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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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感到一阵冷风袭来，便躺在这里了。”僮子剑书站起身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包裹摊开，整个人立刻来了精神，“真是道不拾遗。”

　　“我这可不是拾的，是别人送的，”公子小白捧起铁铗，“真是别人送的，执铁铗兮游八方，壮士去兮只剩夜梦长。真是好不心酸。”

　　“我不心酸，我就是累的腰酸腿痛。”僮子剑书接过铁铗，背在肩后，甚至连仔细看都没看一眼。“急急走了半个月，是不是在前面找个住处歇几天脚。”

　　公子小白望了望天，“身心可以疲惫，意志不能消沉，找个好住处，我们歇几天。”

　　公子小白活动了下筋骨，公子小白也已经有些困顿，经历了方才的折腾之后，整个身心其实憔悴到了极点，太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了。

　　弥漫的雾气依旧在瑟瑟的凉风中渐渐散开，红日的光彩并不让人舒畅。。　最好的txt下载网

2
晌午，川西的通逵道上已经陆续有载满行囊的人出现。

　　这里的路牌由于年久无人修缮——火塘寨漫漶成了火唐寨。

　　听人说来这里的赶集的人最远处要半夜就出发，天亮才能赶上尾集。

　　听人说这里的货物集散在一会功夫就全部清理完毕。

　　此时街区做买卖的已经不多，不遗余力的叫卖，不过是不想将剩余的东西带回去，再做最后的努力，希望招徕最后的交易机会。

　　有一人一根毛竹肩挑一大串的竹制家用品：竹篓竹篮竹筐一应齐全。引人注目自然也就引起公子小白的关注，看来此人的今日所获不多，此人年岁不大，与人讨价还价已经驾轻就熟。

　　“元丹丘，你今日来的太迟了，这些东西你还得挑回去。”有熟识的店家靠在门面外的门框边冷眼揶揄着满肩竹具的年轻人。

　　“我不用挑回去，我师傅只让我带吃的回去，这些用的东西是不准我再带回竹海的。”年轻人拭了下额头的汗。“你有什么可以食用的东西都可以拿来换。”

　　“一斗米你肩上的竹具都给我，你也换？”对方真是市侩，逼着年轻人就范。

　　“我这些竹具都是选的好竹子篾成的，你至少也得尊重我师傅一把年纪的劳动成果。”年轻人摇头，“每三样一斗米，我师傅交待我的底价。”

　　“你师傅多久没来这集镇了，这季节可正是青苗时节，粮食当然比你这些竹具值钱的多。”“还好我师傅早就卦到了你会讲这话。”年轻人狡黠的指了下那人，“我今天来这么迟送这些竹具给你，就是我师傅卦到了我早来一会，你下一回就会亏五斗米。我这会来，可是给你破钱灾的。”

　　那人将信将疑。

　　“我师傅就说了你这人一定不信邪。我还是去街西。”

　　“我今天信邪了。我上次没听你的，亏了一升多米。”对方口气变化也真快。

　　公子小白远远听下来觉得这个年轻人真有几分伶牙俐齿的神奇。

　　剑书可真是公子小白肚子里的蛔虫了，“我一会就知道他神奇的谎言是从哪里学来的了。”

　　公子小白为了舒缓清晨来的惶恐与惊魂不定，决定就在这里，这个较大的集镇上歇几天脚。

　　一个人若是对另一个人产生了好奇，那是要探出对方的底细才会罢休的。剑书开始和自己较上来劲。他觉得这个叫做元丹丘的年轻人有点神奇，自己一定要在离开这个镇子之前搞清楚这家伙的算卦术是真还是假，公子小白也懒得管剑书了，自己清晨的事已经够棘手。只要落得清闲的剑书别惹出乱子就好了。

　　没有事做，公子小白一个人散晃在这镇上，寻思着找几处酒肆，比较一下哪家的酒醇，这也是放松心情的好方式之一，公子小白不免对自己这个瞬间想出的好方法表示欣慰，嘴角的笑向花儿一样绽开了。

　　有人盯着公子小白看，眼神里多有些不满及不屑。公子小白对这种挑战的表情到也不甚放在放上，放在心上的到是此让人身后略显猥琐，垂头丧气的剑书。

　　“你想算卦？”元丹丘看来对公子小白已经产生了厌恶的情绪。语气里透露出讥讽。

　　“你会算卦？”公子小白只能假装不太明白对方云云。

　　元丹丘只是皱了下眉头，“你看呢？”

　　“算一卦，我付你三斗米的钱。”公子小白语气里可没有反讽的意思。

　　“我师傅算卦从来不收钱，别人的前程乃至生死不能用钱来算计。别人的苦你如果没有尽算出来，没有破除这些苦，你凭什么心安理得的拿人钱财。”元丹丘的气势有点咄咄逼人。

　　这与之前的巧舌如簧相比更多了份持重。

　　公子小白脑子里又冒出一个想法。“我可以去见你师傅吗？”

　　“我师傅已经三年没见外人，除非你能给他一个对见你感兴趣的理由。”元丹丘轻哼了下，“闭关三年，他想见的人，应该都是上了年岁的老人。”

　　望着悠哉游哉远去的元丹丘，让公子小白更下了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去见一下这位会算卦又淡泊名利的隐者。

　　听人说从这集镇向西三十里有处竹海，竹海里住的神仙都会来这里赶集。

　　听人说这里最近来了些益州府的巨贾，要在这里开埠做大生意。

　　剑书唯恐公子小白责怪自己方才被元丹丘欺辱的过程，一股脑将这一会得来的讯息告之公子小白。

　　公子小白一面惦记着这元丹丘方才的话，一面遥遥望去，整个街道好不悠哉。火唐的招牌随处可见。

　　公子小白听人说的讯息太多，人也有点疲惫，于是大伸了个腰胯，“找个吃酒的地方，今天就在这里歇脚了。”

　　僮子剑书立刻来了精神，人说着已经蹿出了几米；“吃饱穿暖的事我都给你想着呢。”

　　整个街区只有几处可以吃酒留宿的酒肆。

　　并不像听说中的繁华，原来这里的集市已经散市。很多远程的返客们都是吃点东西再赶回去。

　　一栋二层木楼的建筑已经远远让人见着醒目了。一楼很是邋遢；二楼到是干净一些。就这样也就只剩一张靠墙角的木桌了。

　　公子小白刚决定坐下；眼前人影一闪；木桌的一方已经让人坐了。

　　气氛有点尴尬。

　　“吃酒就要这种气氛。”公子小白笑起来，“伙计，拿最好的酒菜来，大家一起吃酒！”

　　朝南坐的男人，黝黑的脸，短髯短须，魁岸，手脚大而有力。“我有钱，我有急事，有点东西吃完就走人。”

　　公子小白是个有些倔强的人，对方只要求填饱肚子，急着赶路。“陌路相逢一壶酒，从此便是相识人。”说着大碗已经排开，热腾腾的酒菜便摆上了桌，整个木桌立刻多了生机。

　　“这样的吃酒场面。我可是二十多年第一回。”朝南坐的男人轻笑了起来。一口气吃下两碗热酒。

　　公子小白与僮子面面相觑。怔在一边，嘴也张不开，手也伸不出来。

　　“又不去找神仙，用得着这么急着吃酒赶路？”公子小白想着对方一定真有急事。

　　公子小白依旧是靠在走道边的木栏边。吃酒的情趣几无存。

　　“神仙？”男人望了下公子小白，满眼的疑问。

　　“西走三十里有群山，山下有无边际的竹海，若能走进去，据说能看到真的神仙。”僮子剑书接着阐述了让人感兴趣的内容。

　　“竹海？”男人看来对竹子的话题果然有兴趣，吃酒的动作也缓了下来。“只要是今年长出的竹子，我对它都有感情。”

　　“为何？”公子小白对男人的这个话题也来了兴致。

　　“因为我去年种的竹子，不知现在是否还活着。”

　　“就在这片土地上？”公子小白兴趣高到了极致。

　　“在我家茅舍后的空地上。我去年和我的小儿子一起栽植了很多，有些在这个季节应该是活过来的。毕竟有些生命只要你给它土壤，它就能给你希望。”

　　“难得你有这些期盼，你远游至今，很久没回家了吗？”公子小白有了丝同情。

　　“屋后的竹子是我出门离家的希望，而我儿子只要到那片竹林里玩耍，他就会想到这竹子是我植的。”

　　“远游了，还是不用太牵挂那些竹子。”公子小白劝慰。心里面不由的多了份悲悯。

　　“可是我担心竹子们没有经历过严冬的历练，会在这个时候枯萎，那我儿子就不会再去那里看竹子，他就会怨我，植的竹子枯萎了，希望也就枯萎了。”

　　“那我陪你去竹海找竹子，看去年植的竹子现在是不是都还活着，那样你家屋后的竹子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公子小白的提议真是不错，对方连连点头。

　　“怎会没问题，男人如果都像你们这样没有一股事不成而不休的韧劲，你们还承担得起什么家国天下甚幸的责任。”一个女人出现，这女人一脸的英气，言语间一腔的激情。

　　男人立刻有些焉掉的感觉。

　　酒桌上的气氛立刻变得萧条了很多。

　　女人拿过一个盏，给自己斟了满盏的酒，饮下，“好烈的酒。”

　　“自然没有家里酿的酒醇。”

　　“你除了恋家，就不能在江湖中做出几件扬名立万的事。”女人把一整坛的酒全放在了自己的边上，“吃酒闲言碎语，那是女人们的事。”

　　公子小白差点把酒从肚子里喷出来。一连咽了三口。

　　“有道理。”男人点头，眼却盯着酒坛，“我陪你吃完这酒，就去扬名立万。”

　　“好男人，你若不完成你方才的志向，你就别叫弟妹们唤你做二哥，你就随我姓段了。”

　　“我方才的志向就是去竹海找神仙，说不定神仙会给我们几坛琼浆玉液。”

　　公子小白轻笑，“好呀，最好也来个竹林七贤吃酒会。”

　　“有点魏晋遗风，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和我有几分臭味相投，今天我什么事也不去做了，就在这破酒肆，与这位萍水相逢的兄弟吃酒。”黑脸汉子兴奋起来。

　　“二哥如果能走进竹海，真有机会见到神仙？”女人觉得话说的有些失真，加强了下语气。

　　“看神仙就去竹海，这里就是吃酒，享受酒香短趣，有机会再来点侠骨柔肠的江湖豪事做做。”公子小白笑饮一大碗酒。

　　公子小白很快知道这男人叫唐习，女人叫段离。

　　酒酣到天晚，酒菜是冷了热，热了冷。

3
这顿酒让公子小白花上了两天的时间恢复，整个人像病了一场后的痊愈般的舒爽，只是胃里有点隐隐的难过。

　　公子小白在浓雾的清晨靠在床边。体力已经恢复，回想了下这几天，现在唯一有兴趣的话题只剩下竹海里的神仙了。大大小小的竹林子公子小白没少去过。关于竹海里的神仙倒是可以考虑问一下相关的讯息，有空的时候说不定也会进去转转。这种打听别人如何找路的活，僮子剑书是比较乐意去做的，公子小白从小客栈的屋里找到屋外，一直找到街面上，也没见到僮子剑书的影子。

　　公子小白决定一个人到街区四周转转，顺便证实一下竹海里住的是否有真神仙，忽地又想有神仙不就有机会见到那个叫做仙人指路的嫫女了吗，公子小白开始把那位现声不见人的家伙称之为嫫女，感觉这样比叫做什么仙人指路要痛快很多了，现在公子小白除了有点饿，胃里的隐隐的痛也消失的差不多了。

　　吃酒吃到醉，身心很疲惫。公子小白太熟悉这样的生活了，一边搓着手掌，用嘴里的热气给手指取暖。

　　被清凉的雾水冲刷过后，公子小白打了个冷颤，剑书一定又躲在哪个暖和的茶铺里享受生活去了，公子小白笑了下，觉得还是自己去问一下竹海和竹海里的神仙才靠谱一些。

　　眼前有人扛着一铁叉，脚步有点急促。

　　“兄弟。”公子小白还是打出一个招呼，扛着铁叉在街面上晃来晃去直观上总让人觉得是从山里猎归的人。

　　猎人停了下，这个猎人实在是够年轻的，脸上至少没有半丝风雨吹刷的沧桑。

　　公子小白有些失望，不过既然对方停下来，对方还是有礼貌的等着自己继续问下去，“竹海你知道吗？”

　　对方摇了下头，反问一句，“你方才有没有见过有一个姑娘从这街面上走过去。”

　　公子小白也摇了下头。

　　既然双方的需求对方都没有办法给出结果，公子小白只好朝着猎人相反的方向略显无聊的继续前走。

　　从街尾走到街头的距离不过有二里来路，除了松散的住房和商铺，一路下来，还真让人有点暖和了。

　　红日在薄雾遮掩下苍白毫无生气。

　　清晨的冷雾落在忙着耕作的人的脸上，透心凉。公子小白走出这段路后，整个身子热起来，人稍一停顿，在凉雾里又打了个冷颤。

　　穿过稀薄的几户人家的草房。

　　前面便不再是街区了，没有了屋舍，远远的只剩下一处凉棚被搁置在旷野的青绿的庄稼地里。快要走出街区的地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商机了，故而只有一个凉棚，大概是供赶集的人歇脚用的。公子小白没指望凉棚里有人，因为现在还不是个赶集的日子。

　　远看上去，浓雾里很有些仙境的味道。

　　这样的仙境给公子小白的第一反应却是那段邂逅那个自己名曰仙人指路的女人的情节。公子小白欢愉的心情立刻有了点阴郁。

　　公子小白调整了下情绪，一面又倔强起来，心里和自己较劲：我就不信还能遇到活见鬼的事，至少这次一定要见到那个森森气氛里叫做仙人指路的女人。

　　可凉亭里偏偏有一个人。感觉上就是个女人。

　　公子小白奇怪那人垂着脑袋，再有几许冷风毫无遮拦的吹过来，还是能感觉出几丝噤若寒蝉，那人一头散发几乎遮住了脸庞，盘腿而卧的身前，有字纸一张：觅天下利器，曰不杀之剑，真剑以百两金换，赝者罚金五十两。

　　公子小白本来是抱着清闲的心态闲逛过来的。

　　来看一下，若是没什么看点，就想着快点回走了。见到这个奇怪的人，居然写了如此的字的纸，犹豫了下，问：“天下利器，还有真假吗？”让公子小白决定停在这凉棚里，好好讨教一下关于这不杀之剑的人和事。

　　对方没出声，看来那人对公子小白方才的话题没有兴趣。

　　“你要此物，何用？”公子小白再一次发问。

　　“你问此话，何必………”那人还是没抬头，只动了下身子，估计懒得和公子小白交谈下去，“何必浪费我精力。”

　　“你不说出用处，我为何给你此物。”公子小白有些恼怒，“我若真心给你此物，我还会在意百两黄金吗。”

　　“给我。”那人本是盘卧的姿势，被公子小白一刺激，蹿到了公子小白眼前，伸出一只手。

　　好端正匀称，让人心砰然而动的美人之脸。

　　“你是姑娘家。”公子小白错愕了。

　　“一个连男女都不大能分辨清楚的人，居然还跟我说不杀之剑。”美人冷笑一声，“趁我现在不想生气，你还是回家醒醒去。”

　　公子小白被莫名其妙的打击了下，心里有点难受。分明对方自己遮住脸，不让人认出自己来，还倒过来奚落了自己一通，转而又想，这样纠缠也没用，因为不杀之剑放在剑书那里了。没有东西当然说再多也没用。

　　火唐寨的街道是松散的，布局是不规则的两纵三横交错的街道分成乱糟糟的几片，公子小白转了一会也没看到剑书的身影，想着赶紧把不杀之剑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