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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定情-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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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猜乱想的话不要说。”他真的爱上过她吗?她自己也不确定了。如果是,为什么他可以那么轻易地与她分开,一点也不留恋;如果不是,他灼人的眼神……     

  “才不是胡猜乱想,当初他的样子明明就是……”     

  楼下传来花嬷嬷的大噪门:“杜状元啊,您小心走好……”     

  来了,花想容冲玲儿一瞪眼,“总之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来那么多废话!”     

  玲儿只好委屈地闭了嘴。     

  “想容啊,我的乖女儿,瞧谁来看你了,是新科状元杜公子嗳……”花嬷嬷人还没进门,就一路嚷着过来。新科状元专门上门,她这迎春阁的名声更响了,嘻嘻,想不到那丫头爱捡猫狗捡人的,倒捡到个宝……     

  门帘掀起,不期然,两人的目光一相遇,就胶着在一起。     

  他变了,早巳不见当初落魄狼狈的模样。锦衣绣袍,昂然挺立,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容光焕发的他更显得神清骨秀,儒雅不群。面对他花想容突然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感觉,低头看着自己,只恨不能马上在他清朗有神的目光下消失。     

  她还是那么美。朴素的家常衣服,略显零乱的头发,没有胭脂香粉,没有珠钗玉饰,更没有妖媚的笑容,冶艳的姿态,却美得那么天然。     

  “想容啊,杜公子如今可中了状元啦。”花嬷嬷热络的话语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人家特地来看你,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也不枉你救他一场……”     

  花想容沉下脸,  “你来干什么?”新科状元大摇大摆地上青楼,他不知道传开了会有损他的名声吗?     

  “我……”没料到她会是这种态度,杜立平愣了一下。     

  “哎呀,人家当然是对你念念不忘,特地来和你叙旧情的!”这丫头是什么态度,也不怕得罪了财神爷。     

  “胡说什么!”花想容白了花嬷嬷一眼,他们之间哪有什么旧情不旧情的。     

  “我特地来谢姑娘救命之恩的。”他想看看她,只想看看她好不好,没有别的意思。     

  这个呆子,要报恩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地上门,闹得满城皆知吗?花想容不知是气还是恼,亏她还想替他隐瞒被一个青楼女子所救的事。     

  “杜公子,快请进来坐。”玲儿欣喜地招呼,原来这个姓杜的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真是太好了。     

  “花姑娘,殿试上,皇上钦点我为状元,并赐我千金,这些钱我用不上,送给姑娘吧。”     

  难道她救他是为了钱吗?他想用钱买断她的恩情?他把她当什么了?“不用,你自己留着吧。”失望、气恼之下,她的脸更冷。       “要要要,怎么不要?”花嬷嬷偷偷捏花想容一把,这死丫头,送上门的银子也往外推。     

  “那可是皇上赐的银子,天恩浩荡哟!咱们风尘女子可没那个命,也没那个胆去花。”     

  “是我自愿送给姑娘的。”杜立平摸不着头脑。她怎么脸色越来越难看,话也带着讽刺的语气,她不想看到自己吗?     

  “不敢当。我这花楼污秽不堪,杜公子还是请离开吧,免得传出去有损您堂堂状元郎的身份。”     

  “小姐。”玲儿偷偷拉花想容的衣袖,难得人家杜公子有良心,干吗不向他求助?他报答救命之恩是应该的嘛。     

  “我堂堂正正,又不是来寻花问柳,狎妓冶游的,管别人怎么说。”杜立平稳定一下激荡的心情,一本正经地说,“花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有恩不报非君子,我杜立平决不做小人。”他不希望她误会自己和其他男人一样,对她有不可告人的企图。     

  他就是这样!花想容叹口气,不知该失望还是该高兴,“你走吧,把你的银子也带走。我这儿生意兴隆,日进千金,才不稀罕你那点银子!”     

  杜立平一阵痛心,她宁愿赚那不干不净的钱,也不肯接受他的帮助。拔艺馇俏ü媚锸晟淼摹D憷肟饣ń郑挥迷僖忻怕粜α恕R院笙爰奕嘶蚴亲龅惚鸬氖裁矗叶蓟崛Π镏恪!彼幌氚阉瘸龇绯荆幢ù鹚亩髑椤K挥幸馐兜剿叫睦铮嗝床辉副鸬哪腥嗽儆谢嵝郎退慕棵馈?   

  敢情这杜状元想挖走她的摇钱树,花嬷嬷慌忙把捧在手上沉甸甸的银子往他手里一塞。“杜状元,想容舍不得离开迎春阁,这银子你还是留着自用吧。”开玩笑,她这株摇钱树哪里只值这点钱?     

  他也一样瞧不起她这倚门卖笑的女人啊。“我在迎春阁住得好好的,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不想离开。”就让他把她当成个贪图享乐的虚荣女人吧,这才能完全断了他们的一切牵扯。     

  “你,你竟如此虚荣,贪图享乐,我真是看错你了。”杜立平抑制不住心痛的感觉,他以为她虽轻浮,但是个善良、乐于助人的女子啊,难道他看错了?     

  嘴角浮上讥讽的微笑,花想容故作轻浮地说:“我就是爱虚荣,怎样?我在这儿过得舒服自在,天天都有男人捧着大把银子送上门,讨好我,巴结我;要我赎身从良,我可过不惯紧巴巴的清苦日子。再说,没有男人的日子,三天我都受不了……”     

  “下贱!”啪的一声,杜立平给了花想容一个耳光。     

  “小姐!”玲儿一声惊呼,“杜公子,你凭什么打我们小姐,你知不道,我们小姐不但救了你,为了你还……”     

  “玲儿!”花想容喝止了玲儿,手捂着半边脸颊。喝,火辣辣的痛,明天一定会肿起来。     

  “我……”杜立平手一挥出,立刻就后悔了。他不想打她,也不想这样骂她,可是一遇上她,他的冷静就不知哪里去了。     

  “哎哟,我的心肝!杜公子,你怎么打人呢?”花嬷嬷呼天抢地,这样子明天怎么见客呢?她心疼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算了,别说了。杜公子,你的银子我收下,这一巴掌我就不计较了,说实话,你这点银子只够包我三天。以后你要上门,可别忘了多带点银子。看在相识一场的分上,我一定尽力地伺侯你……”花想容故意露出冶艳的笑容,轻佻地勾个媚眼。     

  “无耻!”她把他当嫖客吗?“我以后决不会再来!”烟花女子就是烟花女子,银荡,贪财。他还以为她会不同,他看错了!     

  “哟,话别说得那么满,奴家伺候过的男人都对奴家念念不忘……     

  “哼,我说不会来就不会来!”杜立平气得脸孔通红,把手上银子往花想容怀里一塞,也不管她有没有接稳,转身冲下楼。     

  “我还以为他是来照顾咱们生意的,没想到这瘟生是来闹事的。”花嬷嬷冲着他的背影气呼呼地嚷,“想容啊,这银子……”     

  “你别想。”花想容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这可是我挨了一巴掌换来的,我还有用处。”     

  “好吧,当我没说,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这个狠心贼,明天怎么见客哟……”花嬷嬷咕哝着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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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小楼又恢复了岑寂,花想容才颓然坐倒在椅子上,目光幽幽地望着前方,眼里却什么都没看见。     

  “呜——小姐,”玲儿哭出声来,“你这是何苦呢……”     

  “丫头,哭什么。”花想容笑一笑,安慰她,可才一牵嘴角,脸颊就疼得她直吸气。“快去打点冷水给我敷脸呀。”     

  玲儿飞快地打了一盆井水,沾湿了锦帕轻轻敷在花想容脸上。     

  “噢——好疼。”     

  玲儿眼泪又流了下来,嘴里还喃喃骂着杜立平。     

  “别哭呀,我不是好好的吗?你瞧,还得了一千两银子,后天施粥时,还可以顺便买些冬衣布施。天凉了,乞丐们总要过冬……”     

  玲儿呜咽的声音更大了。     

  “不是叫你别哭么?你这丫头……”花想容鼻子一酸,眼眶发热,仰起头,用锦帕盖住脸,她花想容是不流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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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一阵紧过一阵,慈恩寺门前的大树,枯黄的叶子已开始随风飘落。     

  今天寺前人声鼎沸。山门前的空地上,架着几口大锅,僧人们忙着加水、添柴、舀粥……还有一些人自动来帮忙。     

  “排好队,排好队,不准挤,一人一碗粥,再到左边领一个月饼,一件袄子……”一个半大的少年吆喝着维持秩序。     

  “还有月饼吃呀。”乞丐们兴高采烈。     

  “昨天是八月十五,中秋呢。”     

  “有新袄子,今年冬天可以过了。”     

  花想容和玲儿穿着朴素的旧衣,和大杂院的几位大嫂大婶一起发冬衣。     

  “别挤,一人一件,人人有份。”     

  “这件你穿太小,我给你找件大的。”     

  “多谢花姑娘。”     

  “是花姑娘耶。”     

  “花姑娘人又美,心肠又好,一定是菩萨转世……”     

  “是啊,是啊。”     

  乞丐们井然有序地排着队领粥、饼和冬衣。     

  远处传来车马的喧嚣,一会儿,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马人群映人人们的眼帘。大伙全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张望,连发粥的僧人、发冬衣的女人们也停下了手。     

  车马渐渐近了,原来是一群衣袍光鲜,神采飞扬的书生,说说笑笑地走来,而后面还跟了一大群围观的百姓和孩童。     

  “是新科进士们。”     

  “铱醇耍屑淠歉龃┣嘁碌牟皇亲丛帕⑵铰?”     

  “在哪儿?在哪儿?我看不见……”     

  一听见杜立平这个名字,正低头拭着汗水的花想容抬起的手僵了一下,又继续擦着额头的汗水,转过身整理着手边的冬衣。     

  “昨天我看见状元游街夸官耶?”兴奋的人们继续议论着。     

  “那个状元真了不得,人长得俊,才学又好,谁家闺女有福气嫁给他。”五婶羡慕地说。     

  “说不定你家小翠就有这个福气。”王大妈笑着打趣她。     

  “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敢做那种梦。你说是吧?花丫头。”五婶转头问花想容。“哎呀,你别忙着整理了,过来歇会儿,看看热闹。”     

  “就来。”花想容的手继续忙碌着。状元游街夸官之后,全体新科进士就要到慈恩寺,在大雁塔题名。这是本朝的传统,进士及第的人将名字题在大雁塔,名留后世,这可是一件很隆重的事。看来今天这一群新贵就是来此题名的,她怎么忘了,偏选在今天在慈恩寺门前布施呢?     

  “小姐,你别整理了,瞧越理越乱了。”玲儿抱怨着。     

  “哦。”心在不焉的花想容只好停下手,不知做什么好。深吸口气,转过身望向渐渐走近的书生们。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慈恩寺的热闹景象,进士们停住了脚步。     

  “哪来这么多臭乞丐?”有人掩住了鼻子诧异地问。     

  面对这一群志得意满的进士,乞丐们自卑地低下头,瑟缩着身子,谁也不敢开口反驳他们鄙夷的言语。     

  花想容忘了自己不想面对杜立平的初衷,义愤一起,分开众人,来到这一群衣着光鲜,脸孔朝天的新贵面前。“各位大人,今天慈恩寺在此布施,妨碍了各位,还请见谅。”     

  “原来如此。”一个从鼻孔里哼着气,“不知道我们今天要来题名吗?偏选在今天布施。”     

  “这是榜眼孙朝元。”乞丐们的低声议论传到了花想容耳中,也使孙朝元的脸昂得更高,鼻孔都几乎朝天了。     

  从花想容分开乞丐走出来,杜立平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他从未见过这样荆银布裙、洗尽沿华的她,在他印象中,她总是衣饰华丽,珠翠满头的艳丽模样。她在这里做什么?她的脸上,还隐隐有着淤青的指印萌说男囊禾郏闱靠酥谱牛琶挥猩斐鍪指苌说牧常且话驼拼虻锰萘耍欢ê芴郯?     

  “这不是花想容吗?”书生中有人认出了她。她这朴素的样子差点让人认不出来。     

  “是啊,是迎春阁的花魁。”     

  “她在这里做什么?”书生们窃窃私语,可声音却一点也不小。     

  “不会是知道我们要来,专门在这里……”有人暖昧地笑着说。     

  “你们别胡说!”一个年轻乞丐站出来护住她,“花姑娘在这里为大家布施冬衣。”     

  “哟,妓女也来布施做好事,想要成佛呀?”一句话引来了一片笑声。     

  “是啊,穿了这冬衣,说不定会染上花柳病呢。”一个人说得更刻薄。     

  杜立平听着伙伴们的刻薄话,心里越来越难受。他刚要开口喝止。     

  只见花想容的杏眼射出凛烈的寒光,柳眉一挑,娇喝一声:“住口!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亵读神灵。”     

  “哼!”孙朝天轻蔑地瞥她一眼,“我们都是读圣贤书的儒生、进士,来到这慈恩寺,就是神灵也会有光彩;而你这不贞不洁的烟花女子在这里,才真是玷污了佛门清静宝地。”     

  “对啊,有理。”书生们纷纷附和。     

  “你!”年轻乞丐义愤填膺,想冲上去评理,却被花想容拉住,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在佛祖眼中,众生俱是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善恶之别。我今天在这里帮寺里的师父们布施,便是行善;而你们来大雁塔题名,无非是想要名留后世,如此沽名钓誉,佛祖怎会喜欢?究竟是谁玷污神灵?”花想容一席话说得理直气壮。     

  “这……”孙朝元一时无言以对,只好进行人身攻击了。“娼妓便是娼妓,行什么善!”     

  “早听说这花想容伶牙俐齿,刁悍泼辣,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是啊,如此不温柔,哪有女人样?”     

  “出身低贱嘛。”     

  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批评着花想容。听得杜立平眉头越紧,这就是饱读圣贤书的士子、读书人中的佼佼者?他们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除了把诗文背得烂熟,会摇头晃脑之乎者也一番外,为人骄傲不逊,不明是非事理,对人尖酸刻薄,哪里有一点圣贤的为人之道?     

  “什么新科进士,简直是狗屎。”     

  “眼睛长在头顶上,有什么了不起。”     

  乞丐们也群情激奋,双方都充满了敌意,眼看一触即发。     

  杜立平一言不发,突然向对面的乞丐走去。     

  “他就是状元杜公子。”     

  “他要做什么?”     

  乞丐们纳闷地议论着,却不由自主地闪开身,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杜兄,你做什么?”进士们也莫名其妙。     

  杜立平走到堆放的冬衣前,从呆愣愣的五婶手中拿过一件棉袄,大声喊道:“大伙排好队,一人一件。”     

  “杜状元帮咱们发冬衣耶!”醒悟过来的乞丐们兴奋地议论着。     

  “来来,别愣着,快帮忙递呀。”五婶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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