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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之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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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桐上前取了试卷。转过身,犹豫着走向房门。

  “你还挺厉害的。”

  吴桐停住了脚。模棱两可。

  “我看到你写的文章了。我小姨很欣赏你嘛。”

  吴桐犹犹豫豫转过身来,笑笑。

  “那次写生你占我便宜,我把这事告诉我小姨了,她居然偏袒你,太不像话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你不会在于老师那里说我是流氓吧?”

  “没有,我说你是神经病。”

  “那还不如流氓呢。”

  “这是你自己承认的,你是个流氓,我可没这样说。”

  “你……”

  吴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哽在那里。

  “你是不是看过张悦然的《葵花走失在1890》?”

  汤米微张着嘴,一副很天真很调皮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的?”

  “葵花和梵高,野草和史铁生,很明显的模仿嘛。”

  “你还说我厉害,你比我更厉害。”

  “当然了。谢谢夸奖。”

  “不过,很抱歉,我确实没看过葵花和梵高,让你失望了。”

  “那你还说我厉害。你……”

  汤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哽在那里。

  吴桐和汤米都不说话了。这样一个沉默的间隙,本来就分外狭窄的房间里空气似乎变得紧张和凝重起来。外面的梧桐树林里,传来几声憋闷的诉苦的蝉声。蝉声不是连续的,好像谁打扰了蝉的休息,它有些抱怨,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呜呜说了两句,就不再言语了。

  无话可说了。

  再找些话似乎就有点多余了。

  那一时刻,吴桐也不知道他心里起了怎样的化学反应。那样的感觉是新的,没有什么陈旧的经验可供参考。新的感觉不可能很快被判定被识别。他也就索性不判断不识别了。

  吴桐慢慢蹲下来。头磕在膝盖上。双手抱着头。试卷散落了一地。

  “我喜欢上你了。”

  吴桐真切地听到了自己喉咙里痒痒的声音。

  许久,吴桐蹲在那里,像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小床上的洋娃娃飞了过来。砸在吴桐的头上。

  掉落在地的洋娃娃,被语文试卷簇拥着,像一个雍容华贵的王。

  吴桐抬起头来。

  汤米倔强地盯着他。微笑,不可一世。

  吴桐看到汤米两个泛着红晕的酒窝里,暖风一阵一阵地吹起来,风儿越吹越大,一股小的龙卷风形成了。龙卷风打着旋缓慢上升。龙卷风把蚊帐上的那一串粉红色的小灯笼摇晃起来。

  吴桐眼前闪过一领艳鲜鲜的红席。

  吴桐拾起脚旁的洋娃娃,紧紧地搂在怀里。

  汤米笑了。

  吴桐笑了。

  不知道汤米是不是爱屋及乌。吴桐可能又钻了汤米爱屋及乌的空子。吴桐曾经利用过于老师的爱屋及乌,现在,他又可能是在利用整个于老师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六、拐角的地方
反反复复的日子总是游荡在窗外,不来打搅。像深房里的闺女,出来时,已经该出嫁了。吴桐早晨睡眼惺忪地往北望去,看到远山像巨大的野兽,也伏在自己的睡眠里,没有起床。走在大街上,冷不丁地就打了一个喷嚏。一片梧桐叶借着凉风向车轮展示它的街舞。风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吴桐,你的叶子在向车轮打招呼呢。”汤米鬼魅地说。

  “知道,它是饿了。他想喝汤吃米。”吴桐笑着答道。

  “不理你了。”汤米猛蹬了几下单车。

  吴桐趴着腰,看到汤米扎起来的头发偎在外套的帽子里。像袋鼠妈妈布袋里的小袋鼠,一上一下。

  这会儿,学校偏北的十字路口三个角上堆满了人。卖早点的三家人比太阳勤快多了。差不多当他们收摊的时候太阳才会裹着红色的围巾呵欠连天地出来吃早点。

  挨着林业局的这个角上的地摊是最大的。经营这个地摊的是一大家子人。老头老太太负责炸油条。儿子儿媳专管豆浆和辣汤的买卖。这家子的第三代是一个五六岁的胖小子。有时候他也来。当然不是来照看生意的,而是来被照看的。儿媳妇除了鼻孔处有一颗小痣外,长得还算标志。但和她相比,她男人就有些不堪入目了。首先年龄上,看起来要比她大十多岁。再就是眼睛一大一小,像是两个不同型号的模具刻出来的。儿子同志(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按他的辈分叫了)好像也知道自己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所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向吃早点的人炫耀天鹅肉的香。只要有停下来的功夫,他就摆弄他的天鹅。不是朝她努努嘴,就是偷偷地摸摸她的屁股。学校里来吃早点的学生都说,这儿媳妇肯定是先被她男人强暴,怀上了孩子,才不得不嫁给他的。

  招商银行的拐角处卖的早点是粥和火烧。通常这里来的客人比较多。这倒不是因为主人的火烧打得多好吃,或者粥熬得多么香。而是因为主人的女儿通常会来这里帮忙。她叫姚芳芳。吴桐学校公认的校花。高三年级一班。拥有众多的垂涎者。善于频繁地更换身边的男伴。也善于在各*友中左右逢源。垂涎者不厌烦的光临,给她家的生意带来了可观的利润。为了能得到姚芳芳更长时间地服务,很多人都是吃饱了以后,松松腰带,狠狠心,再要一碗粥。这时的姚芳芳就会微笑着端过粥,不好意思地说:

  “对不起,糖已经用光了,你凑合一下吧。”

  每一个男生听到这句久违的话后,都会理一理刘海,违心但心甘情愿道:

  “我正好不喜欢粥里放糖。”

  姚芳芳这时便会夸张地露出两行雪白的牙齿,挤一挤眼,微笑着走开。身影宛如微风中一串摇摆的风铃,清脆晃眼。常来这里的男生开玩笑地说:“招商银行的确招来不少人,但这些人兜里都没几块钱,就这俩钱,还没等进银行的门,就一次性投资了。”

  没办法。秀色可餐。趋之若鹜。

  生意最冷淡的,就是电动车商行的拐角了。这里本来就不算大,摆不了几张桌子。再加上卖馄饨的是一对看样子年纪比炸油条的两口子还要大的老两口,所以摆出的桌子很少有坐满的时候。不过,吴桐还是经常光顾这里的。因为吴桐的爷爷以前来县城,就在这里吃早点。他姓刘,人们都叫他老刘头。他在这做混沌和面条的生意少说也有三十年了。老刘头见证了身旁这座三层楼房的更迭和兴衰。最开始,这里是一座商贸城。九十年代中期改造成了小型酒店。九十年代末,达到了繁华的鼎盛。来吃饭的人络绎不绝,以至一段时间,小轿车都没地方在门口停靠。后来,就渐渐没落了。这两年,又装饰一新,挂起了电动车商行的幌子。吴桐在这里喝馄饨时,不止一次地见到一个捡垃圾的老头。在清洁工人不急不慢地扫着几片梧桐叶的季节里,他就早早地穿上了棉大衣。他高高的颧骨,串腮的胡须,窄窄的肩膀,弓着背。提一个黑色的编织带。走路慢腾腾的,好像棉大衣的重量压弯了他的背,走不快了。老刘头见了他很高兴的样子,隔着老远就喊:老王头,来啦!老王头抬起头应一声:来啦!

  但脚步似乎更慢了。

  今天吴桐第一次和老王头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他本来很排斥这个脏兮兮的老头的。但当吴桐看到老王头布满皱纹的皮肤下凹凸的手骨和褶皱中的青筋时,他突然想起了他的二爷爷。想起了二爷爷握着泥哨的手。想起了二爷爷手指甲下厚厚的灰尘。吴桐的心脏好像顿时缠上了几条细丝,跳动地有些吃力。

  吴桐低下头,眼镜差点掉到馄饨碗里。他听到所有人好像都沉默着。

七、租赁活着
高三的教室阴森森的。阳光照进来,总给人不合时宜的感觉。挂在教室左侧的高考倒计时牌,像一个衔着索命符的小鬼,用狐疑的目光收索着整个教室的风吹草动。还好,每个同学书桌前边角上的两叠厚厚的书能够充当盾的角色。这样,红色的数字变成的利剑就不至于一下子割断匍匐在书下的绷紧的神经。所有的人都低着头。也几乎所有人都带着近视镜。没带镜子的人,像是深秋还悬在枝干上的树叶,那真是凤毛麟角了。可就在这凤毛麟角中,也还是有滥竽充数的。他们把镜片塞到眼睛里,只有到晚上清洗的时候才拿出来。

  “终于到月休了。熬了一个月,快憋疯了。”

  吴桐还没进教室,这句话就出来迎接他了。他这才意识到今天是星期六,是四个星期才轮一回的月休。虽然吴桐的妈妈每个星期三都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像探监一样,到吴桐租赁的房间看他,但想到能够暂时远离墙上红色的数字,吴桐脸上也泛起浅浅的笑,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四节课的等待是漫长的。尽管前面只是驿道上的一个小小的驿站,不过一个歇脚的地方而已,但这盼望的强烈程度却丝毫不亚于看了南京大屠杀的纪录片后想宰几个日本鬼子的念头。盼望直接促使了听觉的敏感,所有的耳朵都竖起来,准备随时迎接铃声的驾临。

  下课的铃声如期而至。还是那个点。没迟到,也更不会早来。

  吴桐肩上挎着背包,骑着脚踏车,向爸妈开的小饭馆杀将而去。就是在城区和郊区的十字路口,吴桐遇到了红灯。就是他遇到红灯的时候,头顶滚过了大朵大朵黑色的浮云。

  “二爷爷死在这里。”吴桐看着从东往西的大货车和从西往东的小轿车喃喃地说。

  “没错,就是这里,两个月前。”吴桐重复了一遍。他下意思地看了看身旁的冬青。穿过乌云气喘吁吁的光点仿佛一把沾满各色调料的刷子,把青绿色的叶片涂得忽明忽暗,忽浓忽浅。

  吴桐朝前望了望云彩下挺着的一幢幢新楼,又往后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破旧矮楼。回过身时,红色的信号灯变成了绿色。

  “两圈城市。”

  吴桐把话丢在二爷爷出车祸的地方,悻悻地离开。

  吴桐的爸妈经营小饭馆时间已经不短了,吴桐好像还没怎么在小饭馆里住过。刚上高二的时候,这里连个住处都没有,想来也没用。高二快结束的时候,租了那两间楼房,宽敞点了,可只要他一来,爸妈还要住进石棉瓦房里,怎么说也是有点于心不忍。而且,高二的暑假一直在补课。只是偶尔酷暑难耐的时候,学校才准许学生回家。仿佛准高三的学生是学校的情人,一刻不见,就寻死觅活似的。也就是现在,天还不是很凉,还能过来住住。要是天冷下去,他肯定不能星期六来住一夜了,只能是星期天上午来下午再回去。也不能不来,心里是想来的,爸妈也盼着呢。可是来了以后,说实话,又觉得挺失落。爸妈小心伺候着来来往往什么货色都有的食客,没时间分给他,就是晚上打烊了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也没什么话好谈的,像是隔着什么,也不是,就是想说话又觉得什么话都没有必要说。而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的这些话,就好像故意隐瞒或者疏忽了什么,并不是心里非想说不可的,可是,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总还是填充起一屋子淡淡的暖意,使那失落停下来,不至于走得多深。

  石棉瓦房子是租的。两层楼房也是租的。

  吴桐刚在学校旁租房子的那段时间,母亲总是唠唠叨叨地埋怨。吴桐急了,一摔课本说,反正都是租,哪里还不一样。母亲就不说话了。

  是的,反正都是租,哪里还不一样。

  吴桐的爸妈来县城开小饭馆的头一年,吴桐的弟弟初三没上多久就驮着课桌回家了。他来小饭馆帮过一段忙,后来说什么也不干了。他不喜欢这里。

  这不是人待的地方。吴柏说。

  “哎呦,能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要不是你舅舅当保人,给咱贷款,咱这家人还得窝在吴家村,像片树叶沤在粪池里一样,早晚得去喂庄家。”

  母亲来到小餐馆的第一天,就把这句话挂在嘴上。她就用这句话反驳她的儿子。一年多了,这句话一直甩不掉。

  喂庄家也喂在能待人的地方。吴柏用这句话反驳他妈妈的反驳。

  小餐馆经营了不到一年,赚了一点钱。吴缅圣在老婆的怂恿下,决定把家搬过来。那个时候,他们还欠着银行的贷款。吴柏也是那个时侯重新跟着姑姑外出打工的。

  吴桐也知道,郊区的居民楼和商务楼都不是为他家盖得。他们只不过是墙角处的蜗牛。路过这里而已。要想获得那些楼房的永久居住权,还得像蜗牛一样,爬老长老长的时间。所以,吴桐写作业时,石棉瓦房子里酒瓶的碰撞声和“斗地主”的吼声硬生生地塞进耳朵时,他的心并没有烦躁。他仿佛看到一只蜗牛正在慢慢地爬行着。所有的吵杂声是在鼓励它,鼓励它找到自己真正的家。

  吴桐对他父亲的记忆是模糊的。模糊地甚至只剩下“爸爸”两个字。吴桐只知道那个不停地在厨房和客间来回忙碌的人就是他的爸爸。他对他儿子做的任何事情都没反对过,只要你说了,只要你提了要求,他似乎都是赞成的。当然,吴桐也没做过多少事情,他除了读书就是读书,他一直待在读书这一件事情里,他一直想着书里的内容,偶尔跳出来,他看到的他爸爸就是这样子的。也许,这只是一个假象。但是,随着学习的紧张,随着见面次数的减少,吴桐留在脑子里就仅仅是这么一个印象。儿子一个月回来一次,望着他喊爸爸时,他也只是用搭在肩上的手巾抹一抹大汗淋漓的脸,微微的一笑。

  “回来啦!”

  回来啦,轻飘飘的声音像锅下的那团火苗,很安静地顶着锅底。回来啦,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径直地钻进烟熏火燎的生活,像唱着歌滑过天空的鸽子扑散在眼前。回来啦,谁都可以说得一句话,而现在,是那个叫“爸爸”的人嘴里冒出来的。吴桐很想他说的话再多一些,可又觉得话多了又好像很累赘。

  “我的那个小箱子,搬家的时候弄哪儿去了?”

  “一个破箱子有什么可留恋的,还跟个宝似的,让我塞到你床底下了。”母亲的声音隔着门跑过来。

  吴桐蜷着身子钻到乌黑的床底下,抱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头盒子。盒子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还有一个浅浅的手印,是吴桐刚才在床底下碰到箱子时留下的。吴桐用抹布仔仔细细地把箱子擦了两遍,又很认真地打开了箱子。箱子里陈列的只不过是儿时的简单的玩具:弹球、弹弓、四驱车。然而,他找的不是这些。吴桐从盒子的角落,摸起黑黑的泥哨。

  像一下子置身一片漫无天际的沼泽。簇簇摇着头的水草眨巴着绿色的眼睛,充满好奇地看着艰难的跋涉者慢慢陷入它们脚下深不可测的泥泞。

  像被一阵风裹着,不由自主地抽进满是黑暗的洞穴。洞里是乖戾的蝙蝠的乱叫。它们借着超声波肆无忌惮地围着身子转悠,好像桃花源里的人见到了魏晋的探访者。

  像褶皱起伏的断层边,一只脚突然踩空了。身子往下跌时,在另一片绵延里,透过稀薄的白雾,有许多长满青苔的小径印入眼帘。

  许多年前,二爷爷在破庙里捏的泥哨,吴桐把它放进上衣的口袋里,握得紧紧的。

  天黑下来了,下午还在天空散步的乌云不知遇到了哪个敌人,激烈地交锋之后,落下了哗哗的汗珠。秋天的雨冷嗖嗖的,潮湿了小城所有的灯光。灯光在雨夜里安静了很多,带着哀怨的神色,一声不吭。

  漆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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