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河图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残塔-第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村里目不识丁的丁驼子亲眼见到人民公社和生产队解散了,他心里一时半会儿老解不开这个谜疙瘩。他感到历史的车轮又倒着转了。根正苗红的贫雇农根子在人民公社生产大队里多么舒坦,多么荣耀。大队书记的子女可以保送上大学,贫雇农根子的子弟可以干轻松的技术活,吃技术饭。而今,上大学却又像伪政府、封建社会里的科举制度一样,还真要考上了才能上。村里那两个地主富农的儿子考了两三届仍然没考上大学,还说要考第四次,真是不敢想象!上了大学就可以做大官,坐吉普车吗?毛主席去世后,这天下真是全变了。好好的人民公社又改成了“乡人民政府”。这不是跟国民党那会儿一样了么?我丁驼子的大儿子金宝是人民公社的拖拉机手,生产队的机电员。如今,公社没了,集体散了,金宝的东方红拖拉机也生绣了,生产队的柴油发电机也出卖了。原来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文风村又变成了麻油、桐油、洋油灯的黑社会了。大队部,学堂里都不见毛主席华主席的领袖相,电话机也断了线。这丁氏家族怎么出了个这么没出息的败家子。把英明领袖华主席推下台,自己想搞什么名堂呢?想搞伪政府那套吗?他这么一瞎折腾,不是又要整出许多地主富农剥削分子么?

  丁驼子自从同坪人民公社的牌子换成了“平琼县同坪乡人民政府”的牌子后,心中那希望的明灯也像文风村里的电灯换成了煤油灯一样日夜暗淡下来。他满以为金宝在公社混出息了,还能把八宝也带出去。可金宝夫妇在文风村已经种了好几年水稻了。八宝还有什么出头之日呢?我驼子也懒得管咯了。让你这龟儿子用弹弓打一辈子鸟,用双手捉一辈子泥鳅。一颗露珠一棵草嘛。我把你弄出人世就已经是你的福气了!傻儿八宝,我还能养你一生一世吗?还是金宝机灵,在人民公社捣鼓机器还没忘记捣鼓一个天仙般的媳妇带回家来。儿孙自有儿孙福,这话不假。

  丁驼子经常在放牛的时候对着牛牯谈天说地。说得火热忘了情,他的心心念念就给道听途说的人们传播进村。有时候,他牵着牛牯在田间地头放牧,遇到那些旧地主富农的后代在舍命耕耘,他就堆积着满脸的皱纹嬉皮笑脸地开玩笑说:看哪天又要打你们这些地主富农啦!”地主富农的后代嗤之以鼻,不搭理丁驼子的胡话。

  我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幻想和希望。我仿佛看到2000年后祖国的繁荣昌盛,看到我家更为美好的变化。我天天盼望自己快快长大。掐指算来,到2000年那天,我还只有29岁。到那时,我还多么年轻,多么幸福!

  临近开学的一天,丁小宁兴冲冲地跑到我家,递给我一株石榴树苗。我喜出望外,问他哪弄来的?他眉开眼笑地说:“张飞给我们的。他说你我各人一蔸。”我又问:“你那一蔸呢?”他兴奋地说:“早栽好了!”我敏感地怀疑他挑了一蔸又高又大的好苗子。我说:“你怎么碰到张飞的?”小宁说:“我去同坪玩耍,恰好碰到张飞和张云正从医院大门口拿着树苗出来。张飞说本想亲自送来,碰到我就减轻他的负担了。他还说自己头重脚轻,仿佛云里雾里的。”我从屋角拿把锄头把石榴树苗栽种在屋后的小溪边。小宁见我忙活便回家去了。早先我已经在屋后种了两蔸橘子树。因为黄土底子硬,养分贫乏,所以橘子树长势不旺,跟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苦孩儿差不多。除了这里,我也再难找到更近更好的沃土。我在橘子树的旁边挖了个小树洞,填了几锄头黑色的淤泥,然后,虔诚的佛教徒似的种下这株尺把高的石榴树。我比做功课还认真地呵护它。当我看到细小的枝条上吐露出红色的嫩芽,我的脸上也显露出开心的笑颜。我仿佛看到了张飞那胖乎乎的圆脸蛋儿,见到他嘻嘻哈哈的齿缝间残留的如同石榴芽一般的辣椒细碎!我真真切切地领悟了他对我深沉厚重的友谊。他前段时间对我的冷淡疏远,肯定是因为病痛上的难言之隐,或者是其他难以言表的苦衷所致。我理解,我明白自己已经成了他心灵上的真正的朋友。张飞像种在屋后黄土地里的石榴树一样,永远种在了我的心坎上!

  那天,我去喊小宁去上学,特别留意了他家后面的石榴树。他那株果然比我那株高大四五倍!我觉得小宁很不厚道。到同坪中学报到后,我发现张飞依然没来上学。和兵也踪影全无。我猜想丁和兵肯定转学了。和兵的老家在洛厚乡。他是不是转到洛厚乡的平琼六中去了呢?

  有天晚餐过后,我约了小宁与建国去探望张飞。我除了带着一份对朋友的深深思念之情和一颗诚挚纯洁的心之外,任何礼品也不曾携带。从学校到同坪医院的距离只要几分钟。我们想象不出张飞的病况。

  走进同坪医院幽暗的走廊,我们问到张飞的居所。他家的房门洞开着,从房内射出一道明亮的光线。我们拥进他家。我们都怔住了。只见张飞端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呆若木鸡。他母亲正用锃亮的调羹给他喂食。夕阳早已爬进窗子,缓缓地落在张飞的后脑勺上,无声无息。逆光中的张飞面无表情,呆滞的目光神采全无。我们饱含深情地呼喊他的名字。他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张母伤感沮丧地摇着张飞的手臂,说:“飞儿,你的好朋友来看你了。飞儿,飞儿啊,你的同学来看你啊!”张飞依然目空一切,毫不理会。他的记忆完全丧失了。他像一只被人剜掉脑髓的肥猴,一具任人摆布的木偶,一团肥耷耷的板油儿。他母亲带着凄惨的哭腔简述他的病情。“飞儿。。。。。。”我无法忍受这惨不忍睹的场面,急匆匆地说了声:“张飞,你好好养病。”便拉着建国和小宁回到了学校。

  过了不久,我从半路上的张云嘴里获知张飞胖子独自化作孙行者直奔西天的噩耗!

  转眼又要期中考试,由于平时的怠惰贪玩,我对七门功课没有一丝把握,只有干着急。晚自习时,建国聚精会神的在一根银白的铝尺上书写什么。我好奇地凑近他的耳朵问:“你这是干什么?”他神秘兮兮地反问我:“你复习好了吗?”我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向我展示他的迎考装备。他细声细气地说:“我这文具盒里装着许多小纸条,连橡皮檫上也写着名词解释。”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拿出橡皮檫在我眼前一亮,说:“我假装拿文具时,就可以偷偷地抄写答案。。。。。。”

  孔夫子那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的千古名句不知是哪天钻进我的脑海里的。害得我连舞弊的念头也没有产生。我中儒家的遗毒太重了!建国应付考试的终南捷径让我感到羞耻。我情愿打0分,也不效仿他那自欺欺人的愚蠢行为。

  每场考试结束后,同学们都唧唧喳喳地讨论着答案。建国和房凡手舞足蹈地切磋“舞弊绝招”。房凡眉飞色舞地说:“嘿嘿,当我看到监考老师走近我时,我就把左手塞进腋窝下,造出几个清脆悠扬的响屁,老师一听到我的屁响,马上怕踩着地雷一样,转身就逃。我抽出桌子下面的书就抄!”

  房凡是我们班口齿伶俐夸夸其谈的班长。他具有转世潘安的美男风貌。他曾经坐在郁心香的后面,与她有说有笑。这令我十分不快,天天吃醋。“醋浪滔天”时,我常常偷偷照镜子,觉得自己确实长得不如房凡标致。房凡与郁心香配成一对才是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我丁晨船比起《巴黎圣母院》里的伽西莫多不知要强多少倍呢!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美人,喜欢郁心香呢?爱是无罪的。郁心香那银光闪烁的手镯子就给了我喜爱她的充分理由——她可能是我们地主家族的后裔,我们应该有说不尽的共同语言。我们是门当户对的。不是有个成语叫“男才女貌”吗?我相貌比房凡逊色些,但我应该用自己的才干来超越他。

  房凡与郁心香的谈笑,大大刺激了我的学习热情。有回数学课上,贾卫国老师在黑板上出了道练习题,让全体同学当堂演算。几分钟后,同学们纷纷呈报各自的答案,贾卫国统统摇头否定。就连第一名的湘政和第二名的吴明也没有做对。我从容不迫地说出自己的答案。贾卫国要我大声说。我又大声说了一遍。贾卫国老师严肃而又欣慰地说:“你们都错了!只有丁晨船做对了!”同学们的目光像压缩的弹簧一般反弹向我。我受宠若惊,脸蛋儿也刷地红到了脚后跟。我骄傲地昂起头,望着老师在黑板上演示演算。心里却想着郁心香是否注视过我,注视过我伟人般的光辉形象呢?我知道自己的头脑还不算愚蠢。虽然,有些反应迟钝,但只要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榜上有名的奇迹还是能够创造出来的。我一定要用优异的成绩引起郁心香的注意。英雄从来爱美人,美女必然爱才子!要不然怎会有“男才女貌”这个说法呢? 

  碧绿的花生苗打满星星点点的黄花之际,李湘香来到我家。她扛着锄头随着母亲一起去了花生地里。给花生中耕培土。李湘香满腹心事,欲言又止,时儿望着我母亲,时而低头干活。闷热的天空中悄悄弥漫着乌云。母亲拭汗挥锄,观望天色,眼见骤雨将至。她喊道:“湘香,要下雨了,我们回家去。”李湘香“唔”了声,跟着母亲走出绿茸茸的花生地。母亲似乎察觉她的异常举动,但不明白是为什么。湘香的脸色像天空的乌云一样越来越黑,几乎承受不住欲滴的雨珠。

  李湘香一进大门,放下锄头,穿上凉鞋,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母亲收拾好农具,回过神来,匆忙追赶到村口。只见李湘香早已连奔带跑地走远了。母亲凝望着李湘香远去的背影,大声呼喊:“湘香,湘——香——”任由母亲呼喊,李湘香都边哭边走了。母亲幽忧地意会到李湘香与我三哥晨行之间的微妙变化。肯定是与晨行闹别扭了。

  母亲忧郁起来。。。。。。

  1984年农历5月13日,二哥晨明杀猪卖肉,二嫂梅香送给父母一串猪肝猪心猪肺以示孝敬。母亲烧好茶,煮好肝花心肺汤等待父亲回来食用。我带侄子烦了,性急地嚷着要先吃。母亲揭开锅要给我装一碗,父亲闻香而来。母亲忙不迭地又盖上锅盖子,先提壶给父亲筛了杯热茶。待父亲稀哩呼噜喝个痛快,母亲这才微笑着拿碗帮父亲和我盛了碗肝花心肺汤。父亲推让着说要母亲多吃一些。母亲接过一点,领着侄子坐在一旁的小矮凳上,一边喂侄子,一边自己尝几口。在80年代的中国农村,猪内脏煮汤是最上等的美味佳肴。母亲也算是享了口福了。

  这天晚上,二嫂又特意煮了两大碗瘦肉拌粉丝,给父母享用。父亲说从来就不喜欢吃粉丝,就全让母亲吃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父亲当时可能还没有读过。母亲可能也是解放以来第一次受人尊重、受人爱戴;第一次消受儿媳妇的孝敬,享受做月子才能吃到美味。尽管吃饱了,也不舍得倒掉,所以全部吃下了。

  炎热的夏夜,我们左邻右舍的人们习惯于坐在巷子里乘凉,闲聊。父母各坐一条睡凳,我们青少年只配坐板凳。说话也总是年长人的专利,青少年只有侧耳谛听的份。母亲说:“下马山的人最封建迷信,什么厉鬼恶魔说得活灵活现,满村都是鬼神。那里的人特别喜欢问巫婆,那巫婆拍着大腿能下阴间,模仿死人的灵魂讲自己在三界的故事。说得连大人的毛发也松动了,我还是不信。那年,我娘去世了,有些人要我问问巫婆,看我娘在下面过的怎么样,我总没去问过巫婆。”。。。。。。

  父亲感觉浑身凉爽了,就朝母亲说:“你还不去睡?到这里讲鬼讲菩萨啊。”母亲说:“你先睡,我还要上开水。”我和父亲各自回房休息。不知母亲是何时上床的。大概十二点钟时,母亲喊醒父亲,说:“我今晚上头疼。”父亲以为是中暑,开玩笑说:“你恐怕是猪肉吃多了,吃伤胃喽!”母亲捂着脑门说:“伤胃就是胃痛,怎么伤到了脑筋呢?”父亲摸索着点亮了油灯,找到风油精给母亲檫檫。母亲说:“还是不中用。”父亲又替她在脖颈上夹了几条痧。母亲说:“好受些了。”便又躺下。约莫过了十分钟,母亲又喊父亲,说:“快起来,快给我搬条凳来,我想呕了。”父亲给母亲搬来板凳,母亲向着床坐下,双手扶着床沿,开始呕吐起来。父亲这时心里已十分焦急,说:“我要晨明兄弟去喊医生。”母亲缓过一口气,说:“深更半夜的,不要吵醒他们,呕完了就不要紧了。”父亲闻到呕吐物的浓烈酸腐味,说:“我扶你到外面坐坐,给我扫下地。”母亲点头同意。父亲扶她躺在茶堂屋的睡凳上,地还没扫完,母亲又喊:“我又想吐,我又想吐。。。。。。”父亲扔掉扫帚,扶着母亲坐直了,母亲没来得及摆开呕吐的架势,就瘫软昏迷不醒人世了。父亲惊魂未定,大声呼喊:“晨明!晨明!晨明快起来,你妈病了!。。。。。。”我们全家和邻里都被父亲惊恐万状的呼叫吵醒了。

  伯父、伯母、成材大哥、成器六哥、以及邻居汇集我家。他们很快喊来了赤脚医生。我呆立一旁浑身颤栗。我看见赤脚医生给母亲打了针,又用雪亮的钢针扎了命门、人中、虎口等几个穴道,均不见母亲苏醒。赤脚医生说:“赶快送医院!”七八个青壮年人手忙脚乱地把活动的睡凳放平,作为担架。母亲静默地躺在上面,任凭我们呼喊,她也毫无知觉。母亲被他们用手托到同坪医院。同坪医院的医生见此状态,也束手无策。只为母亲注射一针,就建议转院。他们又急急忙忙地把母亲托到十里外的洛厚医院。

  乱哄哄的人声消逝在茫茫夜色之中。我和二姐小菊呆坐在静悄悄空荡荡的家里。二嫂早就回房睡觉去了。伯母后来又过来宽慰我们。伯母说:“你们不要害怕,到床上去休息休息。”我和二姐低声答应了伯母。伯母放心地回家睡觉去了。昏黄的灯火照亮我家被母亲用柴火熏黑的四壁。我和二姐在一片死寂的煤油灯火中等待母亲康复的消息。

  洛厚医院的医疗设备和医生的水平比同坪医院的稍有进步。刚从医学院分配下来的小李医生给母亲诊断为——脑血栓!他给母亲输了氧气,插了排尿管。李医生对躁动不安的父亲说:“你爱人的病很重。要观察一段时间。”直到第二天上午十二点钟,母亲还是昏迷不醒。父亲和哥哥他们心急如焚。父亲与他们商量,想把母亲转入平琼人民医院。父亲问李医生是否需要转院。李医生说:“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是不能乱动,一经震动,病情就会加重。”

  我村的村长丁思这年已经到洛厚乡镇府工作。他得知我母亲在洛厚医院住院,便急切地来到医院探望过去的老社员。他看出我母亲病情的严重,关切地对父亲说:“必须马上转院!我去打电话。”丁思回到洛厚乡人民镇府,马上打电话给平琼文化馆的小姑父。他说:“你立刻去人民医院找救护车,你三嫂得了重病!现在在洛厚医院治疗,昏迷不醒,毫无进展!”

  小姑妈和小姑父随车来到洛厚乡医院,天已经全黑了。那时的急救车跟牛车差不多快吧!完全没有急人民所急,助人为乐,救死扶伤的白求恩精神。大概白大夫一心救人,忘了传授精神。所以,母亲被送到平琼人民医院,办好住院手续后,已经是午夜0点。从洛厚乡到平琼县不足35公里,整过抢救过程却花费了差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