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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记事本第五卷-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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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要长时间检查极小范围的画素变化,与其趴在荧幕上以肉眼观察,还不如编写程式检验来得迅速确实。
至于搜寻的期间,从友造哥分装完毕离开仓库,直到隔天伯母发现酒被动手脚,大约是二十个小时。
爱丽丝写好的程式在短短三十秒之间迅速跑过了二十小时的录影画面。
却一次也没停下来。
“你应该知道这样的结果代表什么意思吧?”
爱丽丝在我耳边轻声低语,我只能呆呆地点头。
“哦?收到邮件了。”
爱丽丝转向其他荧幕。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个结果,于是又试着跑了一次程式。结果当然一样。电脑不会犯错,错的永远都是人类。
那二十小时内根本没有人靠近过仓库。
既然如此——那究竟该如何下手?
犯人又是如何进入仓库的?
“哼……麻油吗?还真是刚好。”
爱丽丝突然这么说。我跟着看向那面荧幕,正好看到她关掉电子邮件信箱。
“……那是什么?”
“这次混进酒里的杂质分析结果。据说只有麻油。好啦,接下来就看要如何收尾了……”
如何收尾……?
“因为已经真相大白了不是?”
“咦咦咦咦?”
爱丽丝耸了耸肩。
“拜托你不要没事就大惊小怪。你该不会认为那也是侦探助手的工作之一吧?”
“不是啦……可是……”
“通往真相的道路一向都是如此单纯,但侦探的工作却在于发现真相之后。”
爱丽丝取下裹在肩上的棉被爬下床,接着拉开衣柜。我第一次看到衣柜里的模样,挂着色彩缤纷洋装的衣架整齐地排列其中。原来这家伙有这么多衣服啊……?
最后她取出一套衣服放在床上——纯黑且没什么装饰的素面洋装。
是我曾经看过的——丧服。
爱丽丝回到床边,从最上面一颗扣子开始轻解睡衣。
……咦?给我等一下!我慌忙跳下床。
“要换衣服之前先说一声啦!”
“嗯?你要去哪里?这件衣服很难自己拉上背后的拉攵耶!给我等一下!”
我说你啊……
总觉得再说什么也没用,我只好躲到厨房等待爱丽丝换完衣服。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见她到处打电话给其他人的声音。
“友造吗?是我。你过来‘花丸’一趟吧……嗯?女朋友也一起来?没关系,那正好。你客气什么啊……不,事情还没完。得再花一点时间……”
“……没错,在‘花丸’集合。友造好像九点左右才有空,所以就约那个时候……嗯,结束了。我全都明白了。”
最后是放下话筒的声音。
“鸣海,背后的拉攵就拜托你了!”
爱丽丝的脸蛋突然从冰箱另一边探了出来。我叹了口气,乖乖站起身。
爱丽丝穿上丧服的时候——
也就是案件结束的时候。
*
我和爱丽丝离开事务所时是晚上九点。一走下逃生梯,就听见“花丸拉面店”里传来许多人的声音。
“好久没看到友造哥拿出真本事啦……”
“不不,别激我啊!”
“没关系,快点激他,这样我们店里才有业绩。友造,你今天就尽情地喝个痛快吧!我晚一点再送你回家。”
“友造哥和由美姐谁比较会喝呢?”
“只喝烧酎的话,我比小友厉害一点点喔!”
“胡说八道,当然是我比较会喝啊!好,就拿烧酎过来吧!”
“喔喔!要比赛吗?”
“等等,我最近不能喝酒。抱歉……”
“没关系!把我刚才送来的那瓶酒打开,我一个人干了它!”
“友造哥失控啦——!”
由美小姐……你还说人家是“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孩子”,倒是很快就跟他们混熟了嘛?酒的力量还真伟大。我正想走近厨房后门,爱丽丝却拉住了我的袖子。
“我们从后头离开。”
“咦?你不是要找友造哥吗?”
“不要那么大声!随便那些家伙去喝个痛快,我们的目的地是冈林商店。”
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那你干嘛叫友造哥过来啊?
我们穿过大楼之间,走向后头的停车场。一看到我停放在那里的脚踏车,爱丽丝便露出了悲壮的表情。
“……你要坐脚踏车去吗?”
“没办法啊!”
这种穿飘逸小洋装还抱着熊布偶的家伙,是要我怎么载啊!要是被同学看到怎么办?
“请宏哥开车载你去不就好了?”
“只有宏仔不见人影友造会起疑。”
爱丽丝侧坐在后座置物架上,以颤抖的双手环抱我的腰。熊布偶就紧紧压在我的背上。
“……你……你听好,要慢慢的喔!尽量骑慢一点,还有不要突然转弯。要是路面高低不平也要先告诉我。”
我无奈地摇摇头,踢起了脚架。
*
冈林商店早已沉没在幽暗之中。相较于隔壁超市的灯火通明,更让这份幽暗深重许多。我一停下车,紧紧环绕腰际的手臂便突然松开,害我连忙伸手扶住差点从置物架上滑落的爱丽丝。
“……你没事吧?”
“呜……唔嗯。”
即使隔着一层黑纱也看得出爱丽丝的脸色铁青。别逞强啊你!
“你每天都骑乘这种野蛮的交通工具上学吗?真令人难以置信。”
“你第一次坐脚踏车?”
“我强烈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回去还得坐一次吧?”
“呜……”
一如往常,爱丽丝将熊布偶压在我的背上,双手紧抓着我的皮带。
“快点走吧!没有屋顶的地方让我呼吸困难。”
我们绕进冈林商店后头,按下住家门口的电铃。
“来了……唉呀?”
出来应门的伯母看见我背后的爱丽丝时非常讶异。这也难怪。
“……你们找友造吗?他去拉面店啰。”
“呃……其实……我不是来找友造哥的。我想再进仓库里检查一次。至于我身后的这个,请不要在意。”
伯母虽然仍一脸讶异,还是让我们进了屋里。
“你该不会就是有子妹妹吧?我听友造说过……你脸色很不好,不要紧吧?”
“她常常这样,请不必在意。”我代替爱丽丝这么回答。
进入走廊时,爱丽丝几乎就要瘫倒在地板上,我却毫不留情地扶住了她。
仓库的照明比之前来的时候更暗,里头的空气也相当寒冷。
“然后呢?要找什么?”
“麻油啊!”
麻油?
“混在酒里的麻油?会在这里吗?说不定被犯人带走了呢?”
“一定在这里。你别问了,快点找!”
结果爱丽丝自己似乎并不打算动手。反正她穿成那样也不适合找东西,我是没差啦……
放置日常食品的架子在最里头。酱油、味醂、沙拉油、面粉、太白粉……这些东西几乎都原封不动地成箱堆在架子上,最后终于看到麻油的箱子出现在眼前。
拉出纸箱来一看,立刻就发现了。只有一瓶麻油瓶盖上的塑胶封套被撕开了。我抽出瓶身,发现内容量也的确减少了。
“……就是这瓶了吧?”
我把瓶子拿给爱丽丝看,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都解决了。”
“解决什么?我怎么完全搞不懂啊?意思是你知道犯人是谁了?”
“那当然。你还不明白吗?犯人唯有这次选择了仓库里现有的东西混进酒里,正是因为必须将东西留在仓库里才行啊!”
“为什么?”
“因为有监视器啊!”
“监视器?可是你刚才不是写程式查过了吗?根本没有人靠近过仓库啊!”
“你再仔细回想一遍。从友造分装完酒离开仓库到隔天发现混入物这段期间,你不是和我一起确认过所有录影画面了吗?”
“所以说根本没有人靠近过仓库……”
“不是有一个人吗?”
有一个人?
但我搜寻过所有录影画面,从友造哥离开仓库到隔天——
我差点“啊!”地叫出声来。
没错……
的确有一个人。
因为太过简单而理所当然——以至于没有发现的,那个答案。
不对,可是……怎么会?
“倘若其他所有的可能都不成立,剩下的可能无论再怎么难以相信——仍然是不争的事实。您说对吧?”
爱丽丝最后一句话并不是对我说的。她缓缓地转向仓库的入口。
面色铁青地站在那里的伯母,也在这时颓然跌坐在地。
“可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发出仿佛挤出来的声音,搅乱了堆积在寒冷仓库里的沉默。
伯母双手捂住脸颊,肩膀微微颤抖。
礼拜日那天,发现酒被混入杂质的人正是伯母。也就是说,这个人在监视器之前堂而皇之地进入仓库,就地取材在酒里混入麻油,然后宣称又遭人下手了并引起骚动。
然而却没有人怀疑过她。
除了爱丽丝以外。
问题是——究竟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
“大概是想用不被友造发现的方式让这家店关门吧?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了。”
爱丽丝的声音比仓库里的空气更为冰冷。
“我……因为……”
伯母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都是因为那孩子一直不肯接受,一直为了这家店吃苦……实在……实在够了吧?为什么不让自己轻松一点呢?由美……由美那孩子也一直在等他啊!”
“就因为这样……只因为这样的理由,您就要让自己的店关门吗?”
一阵有如摩擦声音的奇妙呜咽自伯母嘴里泄漏了出来。
“他为了这家店甚至放弃了上大学的梦想啊!隔壁超市开门后生意更难做了,这种破烂小店……根本没必要硬撑下去啊!还不如跟由美结婚——”
“这种事该让友造哥自己决定吧?”
“其实……一开始……”伯母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以为只要让店里暂时无法营业,友造也会慢慢地改变心意,所以不知不觉……就动了手……”
不知不觉?居然说不知不觉就动了手……?
“可是那孩子很顽固,满脑子就只有这家店。人家由美都那样了……所以……所以我才会觉得这种店不如……”
都那样了?那就是理由吗?即使让友造哥努力保住的这家店倒闭也在所不惜?
丧服少女的剪影孤零零地竖在啜泣的伯母面前,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视野一隅的某样东西吸引了我。
约莫两人环抱大小的黑影蹲踞在架子最下层的左手边深处,那包着塑胶套的轮廓比我上次看到时还大土许多。
友造哥找到了——那落单的另一尊。
我闭上眼睛,思索了许久。
在此之前,爱丽丝想必已面临过很多次这样的问题了吧?是否要基于侦探的傲慢戳破某人深藏于心的话语——这样做真的正确吗?
又是否必要呢?
我不知道,甚至觉得那不过是欺瞒罢了。然而我却想不到其他办法,或许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有解答。这就是死者代言人该背负的痛苦。
“鸣海?”
爱丽丝似乎察觉了什么而转头看着我,我向她摇摇头,蹲下掀开了塑胶套。一尊五彩缤纷的陶制狮子——还有另外一尊同时出现在眼前,是一对风狮爷。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两尊风狮爷,比想像中沉重许多——或许是因为寄托了人的心意吧?
我在伯母面前放下风狮爷,发出了“叩咚”一声。她听到声音倏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已哭得又红又肿。
“伯母,你还记得这个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个……是……”
伯母缓缓放下捂着脸颊上的双手,凝视着风狮爷。
“这是我老伴的……可、可是……为什么有两尊?”
“这是伯父之前买来……后来当成遗物留下来的那尊吧?”
我摸了摸面对左边的风狮爷头部。
“我想这尊应该是友造哥礼拜六那天买回来的。”
面对右边的风狮爷容貌看来温柔一点。
“其实伯父当初本来就想买一对,但听说因为缺货而只买到了一尊。所以友造哥一直在寻找另外一尊,直到礼拜六才终于找到。”
“啊……”
“这并不只是单纯的摆饰,而是酒瓶。里头装的是冲绳的泡盛酒。”
伯母的眼睛瞪得好人,爱丽丝也微微地倒抽了一口气。
“您看,这里就是瓶盖。这是冲绳一家叫作今归仁制酒的公司酿造的酒,这两尊呢……据说是风狮爷夫妻。”
伯母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腿上。这时我的目光并不在伯母身上,只是凝视着眼前的一对狮子,仿佛是在对它们诉说似的。
“听说友造哥的父亲曾讲过:‘任何人都有一瓶真正适合他的酒。无论对象是什么样的客人,我都希望能替他找到专属于他的那瓶酒。’”
那成了他无法完成的遗愿。然而——还有友造哥在这里。
“由于父亲还没找到雌的风狮爷便撒手人寰,所以友造哥才不停地寻找。为了在五月十三日前找到‘专属于那个人的一瓶酒’——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在五月的第二个礼拜天—〡以这瓶酒取代康乃馨送给母亲。
“所以这其实是专属于伯母的一瓶酒。”
“专属于……我……”
我想着另一件自己该做的事,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瓶。”
我从架子的更深处抱出另一尊风狮爷。就在伯母面前,三尊狮子依偎蹲踞在冰冷的仓库地板上。我凝视着最后一尊的头,下定决心这么说——
“这个应该就是给由美小姐的了。听说他们是一起去买的。”
“咦?”
可以感觉到伯母抬起头来直视着我。
“这三尊风狮爷想必就代表你们一家人吧?伯父留下来的遗物现在就象征着友造哥啊!”
我静静地等待这句话的涵义渗进伯母心中。
“这么说来,那孩子会和由美……”
对着伯母点头时,我的胸口却隐隐抽痛。这已经连替死者代言都不是了。
“我——”
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身为侦探可以发表自身的观感吗?然而这时爱丽丝一直凝视着我,仿佛在向我点头。所以我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会喝酒。虽然喝过一次,但却不懂得品尝味道。所以不知道伯父所说的‘专属于某个人的一瓶酒’是否真的存在。可是……”
可是,我希望它真的存在。
因为那代表友造哥延续了父亲的心意。
“为了找寻那瓶酒而搜集了世界各地的酒,我觉得这样的店家真的很棒。我不希望这样的店在我懂得品酒之前就关门,所以……”
我看着伯母的脸,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朦胧。她该不会还在哭吧?
“所以……如果伯母您同意,就请当作没看过这尊风狮爷,将它放回原处。等到下个礼拜日从友造哥手里拿到时再露出惊讶的表情——”
然后和他一起继续经营这家店。
伯母缓缓将手伸向风狮爷,抚摸着陶器光滑的表面。她将风狮爷挪到跟前,喃喃地说着些不成声的话语,同时不断地向我点头。一滴滴泪珠不断地落在成对的狮子头上。
离开友造哥的家时,隔壁超市似乎正好要关门,只见铁卷门正缓缓地滑下。照亮停车场的亮光随着关闭的铁卷门逐渐变短,最后消逝无踪,只剩不似初夏的寒意。刚才在仓库里时,我好一阵子都无法动弹。如果不是爱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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