的。
我带着一身汗臭走进社团室，麻利地换着衣服。同样练中长跑的山本一边脱钉鞋，一边跟我说。
“小淳在外面等你哦。”
我小声咋舌。抱着运动背包就慌忙跑到正门前，淳也靠着门，一看到我就微微一笑。
“你先走不就好了，白痴啊。”
“今天我也有俱乐部活动嘛。”
　　t3　^　i'　@9　D我们两个人并排走着。上了高二，我们仍然粘在一起。唯一发生变化的是初中持续困扰了我三年的身高，在这一年里难以置信地拔高了。我长个儿相当明显，就好像晚上能听到骨头咯吱咯吱拔节的声音，轻松地超过了淳也。
“说起来，杜纪长高了呢，有两米高了吧。”
淳也一脸正经地说着荒诞不经的话。难道我是长颈鹿吗！再怎么长个儿，也不会有超过两米的人吧。
“我是练短跑的嘛，不用长太高。”
“杜纪已经不能用可爱形容了呢。刚进校的时候还可爱得像人偶一样。”
淳也笑了。路灯的光芒朦胧地照出淳也的脸，无论怎么看都祸国殃民，确实标致得不像真的。虽然仍旧脱线，最近却散发出些许魅惑。最近，可爱之类的词也开始不能用来形容他了。他本人对此完全没有自觉。
连是普通人的我都这样觉得，其他人还怎么禁得起诱惑……我想起社团活动时和山本聊的话。
“杜纪真幸福啊。”
正一起做伸展运动，山本突然低声说道。
“干吗？”
一边轻轻地活动脚腕，我问。
“你是小淳的好朋友嘛。我今天在垃圾站那边遇到他了，他真的好漂亮。可恶……你知道吗，大家都想和小淳交朋友，但是有你在，只能观望。”
我停下了伸展运动，山本也没再做。
“因为大家都知道你是小淳的恋人啊。小淳呆呆的，要是放他一个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是淳也的保姆啦。”
我笑着说。山本却有些严肃地问。
“可是你看起来很得意嘛。一个人独占小淳……”
“我……喜欢上一个人。”
被一下子从社团活动的回忆中拉回现实，我一脸白痴地回过头。当我正确地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时，不由得脸上红成一片，即使知道说这话的是淳也。和我形成对比，淳也用平静的眼神注视着我。
“你在说什么啊。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自从第一次见面，就一直忘不了。所以……拜托你了，杜纪。”
“别、别、别开玩笑了！”　　
不但口吃，我的声音还不自然地变调了。我转身背对淳也，心脏激烈地跳动，简直就像跑完长跑一样，无法自我平静。
“拜托了，我自己实在说不出口。你帮我跟舞子暗示一下嘛。”
听到“舞子”，我转过身面对淳也。
“你喜欢的人难道是……”
　“不用猜啦，就是舞子，你的妹妹。你没听我说话吗？”
我干笑。英潮这个“变态的老巢”比想象中更厉害地影响了我。他说的不是我，正常的话至少能明白这一点吧。男生对男生表白根本就不正常。要在正常的地方，就算是不正常的事情，也能用正常的方式思考的吧。好险，好险……看着我自己说服自己，淳也撅起了嘴。
“我知道啦……别露出这么生气的表情嘛。可是你那么受欢迎，为什么喜欢舞子？”
对我来说她真的是那样，又凶又烦人。虽然确实长得还不赖……
“她不是超可爱的吗。”
淳也一脸正经地回答，似乎认真得不得了。我轻轻耸了下肩膀。
“事先说好，以后的事我可不负责哦。”

我妹妹舞子爽快地答应了淳也的请求。我做梦都没想到，两个人才刚开始交往，他们的事却牵扯到我头上。
首先是淳也似乎相当看重舞子是我妹妹这件事。每次去约会，他都要跟我一五一十地报告去哪里了或是吃了些什么，好像把这当成了义务。真是够烦的。而且最后都会变成无聊的恋爱进展汇报，听得我郁闷死了。
两人交往了一个月后的某天早上，我像平常一样去上学。淳也先到了，正在课桌前跟课本大眼蹬小眼。是因为有作业吗？我纳闷着，却没有半点头绪。我对淳也说：
“哟，淳也。”
淳也抬起低垂的头，没有回话，又把视线转回课本上。视若无睹。
“怎么啦，心情不好？”
感觉到不同寻常，我有点担心起来，走到淳也身边轻敲了一下他的头。淳也作出过于强烈的反应，猛地抖了一下。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别碰我！”
淳也声音很低，心情似乎相当差。
“什么嘛，才轻轻敲你一下而已。”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真烦人。”
淳也瘫在桌子上。什么叫烦人啊！总缠着我的不就是你吗，真是的！我暗自生气，没再说什么，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只要淳也不先跟我道歉，才不跟他说话呢！我心想。
迄今为止吵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到这种时候，不管是谁的错，最终道歉的一方都是淳也。心想这次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就会跟我道歉吧，我就放着没理他。可是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淳也仍然露骨地躲着我。
我终于发觉事态相当严重。“阿部和小野寺分手了”的传言开始在学校里煞有介事地散播开来。连山本都问我“你们俩怎么了”。我怎么知道！打从早上开始就当没看见我一样。　
被几十个人和山本问过同样内容之后，我实在是烦得够戗，同时也气到不行。
“只要淳也不先跟我道歉，才不跟他说话呢！”
这样打算的我，并没有为恢复和淳也的邦交作出任何努力。

教室里乱哄哄的，当然，是有原因的——班主任带来了一个转学生。戴着银边眼镜，纤细的五官，纤细的身体。说是纤细，给人的印象倒也不是单纯的瘦弱，肌肉没有一丝多余地均匀分布在身上。按照英潮式的说法，就是“极品美人”那一类的。只有眼睛看起来不好应付。那带着凉意的丹凤眼像在闹别扭似地挑着。眼睛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他嗤笑了一声。
“我叫冈村环。”
他这样打了招呼，用低沉而响亮的漂亮声音。山田多此一举地吹了声口哨，喝起了倒彩。
“小环～”
大家都笑了。只有环和我没有笑。笑声平息之后，环用响彻四周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说：
“你们一个个都看起来一脸傻样，没想到还真的是白痴。真受不了。喂，说你呢。”
环直直地指着山田。
“警告你，以后叫我不许带‘小’字。我是柔道三段，断个两三根肋骨可是小菜一碟，其他人也给我听好了。”
教室里立刻静了下来。方才和学生一起笑的班主任也哑口无言。
“我坐哪里？”
无视周围的人，环开口问班主任。班主任指着最左边的座位。好巧不巧那是喝倒彩的山田的邻桌。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老师，我要坐他旁边。”
那根指头直直地指着我。我环顾四周，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包括淳也在内——尽管只有一瞬间。
不等老师开口，环就开始和我邻桌的人谈判，然后半强迫地得到了那个座位。大家都惊呆了。
当事人却嘻嘻笑着对我伸出一只手。
“请多指教。你没笑对吧，我很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所以我才讨厌男校！”
放学回家走在荒凉的小路上，我忍不住大声叫出来。旁边的环吓了一跳回过头，吃吃地笑起来。
“感觉脑子都快被传染了。”
我指着环，一字一句地说。
“环，你可能不知道吧，男校可是个恐怖的地方。长得可爱一点的就会被叫作‘公主’，稍微要好一点就被人说成是恋人，就是这类方程式。可恶。一个一个都是变态，烦死人了！”
从昨天环出现以来，“阿部和小野寺分手了”就彻底被“小野寺和环搞外遇，阿部冷颜以对”这荒唐至极的传言取代了。和淳也不同，环非常机灵，能够适应环境，也大致上明白传言的内容。
环还在吃吃地笑。
“照大家希望的那样假戏真作也不错嘛。”
我停住了脚步。一停下就和环脸对脸，我偏开头。
“真搞笑。像你这么别扭的家伙才不是我的菜呢。我喜欢更可爱的，个子小小的乖巧女孩。”
“废话真多。不过要是你一口答应，我没准会立刻打飞你。”
我叹了口气，然后重新审视起环的脸。
“你要是长得难看点，也许就不会有这种流言了。就是因为长得够正，大家才会起哄。”
“少对我的脸指手画脚！”
环说着，用书包打了一下我的腰，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社团活动刚结束，我被班主任叫到了教员室。谈话大概十分钟就结束了，我没换衣服就直接去的，当我回到社团室时，山本还没走，看到我，对我说：
“刚才小淳来了哦。”
一边脱背心，我回过头。这是我们冷战第四天。
“他说有话跟杜纪说。刚才去外面看了看，他不在了，我还以为你们肯定一起回去了呢。”
他先回去了吧。山本歪着头说。我发出一声冷笑。终于投降了么。那家伙会怎么跟我道歉呢？迅速换上制服，我对山本说：
“谢谢你告诉我。我去找找。”
我去了淳也参加的天文部社团室还有教室，都没有看到他。太阳已经下山，昏暗的晚霞有点吓人。环出现在教员室门前的走廊里。环先看到了我，朝我挥挥手。
“杜纪，现在回家吗？一起走吧。”
“看到淳也了吗？”
“阿部淳也吗？他刚才还在体育馆后面。和一个穿棒球队服的家伙在一起。”
“棒球队！”
我脸上直抽筋，有不好的预感。那个人不是在三年级吗……那个喜欢淳也的家伙……
“你在哪儿看见的？”
环被我的怒气冲天逼得往后退。
“在后面储藏室那边……”
我立刻开始跑，随后环也跟了上来。来英潮一年，青春的发泄口并不是只有运动和女孩子，这道理我多少明白了一些。
因为淳也已经有我了（就这么误会着吧），大家才没有染指他。所以，如果我脱离了这个身份，想和淳也交往的家伙就会多得像山一样。
果然，后面的储藏室是锁着的。我狠狠地捶门，明明有人在，却不开门。着急上火的我做出了从未有过的暴力行为，正好有把沉重铁锹靠在旁边的树上放着，我就拿它往木制的门上砸。
一次只能砸出一条二三十公分长的口子，我于是又砸了四五下。砸完第六下，门板晃了晃，砰的一声倒了下去，尘土飞扬。我看到里面……是和想象中一模一样的光景。
淳也的衬衫大敞着，外套在我脚边裹成一团。淳也一认出是我，就拉拢衣襟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粗鲁的学长裤子脱到一半，连掩饰现场都来不及，只阴沉着脸，努力不去躲避突然到来的入侵者的视线。老实说我猜到了一些，但一瞬间我连话都说不出来。
淳也晃晃悠悠地从学长身边走过，扑到我身上，放声大哭。
“你在干什么啊！干吗不早点过来！”
“对、对不起，对不起啦。”
仔细想想其实我没有被责怪的理由，还是对淳也道了歉，手指插进淳也那对男人来说过于柔软的栗色头发里用力揉乱。
学长整理皮带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把淳也往旁边一推，塞给环，一步一步逼近干坏事的人，那坏蛋一脸畏怯地往后退。
“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的吧，学长？既然对别人的东西出手，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听说你们分手了，所以……”
“谁分手了！混——蛋。”
我一个右直拳冲学长的脸招呼过去。

裤子被扯坏，衬衫前襟只能大敞着，淳也便穿上了我的运动外套。环、我还有淳也，谁都没有说话。　
淳也似乎很在意环，不停地偷眼看他。我们三个缓缓地走在人烟稀少的河堤上，突然，淳也停下了脚步。
“我……必须对杜纪道歉。我刚刚被舞子甩了。”
我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这事我可没听舞子提过半句。
“她说和我在一起没有意思。我又不是那么活泼的人。她好像就是讨厌这一点。最后她说，‘我喜欢哥哥那样充满行动力的人，哪怕会有些强势，但是有担当’。”
那个臭丫头，完全不懂男人的心思吗！男人和女人一样都会受伤的，男人也是很纤细的——尤其是淳也这种类型。
“我好像被打击得够戗。第二天早上，我知道必须和你说清楚，可当我看到你的脸，就开始嫌弃自己。所以才连话都不想说，装没看见。当我总算平静一点，正打算跟你道歉，就遇到了这种事。不过我好开心，明明还在闹别扭，你却来救我。果然我和你之间是由命运的红线连在一起的吧。”
“太自作多情了吧，白～痴。杜纪，把这家伙扔到河里，咱们赶紧回去吧。”
说这话的是环。淳也心里自然不会觉得舒服，盯住环，把嘴撅得高高的，向我求助。
“我在和杜纪说话，跟你没关系吧，冈村环同学？”
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杜纪揍那个家伙的时候我可让你靠在我的胸膛上了，这可是其他白痴花钱也买不来的我的胸膛哦。”
似乎是想起了刚才的情景，淳也沉默了。
“而且啊，你实在是太不设防了。你知道自己容易被人盯上吧，那就自己多动动脑子再行动好不好。”
淳也气得满脸通红。
“什么叫容易被人盯上啊！我可是男的。今天也是学长说有重要的事情对我说才带我到这里来的。这种事只不过偶尔发生一次，怎么可能一直这样被人袭击呢！”
真的完全不自知么……我无力了。环看看我，叹了口气。
“好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我才不管他呢。”
“行啦……”
我悄悄地说。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环狠狠地瞪了淳也一眼。那眼神连我都觉得有点恐怖，淳也更是吓得发抖。恐吓过后，环开口说道：
“喂，淳也。我可事先说好，以后再有不认识的人叫你，绝对不要跟他走，有事就在人多的地方说。一定要按我说的做，别再像今天似的给我和杜纪添麻烦，特别是杜纪。”
“好、好的。我以后会当心。”
听到环那和漂亮的脸毫不相衬的黑社会似的低沉声音，淳也下意识地战战兢兢起来。
“应付天然呆还真是累人。”
环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淳也低着头，躲着环的目光偷偷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离开河边，在岔路口跟环分手，我和淳也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走着。大概是久违了的缘故，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歪着头琢磨，直到吵架之前我每天都和这家伙聊些什么啊。
突然间，淳也毫无预兆地抓住我的手腕。
“你……喜欢他吗？”
“他？”
不知道“他”是指谁，我反问。　
“冈村环。他也喜欢杜纪。杜纪也不赖嘛。”
“什么不赖……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确切地说，虽然他很机灵也是个有趣的人……”
“不过，最好的朋友是我吧。”
虽然觉得朋友无所谓什么最好次好，为了让他安心，我还是点了点头。　　
“太好了。”
淳也笑得就好像从心底觉得高兴。
“我被舞子甩了，你又和环越来越要好，看起来就好像再也不理我了。要是连你都讨厌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淳也抱住了我，就像母亲拥抱小孩那样轻轻地，温柔地。淳也紧贴着我的脖子有股香气，甜甜的味道。瞬间，我的下半身就好像看色的写真时候一样被强烈的刺激所袭击，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