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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四那一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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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旬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声音却渐渐变大，那是一种多么生动的哭泣，将范小茶的情绪整个地带到了不知所措的境地。她知道这是傅旬忍了很久很久的眼泪，她是想让傅旬宣泄出来的，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所以只能不停地摇着她的肩膀，叫着她的名字：
“傅旬，傅旬……”
“傅旬，你别这样好么？”
“傅旬……”
终于，自己也跟着哭起来了。
“傅旬，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你跟我说说啊。”
范小茶一边抬手擦眼泪，一边伸出另一只手去扯桌子上的抽纸。在她把抽纸塞入傅旬拳头微握的手里时，她听到了傅旬喘不过气来依然努力发出的让她心如刀绞的声音：
“我再也不能跟他一起玩了，小茶，我再也不能喜欢他了。”
那时，她们才刚上高一。
注册报名那天，空气在太阳的烘烤下，充实地膨胀着，范小茶走进二中的校门，看到一整片光秃秃的操场，似乎正在冒着烟气。她把脸往胳膊上一抻，然后汗水就被衣袖给吸干了。
校园的正道是一条绕着操场左边并且高出操场许多的缓坡。范小茶跟着人流走到坡顶，看到教学楼前，一大片繁茂的树木下整齐地架着一排遮阳伞，有显眼的红牌牌上面写着“新生报名处”
报了名，领了宿舍钥匙，范小茶独自拖着行李箱跟着其他的同学往女生宿舍走去，然后走进106宿舍。里面只有一个人，是一个正在进门左边下铺的床上挂蚊帐的短发的女生。
“嗨，”范小茶碰了一下女生的肩膀，微笑着说；“宿舍里只来了你一个人呀？”
“啊，是的，”女生转过身子，一脸的通红，有汗水从侧脸流下来，“其他人可能晚点才来吧，你是哪里的？”
“榄镇的，我叫范小茶，你呢？”
“我叫傅旬，厢良镇的。”傅旬说完之后，又转身去弄她还没有弄好的蚊帐。
“你的头发很整齐呢。”范小茶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看到傅旬重新转过来的脸庞，和煦的笑容，像一阵清凉的风，在酷热的夏天里荡漾开来。
就这么简单的认识了，她们睡在上下铺，就这样，吃饭睡觉在一起，写功课在一起，逛街在一起，上厕所也在一起地开始了之后三年形影不离的日子。
爸爸也住在木临，可是傅旬从来没有跟爸爸在木临这个城市里同台吃过一顿饭，偶尔在街上遇到了也要假装不认识。傅旬很少与谁提起有关爸爸的事情，范小茶也只是知道，傅旬的爸爸是个很忙碌的生意人，没有固定的居所，所以傅旬才会在每个节假日的时候都留在学校里。
她的妈妈，在她八岁那年因为车祸过世了。
那是中秋节过后，一个很凉爽的午间，天空蔚蓝得像童话，白的几乎透明的云朵浮走在空中，那是种无法形容的轻盈，傅旬没有叫醒正在午睡当中的范小茶，自己一个人悄悄地跑到校园里的电话亭去打电话。
她靠在电话亭旁边，低头掰手指，她不知道打这个电话会有什么收获又会有什么悲伤，总之，她很想打，但又鼓不足勇气。
校园里安静得只剩下校外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操场上走着三四对不睡午觉的小情侣，有一个男生推着显眼的黄色自行车正从校门走进来。
傅旬终于还是按下了那个唯一牢记在心底的手机号码。电话里的嘟嘟声带动着她的心跳，令她下意识地把话筒握得死紧。
“喂？”
“喂，爸爸……”傅旬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嘴发出的就是带着哭腔的声音。
“哦，是傅旬啊，没有钱了是么？”
“不是……”不知道是怎么了，忍都忍不住，就这样哭了，一直哭，停都停不了。
“傅旬啊，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有……什么事……”想尽量把话说得连贯都办不到，
“啊，你告诉爸爸，是同学欺负你了还是老师骂你了，啊？”
“没有，我就是……就是很想你，爸爸。”
“傅旬啊，这都是命运的安排，爸爸也没有办法，你要坚强点，别哭了，啊”
“嗯……”
“今天是你16岁的生日，本来爸爸是应该带你去吃饭的，但你阿姨这边有事，所以就去不了了，傅旬啊，爸爸给你寄一百块钱，想吃什么就自己去买，啊，别哭了，坚强点。”
傅旬忘了有没有跟爸爸说再见，总之是很听话很礼貌地挂了电话。转过身要离开电话亭的时候，因为在擦眼泪，没有看路，结果撞上了一辆自行车。
只是被自行车的前车轮轻轻地撞了一下膝盖，傅旬摊开两只手准备去阻挡的时候，自行车已经停下来了。
“哎呀，哎呀小心！”
一个很关切的声音，傅旬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张很礼貌，神色稍有紧张的男生的脸，他把黄色的单车停靠在路边的树干上，然后走近傅旬，歉疚地问：
“很痛吗？撞到膝盖？唉，你别哭呀，我载你到校医室去看看吧。”说完，男生就准备伸手去扶傅旬。
“不是，不用的，”傅旬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她推开男生的手，说了句“不关你的事”之后就跑开了。不管怎样，就算是很悲伤的事，她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也是在几个星期以后，傅旬才知道，原来那天推着黄色自行车的男生叫彭达。其实在新生开学典礼的时候，就从校长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他的中考分数是可以到市里的重点高中去上学的，可是他却直接升入了本校的高中部，继续留在木临第二中学。也因此，彭达这个名字成了很多同届学生打听的对象。据说他体育很好，每年的校运会都会打破自己保持着的初中部男子400米的短跑记录，可是他却拒绝参加学校的田径队。
很多次从老师同学口中听到彭达这个名字，所以一直先入为主地把他划分到另一个与自己不一样的世界里，虽然想过自己的男朋友如果是那样的人，那该多好，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然后，到了十一月份，学校举办了一年一度的校运会。
范小茶拉着傅旬的手，跟班上的其他女生一起围在跑道旁，观看马上就要开始的，高一男子400米预决赛。参赛队员们都站到了起跑线上，有的很自信地做着准备运动，有的就傻傻地蹲着，等待比赛枪声的响起。第一轮有人抢跑，所以参赛队员们不得不重新走回起跑线上。
随着第二次枪声的响起，跑道旁的喝彩声和锣鼓声也跟着高涨起来，在那些声音当中，傅旬辨别得最清楚的，就是对面一大群女生激动叫喊着的“彭达，加油！”
第一个到达终点线的男生，穿着大红色的运动服，看到对面的女生激动的抱成一团，傅旬就明白了那个男生原来就是彭达。
“哇，真不愧是彭达，超厉害的。”
“体育生都跑不过他的呀。”
周围传来很多的惊叹声，傅旬的心跳却在此时突然地变得激烈起来，因为她撞上了彭达的目光。那些后勤队员护送着彭达回本班大本营休息，经过傅旬身边的时候。他居然看了傅旬一下，因为太累，所以除了喘气就是吞口水，目光也迅速从傅旬身上移开了，其实就是很普通的看了一眼，就像看开在马路上的车，就像看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字，可是傅旬的心跳却无法很快地回复到正常状态。
“小茶，那个男生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彭达？”
“应该是的，哎，他好帅呀。”
他给傅旬讲解过习题，会在讲解习题的过程中暴怒地将书本拍在傅旬的头上，骂她实在太笨。
他会在课间的时候一边玩扑克牌一边跟傅旬范小茶聊天，他告诉过她们，他的爸爸是木临水利局的干部，她的妈妈是电信局的会计主管，他还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妹妹。他的爷爷退休前，是木临第二中学最好的历史老师，在职工住宅区里有一套二居室，如今他一个人住在里面，爷爷已经过世了。
他带傅旬去过自己的房间里面找图书，还告诉他窗台上那盆开满淡蓝色小花朵的的植物叫做“勿忘我”。
他怂恿过傅旬逃课，带他去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告诉那些从初一开始就一直给他递情书的女生，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他常常惦记假期结束后，范小茶从家里带来的艾草粑，他也会特地从家里带剥好皮的甜甜的柚子到教室里分给她们吃。
他会在开些过分的玩笑惹傅旬生气之后，指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对傅旬说：“看，屋顶上有很多飞舞的萤火虫。”
……
当刻意的回头，撞上他柔和的瞳孔时，傅旬的心跳会加快。
从他的手中接过橡皮擦，触碰到他的手指时，傅旬会莫名的脸红。
她会在和范小茶一起去小卖部之前问他要不要喝冰爽的红茶
她会在放学的时候故意逗留在教室里，然后对他说，“要不，我帮你做值日吧？”
在发现他还没有吃早餐时，她会把自己的包子递给他，说是自己多买了，吃不完。
在他逃课去踢球的时候，她会帮他看管书包，并在老师来巡堂的时候，谎称他去上厕所了。
雨水多的季节，她总是在书包里备上一把自己根本就不怎么撑的伞，然后在放学的时候递给他，说，“你撑吧。”
蚊子猖狂的季节，她总是把驱蚊水放在离他近的抽屉里。
有时候会提醒他：“你该剪头发了吧。”
到冬天的时候，她会拿着热水瓶排在开水房前长长的队伍里开心地吹着凛冽的寒风，回到教室后把暖水瓶递给他说：“帮我拿一下。”然后一直等到水冷了才问他要回来。
……
高一下学期的分班，把傅旬范小茶和彭达分到了同一个班里。从开始的见了面只是简单地打声招呼到后来坐在上下桌，渐渐地一起讨论事情，她总是记得那些他的坐位空着，自己的心也跟着空落落的下午。
“从高一到现在，我马马虎虎、断断续续地暗恋了你快三年呢。”是在高考过后，彭达拿到中国政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之后的一个晚上，傅旬在网吧上网，通过QQ聊天，在与彭达聊天的对话窗口里输入了这句话。
“啊？……嗯，谢谢了。”
因为看不到他的表情，听不到他的语气，傅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双手在键盘上不知所措的游移着。
“我会试着放下自己的这些眷恋，未来还有很多的时间，我会一直祝福你支持你的。”她想说的不是这些，她想问他，“那你喜欢过我么？”
“这三年来，一切都很圆满，我们都是笑着走过的，想想真的很满足，不管怎样，大家都要继续笑着走下去。”
看到他发过来的这两行字，傅旬只是很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像是明白了很多，但还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地喜欢过自己……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chapter 2 将爱
日子依然，自己果然还是努力不起来。
“一个人对自己发誓，不过是给自己创造违背誓言的机会罢了。”傅旬在书上看到这话的时候，觉得心里像是粘上了什么东西，痒痒的。
才开学几天，她就又回到了高考以前的那种游离状态，完全不知道一整天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坐位从第一组的最后一桌调到了第二组的倒数第二桌。傅旬扑在课桌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天空是一片低沉的蓝，水粼状的云朵浮在上面，像电视上宁静而深邃的海。从地面耸起的高楼麻木地屹立着，高楼后面的山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树木繁茂了许多。
她不知道是新长的树木挡住了从前那条清晰可见的山路，还是自己的视力又退化了。她抬起身子，想在桌面上寻找那副刚刚配的200度的黑框眼镜，忽然发现，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值日生不负责任地留下了飞扬跋扈的尘灰。
她把手伸到抽屉里，手肘弯曲的时候碰到了坐在身旁的肉体：“文叶，原来你还在的呀？”抬眼看过去，却是一张冲破尘灰渐渐鲜活起来的温柔的脸，生动得令她不敢相信，于是刚才搜寻眼睛的动作就那么定格了。
“本来是应该在北京的啦，那里的女孩都很漂亮呢。”漫不经心的语气，彭达笑嘻嘻地说。
“那……”
“忘记拿录取通知书了，所以回来拿，要不，我不走了，陪你一起补习算了。”彭达用食指的指关节擦掉了傅旬眼角滑落下来的眼泪。
“真的？”
“嗯，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跟在他的身后，她一直看着他的手，她觉得那样细长的手指一定可以环绕过自己被范小茶取笑过的比男生还大的手掌。
被他拍了拍肩膀，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压黑下来了，星星的光亮在微弱的白炽灯面前显得那么闪耀。她看着眼前硕大的建筑物，疑惑地问：“你带我来体育馆做什么？”
“进去就知道了。”
他突然牵起她的手，她感觉时空的分子不断的被拉长，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
“到了。”他放开她的手，温度迅速地稀释开来。
“很黑呀。”
“等我一下，我去开灯，你站着别动哦。”
“你去哪里开呀？别去……”她伸手去摸。可是她什么也触碰不到，第一次觉得那么没有安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朝很遥远的地方飘去了。
“彭达，彭达？彭达……”自己的声音回荡在体育馆里，没有他的回应。
“啪！”四盏大型的照明灯突然亮了起来，傅旬一时无法适应那样强烈的光线，于是她闭紧了双眼，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房间里，天花板上的电灯无辜地亮着，范小茶斜倚着床头，关切地看着她。
“梦到彭达啦？”
“嗯？没有啊。”
“那怎么一直叫他名字？”
“神经病，大半夜的你开什么灯呀？”
“我上厕所呀。”
“现在是几点？”
“三点十分。”
“继续睡吧，还可以睡三个小时。”
范小茶极不情愿地从牛仔裤的后袋里掏出紧剩的十元人民币，递给卤粉店的老板娘。傅旬坐在餐桌上理直气壮地啃着两元五一个的卤猪脚。
“没钱了啦，中午吃什么？！”范小茶气恼地盯着满手油腻的傅旬。
“我怎么知道啊？我不管啦，你自己想办法哦，这是你打扰我发财美梦的惩罚。”傅旬一起床就责怪范小茶昨晚打扰了她的绝世美梦，说在梦里，街上的行人正排着队给她发钱，结果就被范小茶开灯给刺激醒了。于是死活让范小茶请她吃早餐作为补偿。
“你梦到别人给你发钱，你喊彭达名字做什么？！”
“我喊他名字？你有证据么？”
“我恨你……”
在楼梯口遇到文叶，一起走上五楼，然后各自走进教室。分开前，傅旬没心没肺给范小茶抛去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教室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十来个人，不管人多人少，范小茶每次进教室，总能看见路杉全神贯注地坐在座位上。
“你总是比我和傅旬来得早。”
“啊，来啦？”路杉放下手中的笔，脸上浮出线条分明的笑容，“我当然要比你们来得早啊，你们晚上回去还可以看书看到很晚，我在学校就得按时睡觉。”
“我们晚上根本就不看书的。”
“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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