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塔-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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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到我这儿呢？”他们也闹不清这是谁捣的鬼。我呆坐着，洗耳恭听郁心香喊我姓名的大音稀声。我心潮起伏，拳头大的心脏像鼓槌一样擂动我的胸膛。遗憾的是喊我的人不是郁心香，而是房凡！他冲着我嚷道：“丁晨船！你的书！”我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态望着他们故意问道：“什么事”？房凡不轻不重地刚好把我的“红娘书”甩进我的怀里。我伸出双手在空中乱舞一阵，什么也没捞着。送书示爱虽然失败，但我毫不气馁。

　　接踵而来的是我大病一场，并且一病就是好几年！所幸的是此病不痛不痒，无须打针吃药。《西厢记》里的张生患了此病，只须崔莺莺小姐情诗心汤一剂就可痊愈。可怜我患的是一场狠狠的单相思。我多次哀求在世华佗郁心香给我诊脉开方。郁心香却扁鹊见蔡桓公一样，望桓侯而还走！我时常用视力的余光来自作多情地揣测郁心香肯定在注视我。

　　有个星期六，我内心忽然燃起求知的热望。决定和班上成绩很好的两位同学利用假日加班补习。吴明和关湘政如期而至。除了初三有几位同学挑灯夜读，整个校园就只有我们三个力求上进，志向远大的学生在星光下四处游荡。游得心里空落落了，又回到空落落的寝室。我们猴拳狗腿地打闹得厌倦了，才钻进被窝。

　　青春发育期间的我们跟未断奶的仔猪发情一模一样。分不清公母的性器官，却有了蠢蠢欲动的性理想。关湘政和吴明一唱一合地小声说：“我们‘鸟逼’好么？”我在黑暗中为他们的下流脸红。想不到班上的学习尖子竟是淫魔色鬼！表面上勤学好问，仁义道德，内心里却低级趣味，一肚子坏水！但是，强烈的好奇心同样冲跨了我的青春堡垒。我认真地说：“逼都没有，怎么鸟？”关湘政说：“我先跟你鸟，你再跟吴明鸟。”我答应了。关湘政一丝不挂地钻进我的被窝。关湘政像找不到阴门的仔猪，急急的用发育尚不完善的坚挺的阴茎猛扎我的肚脐眼。我屏气敛声，忍受他疯狂的兽欲。不知过了几许，他射出一摊热乎乎，滑腻腻的精液。他的坏水溢满了我的肚脐眼。关湘政像吃饱喝足的虫豸，十分餍足地滚下我的胴体。我像一匹被咬疯了的野狼，忽地一跃而起，扑上猪狗一样的吴明。。。。。。。一会儿，我像决堤的洪水瘫软在空旷的原野之上。。。。。。

　　我不记得同坪中学到底是哪一天搬迁到“五七大学”的了。大概是在我留级以前。来到这荒无人烟，杂草丛生，满山乱石的“五七大学”。不久，贾卫国送给了我一份终生受用的厚礼！

　　等我的座位编排在倒数第二排时，郁心香的位子却已到了顺数第二。她像池中的一枝亭亭玉立的红莲，让我始终只可远望，而不可亵玩焉。

　　那次数学课上，我怎么也听不明白贾卫国在讲什么。我的目光聚焦在郁心香的侧背影上燃烧。房凡和吴明一直在我后面讲小话、玩小动作。我刚想到如何向郁心香发射爱情原子弹时，本身却遭遇吴明的火攻。他极其无聊地点燃一片小纸条，扔进手头的小玻璃瓶里，然后迅速地把瓶口压在我的右腮帮子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进攻惊得失声大叫。双手本能地紧捂吸附于腮帮子上的玻璃瓶。房凡和吴明得意地哑然失笑。我也忍俊不禁。本不十分安静的课堂，此时已经像无风三尺浪的海面猛然卷起万丈狂澜。所有同学的目光滑离黑板，投向我们三人。贾卫国老师仿佛半空里盘旋的秃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下来。他从后面将我拦腰搂住，连拖带拽地把我弄上讲台。我像滴血的鸡一样蔫头耷脑，被他重重地摔在讲台上。同学们爆发一阵短促的嘲笑。我恨不能把头塞进裤裆里。

　　贾卫国喘吁吁地拔下悬在我右腮上的瓶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啪”的一声，仿佛县太爷猛拍惊堂木。整个教室呈现一片肃静。我嘤嘤啜泣起来。受伤的自尊心放射出泪珠般的光芒。贾卫国发出空谷足音：“丁晨船！你脑子有病！要拔火罐？！要拔火罐也该拔在额头正中，哪有拔在腮帮子上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下讲台的，也不知道贾卫国后来还说了些什么义正词严杀鸡吓猴的金玉良言。我伏案伤心，泪如泉涌。我有什么脸面面对全班同学呢？我有什么资格追求美丽的郁心香呢？美女绝不会喜欢被老师唾弃的坏蛋！我痛恨吴明无端造次，更恨贾卫国的粗暴行径。同学们闹哄哄地分食晚餐时，吴明拍拍我的脑袋说该吃晚饭了。我没有丝毫饿意，没有丝毫勇气。我低声告诉他不想吃。吴明愧疚地离开了教室。

　　晚自习后，大部分同学悄然离开了教室。吴明和房凡又在我耳边轻声呼唤：“丁晨船，别人都就寝了。”房凡安慰我说：“想开点，没关系的。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误呢？”　吴明满怀歉意地说：“这事全怪我。贾卫国也太过分了！”我郁结一天的烦闷有所释怀，淡淡地说：“你们先走吧，我没事了。”

　　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了，我才缓缓地走出教室。空中的月亮像一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放射出清冷的光芒。月亮的后面有一条酷似白鳍豚的云朵。白鳍豚张开血盆大口企图吞噬眼前的夜明珠。七彩的半弧月晕镶嵌在白鳍豚的上下齿间，令人觉得那是刚刚吃掉猎物后留下的斑斑血迹。我的心情依然灰暗。好象空中的白鳍豚正吞噬着我的灵魂。我带着滴血的心绪走进昏暗的寝室。同学们像风箱一样发出均匀而有节奏的鼾声。我轻轻地摸索到床上悄然躺下。。。。。。

　　秋季开学时，我在老师和父亲的劝导下留级了。吴明、建国、房凡也跟我一起流入了新一代初中二年级。郁心香自以为赶得上跟得着，或许是碍于脸面，觉得留级有损美貌的光环。她拥有中庸的成绩，自然升上初中三年级，试图深造成国家栋梁，女中豪杰。小宁仍在原班上混日子混文凭。彩云公主可能是“彩云追月”去了，既不见她留级，也不见她升级。有的人“子愿父成龙”。彩云肯定是随父成凤去了。关湘政也神龙见首不见尾，下落不明。后来又空穴来风，说关湘政打了休学证，回家养病去了。其实，我们这个时代的初中生虽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也并非个个勤学好问。很多学生都像黄土高坡的沙子一样，稍不留神就会疯狂流失。除转学他乡和留级补习之外，大多是退耕还林一样回老家从事农业大生产。这样一来，三冬过后，念初三的学生就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继续留在校园里硬挺着混日子。

　　人生的十三岁真是多变故。无论伟人还是凡人。十三岁的人生里都有影响一辈子的重大事情发生。十三岁时我痛失母爱，从而导致我十四岁开始早恋。人生的长河中，有许许多多的人与你相处并不长久，有的甚至只有一面之交，但他们却在你脑海里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象。也有许许多多的人曾经终日与你相处见面，一旦分离多年，你就是拍烂脑门也想不出那人姓甚名谁。现实人物与小说人物的根本区别在于现实人物不用你刻意雕塑，他们的形象就凸显在你的眼前。极端稀少的女教师叶红老师就是这类无须雕凿的人物。听说叶红老师患了精神分裂症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然而，叶红老师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却像刻在大理石上一样刻在我的大脑皮层。

　　我第二回念初二的班主任是我的堂兄丁有道。他教我们英语。语文老师还是蓬头垢面的叶红老师的丈夫丁点点。丁点点老师也像我们这些思想复杂的后进生一样留了级，他继续教我的初二语文。

　　为了夺回在学习上曾经名列前茅的荣誉；为了洗刷贾卫国留给我的奇耻大辱；为了早已成泥的母亲的微笑；为了全家人寄寓我的厚望！我终于再次鼓起勤学好问的风帆！

　　我把吃零食的钱买来两本书。一是《全国中学生优秀作文选》；一是《中学生日记选》。如今，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天开始写日记的了。因为有几本记录倾慕郁心香的日记被父亲偷看了，他含沙射影地说我风花雪月。我羞愧难挡了，就把那些自己读着也起鸡皮疙瘩的肉麻日记像林黛玉焚稿断情一样付之一炬。万缕柔情化为灰烬。现今残存最早的日记是从这天开始的。。。。。。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十一章　1985年开始的日记
１９８５年１０月２８日，星期一。

　　我们作完早操，校长在台上说：“上个星期五下午，３５班有１６个同学私自回家。前天晚上，３５班又有４个同学未到。刘为和丁曲是头领，明天要到这儿作公开检讨。其余的人也要通知家长，作违反纪律一次处理！”

　　我下得双腿发抖，两手发凉。要是我父亲知道，我该怎么办呢？唉！真是倒霉，真不该跟建国他们逃学。我为什么不想想学校是否真的要放假呢？仅仅凭借一点道听途说的信息，就跟着别人瞎跑一气。我确实是太不应该，太不理智了。我今后每做一件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能像这次一样，捡到封皮就以为是信！

　　早饭后，我准备了一封检讨书。等待星期六回家挨父亲的骂。

　　１０月２９日。我在作文选刊中读到郑燮（郑板桥）的《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我被这隽永的诗句打动了。因激动得不能自已而拍案叫绝。我为什么就不能像青松像翠竹那样傲然挺立于狂风暴雨中呢？我一定要像它们一样，虽然身处逆境，仍要坚韧不拔，迎难而上。

　　１０月３０日，下午。全校作文竞赛。我信心百倍，自以为可以夺魁。经过两小时的激战，《童年趣事》这篇文章我没有结尾，但已到了交卷时间。

　　１０月３１日。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我和建国又下山回家了。当我们走进同坪乡的墟坪时，我遇到了大哥哥晨星。我心里十分害怕。以为那天逃学的事校长果真已经通知家长。我不敢跟他多说话，只问他来干什么。大哥哥说：“明天早上，我去老屋场收割晚稻，今天先买点酒菜。”

　　我提了一网袋红薯。与建国回学校的途中，又发现班主任丁有道老师函授学习回家了。他满脸笑容。我却提心吊胆，一脸羞愧。不知道他将如何处理那天的逃学事件。

　　１１月１日。上午时分，班主任丁有道回学校了。他住在教室后面的一间斗室里。他一踏进教室的门槛，同学们就转过身来，献出一张张献媚的笑脸，摇头摆尾的狗一样高兴得跳起来。大部分的同学都拍手欢笑。我等１６个人闻风丧胆，愁眉苦脸。

　　校务日志上宣布了上个月的纪律和卫生情况：第一名是３２班，第二名是３４班。３５班排在倒数第一。同学们羡慕先进班，却不知道如何自觉地创建先进班。

　　自习课上，班主任面露愠色，严肃得黑板一样，说：“请同学们把书本收进去。那天走了的１６位同学站起来。他扫视一圈，又命我们全部坐下。意味深长地说：“事情已经发生，训你们，骂你们也没有什么作用。这都怪我工作没到位，你们把检讨书写好给我。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行。

　　我伏在桌子上痛苦地淌下热泪。。。。。。

　　11月2日，星期六。全乡老师开大会，上午三节课完全废了。我们高高兴兴地回家。

　　哥哥他们在平地上打造长方形的煤炭饼。这是烧制红砖用的。我家又准备修建新房子了。

　　晚饭后，我钻进卧室，拿出《英语单词手册》逐一默记。为下礼拜的英语知识竞赛作准备。一会儿，父亲也进来，在床沿上稍坐片刻就躺下入睡。我发现父亲欣慰的表情，也体会到他劳动的辛苦。

　　听父亲说，班主任有让我考中专的意思，我非常高兴，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11月3日，星期日。我又回到了“五七大学”——同坪中学。它坐落在舂陵江畔的一块山坞里。三面环山，山上尽是千百年来风化侵蚀成菱角锋芒的灰白色的石灰岩。百草丰茂的夏季，远远望去，你会误以为那灰白的岩石是漫山遍野的羊群。山坞中的那几间破旧的石砌瓦房肯定是牧民的居所或者羊圈。

　　由这破旧的“农场”演变成“大学”，又缩小成“同坪中学”，时间过于仓促。所以，同坪中学的各项设施都没跟上办学的需要。上个学期那所危房在暑假拆除后，至今还未完全建好。我们一二年级的男生全部暂时安排在各班的教室里睡觉。白天上课用的桌子凳子，到了晚上就集合拼凑成临时的床架。

　　晚自习后，为了争夺桌子板凳，我和刘为发生争执。入学以来，我一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几张书桌拼成床铺。刘为则要搬十条板凳才能合成一张床。可能他觉得我高高在上地睡在书桌上很舒适。今晚他心理失衡，气冲冲地说：“丁晨船！你今晚睡板凳！”我反问：“凭什么呢？”刘为脸红脖子粗地说：“就凭这张书桌是我的。”我被他噎得无言以对。我懒得跟他纠缠不清，宽宏大量地说：“你想睡就睡吧。”

　　我在房凡和吴明的帮助下，终于凑齐了十条长板凳。我心情复杂地进入梦乡。

　　11月4日，早操后，校长在高台上说：“同学们，请安静！学校研究决定明天下午英语竞赛，后天数学竞赛。为了同学们有一个舒心的学习环境，早一天搬进新寝室，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全体师生带脸盆或澡桶去舂陵江边挑河沙。”

　　同学们感到学校的劳动太多了，人群中发出嗡嗡嘤嘤的议论声。房凡小声自言自语道：“这儿又办五七农场了。”校长早就看透了学生的心理活动，发完通知，立刻宣布——解散！

　　我已深感学习环境的恶劣。首先是寝室教室合二为一的不便；其次是没有热水洗脸洗澡的不便；最后是做梦也别想喝开水。做学生的，只有感冒吃药，才可以有借口到老师家里倒杯开水。真可谓祸兮福之所依。健康的学生就天天喝纯天然的矿泉水吧！

　　11月5日，虽然下午就要举行英语知识竞赛，但同学们的学习热情还是不高。他们绝大多数人跟没这回事一样。只有尽情嬉戏放纵，才能达到人生度日如年的目的。我随时都有可能变得跟他们一样。我随时都应该告戒自己：我是留级生，一定要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正当别人玩得十分开心的时候，也正是自己十分用功的时候。“书是世间的矿山，知识是其中的宝石。要想得到这颗宝石，就得靠我们去探索。”

　　11月6日，阴天多云，气温下降了，比昨天又冷了些。我刚起床就觉得神智不清，头重脚轻。我急于知道英语知识竞赛的结果。第一节课后，我打着上厕所的幌子走近校园张贴栏前查看自己是否榜上有名。可惜老师不像我那么性急。张贴栏里根本就没有新亮点。我忽地醒悟过来——试卷未改，怎有成绩？

　　早饭后，我和刘为在教室外扯谈。刘为像专家教授一样对我说：“睡觉时，你应该把手臂抵着头部的侧面，侧着身子睡，两条腿靠拢。这样的睡态、既舒服，又增长记忆力。”

　　我感到他的说教很荒谬。但又觉得试试也无妨。

　　下午数学竞赛，由于我答题速度太慢，有两道题来不及做，我没有获奖的把握。

　　１１月７日，一大早起来，眼见得雾霭蒙蒙，近处的景物也变得虚幻迷离。

　　学校提前一个多小时开餐，以便我们去更远的地方寻找河沙。老师说这回捞的河沙是用来铺篮球场和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