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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来年炙烈的阳光-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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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她其实也穿得很随便。他们三个人里面她工资最少,不能像半夏、程潜那样潇洒花钱。
她大大咧咧地和他们混在一起,像从前一样。可有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在他们两个名校毕业、事业有成的老同学前,拿着不值钱的破职校文凭的自己总是尴尬而自卑的。
她一走进包厢就先点了许多好菜,山珍海味她没少点,可程潜只是坐在一旁笑着。她垂下眼,试探地调侃道:〃突然这么大方,到底是什么喜事让你这么高兴?〃
程潜呵呵地笑道:〃双喜临门。〃
她一愣,心咚咚跳了两下,才问他:〃双喜?〃
半夏也好奇,坐在一旁看着他。
〃我的公司即将上市,还有,曹莞来北京了。〃
程潜笑容明朗,明亮的灯光更衬得他一张脸意气风发。
这确实是双喜。他们三个人当中,就他成就最大,当初小城里考出来的穷孩子,如今也在这个城市里如鱼得水,还感情事业双丰收,曹莞回来了,云英未嫁,他的机会很大!
程潜吆喝着喝了许多酒,喜上眉梢,说:〃她来北京有一半原因是为了我。〃 他隐隐有些自豪。
杜炀坐在一旁猛吃山珍海味。程潜继续说:〃前阵子我去上海出差碰到她,她看到我竟然很激动,回来后我们一直保持联系。后来我知道她们公司在北京的总部有职位空缺,就鼓励她来这里了。她喜欢的人不爱她,她过得不幸福,这不就是我的机会吗?〃
程潜喜滋滋的话叫半夏心里猛地一震,不自觉地就想到在病房里时,方懋扬以怎样的语气告诉她他过得很好。
当时她是不是在失望?
如果他过得差一点儿,是不是就能证明当初分开是错误的?是不是她就有机会再和他在一起?
可惜他过得很好……
那个从他口中听到的〃很好〃让她耿耿于怀,揪心疼痛。
她甚至恶毒地想:他凭什么过得这么好?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他怎么还能理直气壮地过得很好!
孔半夏最近都跟在老师身边研究一个新入院的病患的病情。这个病患来头很大,德高望重。每日提着水果篮探病的人络绎不绝,病房俨然变成了花房。门外还有穿军装的士兵把守,门禁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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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最残酷的相逢(14)
这个病患的病情其实很不乐观,他却坚持不肯出国治疗。他的家人也不常来,只有一个生活秘书陪在身边为他跑进跑出。
〃半夏,你来说说是做搭桥手术还是支架介入?〃贾修海突然抬起头来征求她的意见。半夏蹙了蹙眉,说:〃病人有糖尿病,动脉病变又是多支病变,部位比较分散,受影响的部位包含左主干分叉,搭桥比较合适;可是病人年龄大,搭桥手术的时间过长,一般难以承受。〃
贾修海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我比较主张OPCABG(非体外循环下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
半夏自然知道老师的意思。可是OPCABG近年来才开始重新兴起,它相较于CCABG(体外循环下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过程更符合生理状态,在跳动的心脏上进行血管吻合不易造成呼吸、循环、血液、机体免疫系统等重要脏器功能受损,可是手术中无体外循环的支持,手术难度很高,风险加大。病人身份又这么特殊,出了什么事,老师很容易身败名裂。
半夏有些担心。医疗小组每天都会提出一些新的方案,可是人人都知道,只有OPCABG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天她走进病房,病人正坐在离病床不远的椅子上看报纸。他生活似乎十分规律,这个点儿都坐在窗前品茗读报。她做完例行检查正想走人,病人却出声叫住她:〃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他的生活秘书不在,病房很大很豪华,此时却显得冷清。半夏点了点头,坐在一旁,听他问她:〃你当医生几年了?〃
〃三年多。〃
〃真年轻。〃
老人笑了起来,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感怀往事。他脸上爬满岁月的痕迹,眼神温和中透出锐利,依稀看得出昔日的英姿。〃我三十岁的时候还带兵打仗,时局不好,饭都吃不饱可是却做什么都起劲。〃他这个年龄的人,多是戎马半生,〃下午我的孙子要来看我,你看,我的精神还好吗?〃
〃您的精神很好,手术后就又生龙活虎了。〃医生总是善意地欺骗病人。后来半夏出了病房,老人还坐在椅子里,看向窗外。窗子外面是冉冉升起的朝阳,可他已经是风中残烛,连健康都摇摇欲坠。
下午,半夏和医疗小组的同事一起走进病房,看到了坐在病床边身着浅色衬衫的江远,昔日的记忆一下子像破茧而出的蛹,像翩翩飞舞的蝴蝶,在眼前姹紫嫣红,遍地开花。她一下子停滞了脚步。江远礼貌地站起来一一点头。最后他看到她,目光一顿。
〃半夏,你在这家医院?〃
所有知道江家来历的人俱是一震,孔半夏居然认识江家的大少爷?哎哟,江家是什么人家,原来孔半夏还有这样的关系户!
半夏笑了,笑容浅淡,心里却波澜起伏。
这个温和有礼的男子,看过她最落魄的样子,知道她最痛苦的往事。他居然是江老部长的孙子,方懋扬的朋友果然都是皇亲贵胄,难怪当初都那么看不起她。
医疗小组会诊,讨论,江远就在一旁听着,不时提出一点儿疑问。众人这才知道江少爷是学医的。真是怪了,这样的出身,跑去当医生,不是糟蹋吗?要换成了他们,怎么样也得找份金贵的差事,要养尊处优。他们学医是因为出身苦,指望着熬几年后能过点儿好日子。
后来半夏跟在同事身后准备一起离开,江远却叫住她。半夏转身,他站在阳光里。金色的阳光穿过玻璃窗,带来一室的明亮,穿过光线可以看见点点灰尘在空中纷纷扬扬,忽起忽落。
时间仿佛在这些明灭的光线里凝滞定格。江远笑问她:〃我们出去走走?〃
她点头。他们并没有走远,就站在走廊的尽处。江远低头看着她,目光似在探询。
〃阿扬也有心绞痛的毛病,没想到你是心血管科的医生。〃
许多年没有人在半夏面前提到过方懋扬,江远一句阿扬就能叫半夏眼耳口鼻都痛起来。
江远见半夏目光滞愣,低低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你们不应该再互相折磨。〃
孔半夏抬起头强笑道:〃我什么时候折磨过他?他明明过得很好。〃而被折磨的人分明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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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最残酷的相逢(15)
江远眼神动了动,说:〃原来你们已经见过了。〃
江远叹了一口气,目光越过半夏看向走廊另一端,有病人被推着走过,有穿着护士服、手里端着药盘的年轻护士慢慢走远。
他知道阿扬是怎么年纪轻轻得心绞痛的。阿扬发了疯一样地投身工作,不过是想借工作忘了她。他那样自我折磨,和他母亲斗气,留在国外不肯回来。自虐到了一定程度,人是会崩溃的。他的身体先一步崩溃,一个人昏迷在实验室,被送去医院。那个时候苏绣月每天坚持不懈地去看他,在医院不辞辛苦照顾他。
江远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阿扬结婚了。〃
半夏听到这么一句话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是没有一丝光亮的绝望。
〃半夏,我们结婚吧!〃他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她攥紧拳头。那仿佛是一个梦,梦里依稀有她最诚挚的感情、最歇斯底里的爱。她以为还没到山穷水尽,她以为一切都还有转机,她心里是这么想的。抱着这么一点儿微弱的希望,她以为她能安然地在这个偌大的冷漠的城市里好好地生活下去。
没想到她心底最亲密的那个人已经娶了妻,做了别人的丈夫,成了另一个家庭、另一个女人的支柱。
她不觉得心碎,只觉得心被一层层地剥下来,刮下血肉,各处狰狞不堪。她张着嘴,声嘶力竭地想要说点儿什么,嗓子里却像是堵了块石头,透不过气来。
她躺在病床上最痛苦的时候,他对着她发誓:〃半夏,这辈子我只爱你!〃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她为他打掉过孩子啊!他们那么亲密,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和她一样与他亲密了。怎么一转身,他已经再也不可能属于她了?!
她浑身僵硬地站着。江远看出她的不对劲,出声问她:〃你不要紧吧?〃
她拽紧江远的衣服,张着唇,发出啊啊的轻声。她眼里蓄满泪,一颗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下来。
她好恨,她想要发泄出来,他对她说过这辈子都要和她在一起的,他抱着她发过誓的。他的这一生不是早就许给她了吗?是她说的分手,可是他打了她一巴掌啊,他打的时候不心疼吗?打在她脸上的时候他是什么感觉?他明明知道她的性格,怎么还可以做出那样的事,那样叫她一辈子都不能原谅的事?!
她那一段时间脾气不好,对他不好,他有没有想过她的苦?她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到家还要给他做牛做马,他怎么就不能体贴体贴她呢?
她是寒了心啊,那一巴掌打灭了她心里所有的火光。
熄了火的夜,黑漆漆的,就只留下她一个人受苦,他已经另结新欢。她好恨,她好恨这男人这么快就把她忘记了。
她站立不稳地滑下去,幸亏江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她抬起头来,满脸的眼泪。
医院的走廊里,连两旁的墙壁都刷得那样惨白。
江远看着她,心想:这是怎样一个楚楚可怜的女人!他从她模糊不清的声音里分辨出那三个他熟悉的字眼儿,她在叫方懋扬的名字。
他突然冲动地想用指腹抹去她颊边的泪,可他的手才微微松开她准备抬起来,她的身体就像没有骨头一样往下滑。
江远只能用手托住她下滑的身子,看着她趴在他胸口垂泪。他想:你真是傻,竟然傻成这样!
◇BOOK。◇欢◇迎访◇问◇
第45节:等下一个天亮(1)
第五章等下一个天亮
成年后,我们渐渐接受分别和无奈,原来它们都是那么平常的事情。我们用青春去换来沉默,这就是成长。孔半夏总是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方懋扬,方懋扬,我蹉跎了这些年华,不是因为放不下,只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岁月会偶尔蹦出来,它一蹦出来,我就感到筋疲力尽。
程潜说:〃你这样真像个怨妇!〃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明眸皓齿,顾盼生姿。于是她转过头去问他:〃哪里像是怨妇?〃
程潜蹙眉不答,目光锐利像鹰。她于是恹恹地,终于说出一句实话:〃我没有想要挽回什么,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其实早已猜到。我这么痛苦只是气他成双成对,而我却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又问他:〃今年春节你回不回家?〃
程潜一副不大想回去的样子。半夏有些看不过去,说:〃你爸你妈都很想你,每年我回去的时候他们都拉着我左一句右一句地问你的情况。〃
〃我这不是工作忙吗?我做的是国际买卖,哪里有春节可以休?我去休息几天,国外那些客户早被别人套去了。〃
程潜说得对。半夏也不再多说,买好飞机票,两天后飞回老家。
那位老部长定在年后做手术。半夏再次在医院见到江远,想起上次的失控,不免有些尴尬。
〃今年你要回去?〃他笑问她。
〃是呀,明天的机票。〃
〃一路顺风。〃
他浅笑,眉梢轻扬,带着淡淡的温柔,面目英俊,走道里白炽灯的光线打在他脸上,映出一片灿烂。他浅笑着告别:〃手术后我就回美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半夏,保重。〃
半夏走远,江远还站在走道上,以一种奇特的心情看着那个身影渐渐远去。
他心里一动,有什么想法在脑子里一转,可是他还没抓住,那感觉就消失了。此时他还不知道他没有抓住的是什么,等他知道的时候,悔恨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半夏下了飞机,她父母都来接她。南方的冬天很冷,却没有雪。她穿着厚厚的大衣,随父母上了出租车。在车里她母亲嘘寒问暖,她父亲坐在副驾驶座上和司机聊天。
〃你女儿在外地工作啊?〃
〃是呀,在北京当医生。〃
〃哟,那真是厉害!〃
〃呵呵,这孩子从小就勤奋懂事。〃
父母在外人面前谈起她,从来都是骄傲自豪的语气。她是他们生命的延续,她考上医学院的那一年,妈妈更是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连声念叨:〃半夏是妈妈这辈子最骄傲的作品。〃
一会儿,车开到了熟悉的街巷,红砖的老房子,爬山虎苟延残喘地吊在墙壁上,烘托出那么一种怀旧的沧桑气息。
半夏下车,湿冷的风吹来,卷起她大衣的一角,冷风一下子灌进去,冻得她一个瑟缩。半夏的妈妈说:〃我们一会儿去逛商场,大过年的,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张罗。〃
半夏想起小时候每到过年,都会等着妈妈从商店里买回新衣新裤新鞋,无比欢喜。后来她每月都与同事在大商场购物,却再也没有了这种欣喜。
这个城市发展得很快,商场里东西也琳琅满目。半夏正站在柜台边试鞋,对面走来高挺英俊的男子,不是谭谏严是谁?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城市碰到他。他身边站着的男子站姿端正,气质清冽,这样的两个人在人群中很扎眼。
〃半夏?〃他亲切地打招呼,半夏的妈妈也早注意到有这么一个出众的男士默默看着他们,倒没想到这人认识自己的女儿。她当下高兴,和蔼地问女儿:〃半夏,这位先生是?〃
〃妈,这是谭谏严,我在北京的朋友。谭谏严,这是我妈妈。〃
谭谏严笑得热情,〃伯母也来买东西啊?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我朋友给了我几张这儿的金卡,可以在现有折扣上再打八折。〃说着他用修长的手指拉出皮包,从中抽出一张金卡双手递到半夏的妈妈面前。半夏的妈妈起先推辞,后来他说只是来旅游,用不上,又说还有几张,她才接了过去。又聊了几句,她已经热络地叫他小谭。
〃小谭有空就来我们家,阿姨做一桌子好菜招待你。〃
谭谏严长眉一挑,眼神掠过半夏,眸底光华无限,说:〃那是当然,到时候就要打搅您了。〃
半夏的母亲笑呵呵地说:〃不打扰,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半夏以为聊天基本结束,他们就要走了。可是等了等,谭谏严没有走,反而问她:〃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我还要陪妈妈去看男装。〃她模棱两可地回答。
她犹犹豫豫的表情尽数落入谭谏严眼底。谭谏严心底微微涨潮,这女人还真不待见他。他点点头,对同伴轻声说了几句,同伴向他们点头示意后就走了,只剩谭谏严一个人目光诡异地望着她。
半夏正琢磨着他是不是要赖着不走,果然就听到谭谏严对她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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