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七染-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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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笑眯眯的对他说“我们收拾收拾，在这里住一晚，怎么样？”



　　苍溪也恢复了平静的脸色。温润如玉。



　　“好。我用法术……”



　　“我们自己动手！”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开，还是点点头。



　　苍溪，这一刻的相处，这一刻的安静。



　　拿了一件苍溪的旧衣，还是第一次我为他做的那件绣着梨花的衣衫，拿在手上又勾起我泛滥的思绪。



　　苍溪从我手中拿过那件衣服，撕成两半截，浸入他早已打来的溪水中。扭干净水渍递给我，自己也开始慢吞吞的擦地，看得我很是着急，这样温吞的性格。



　　我冲着他的背影挥挥拳头，在他转过身来之时又开始装模作样的擦拭桌椅。一直忙到太阳下山，我们才结束这一场漫长的打扫。



　　到最后，我瘫在竹塌上，连动一动指尖都觉得费力。迷迷糊糊之间，闻到一阵醉人的饭菜香味，我起身顺着一路闻过去，外间的小厨房里，是苍溪忙碌的身影。



　　昏黄的火光照着他，我眼睛酸涩，朦朦胧胧的只看得到一团蓝色的背影。



　　生生把眼泪吞回去，我叹息一声。走到小窗口，趴在窗台上定定的看着他。



　　——“小小年纪就和大人一样皱眉，这样会老的快喔。”



　　——“你就吃这个？”



　　——“以后你就叫我姑姑罢。”



　　——“唤你苍溪可好。”



　　苍溪，原来不知不觉竟然也累积了这么多的回忆，每一个瞬间都有你。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吃饭。”



　　跟上苍溪的脚步，紧紧的很在他后面，冲入鼻腔的是熟悉的饭菜香。



　　和以往一般不二的味道，极其清脆的口感，就是一道炒野菜，也能这般美味。到桌上我一直在吃，埋头苦吃，不愿意错过任何一道菜。



　　就算是没抬头也能感觉到苍溪在看我，炽热的目光让我想要遁地。



　　饭后的清闲时光，我躺在苍溪的腿上，往下望着是山下点点星火和苍山一派美丽景象，环绕在树间的蓝色精灵。



　　我突然道“苍溪，你下去，你下去啊！”



　　他疑惑的看我，我推着他下了屋顶，站在高处看他一个完美的旋转落地，印着夜色抬头看我。



　　环顾一周，幻化出无数白色纷飞的梨花花瓣，绕着我飞舞。



　　“苍溪，你可要接住我喔。”



　　我笑着跳下去，在他惊恐的眼光中如愿落在他的怀里，带着花香。



　　“胡闹！你这是在干什么，万一我接不住你呢！”



　　看着他笑意盈盈：“我知道你一定会接住我的。”



　　“可是……”



　　“没有可是啊～我知道，你一定会接住我的，对不对？”



　　伸手摘去落在他肩膀的花瓣，蓝色配着白色，当真是极好的。



　　“对。”我在他的眼里，闪烁着水光，朦胧一片中，却还是清晰的我的样子。



　　苍溪，你可知道，有你这句话，七染便再也不怕了，一切的惶恐不安和不确定，都变成了安心和释然。



　　你的怀里并不温暖，我却趋于现实，和在你眼里我的影子。



　　——你的眼里我的影子，大家国庆快乐——
59　九重天上万丈海
　　第二天午时，苍山迎来一位意外的访客，却也算是许久不见的故人。



　　“方圆大师，我一直知道你深藏不露，却不晓得你能如此简单的破了我的结界。”我迎上去，浅笑开口。我自诩在结界这个道法上学的不错，寻常人都不能比，却不想叫他这么轻易的破了，而我却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个一身道袍的说书先生，还真是时常都带给人意外。



　　“七染丫头，好久不见啊。”



　　难为我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打量他，他还能笑的那么的……欠扁。



　　“大师此来何意？”



　　“你这丫头，这么久不见怎么就见外了，我老人家又没有得罪你，你如此这般的防着我，来者都是客嘛。”



　　我撇撇嘴，有你这样的客人吗，主人家都没答话就自己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还真是不见外。



　　我跟着方圆走进去，可是还没进门，他就慢慢退了出来，一脸讪意。



　　“我又不做什么，你们两个小娃娃，真是。”他装模作样的一甩衣袖，脸都扭曲了几分。



　　苍溪从门里走出来，一路逼着方圆到门外站定。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冷冷的道。



　　“你来做什么。”



　　我隐约察觉什么，却又在内心深处不愿意承认，于是绕过方圆，走到苍溪身边，转身看着他。



　　方圆的气势立马下去了，像是瘪了的鞠球，再没有一点气息。



　　“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还要为你家的人奔波，受尽白眼，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我看着冷冷的吐出一句“为老不尊。”又气的他一副捂着胸口快要吐血的样子。



　　苍溪脸上笑着眼里却透出冷意。



　　“修缘尊者不要再和我们小辈开玩笑了，你所来何事。”



　　我眉角不自主的一跳，止不住泛起苦涩。



　　“看看小七丫头那张脸，苦的我都跟着泛酸了……我来的意义你都知道的不是吗，帝天殿下。”



　　苍溪目光却突然平静下来，衣袖底下的手伸过来悄悄的牵住我，我压抑住内心所想，偷偷的回捏他。



　　冷静和沉默了半晌，曾经的方圆道士现在的修缘大师像个活的弥勒佛，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如果七染还有力气的话，现在一定会笑着鄙视他的。



　　久久的安静过后，还是我偷偷捏紧苍溪的手，他低下头来看我，看下来的瞬间，我脸上扬起一如既往的笑意。



　　“回去吧。”



　　“阿染……”



　　我松开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远处的风景，不愿意再看他的眼，那一双像似会说话的眼睛。



　　“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你就当两天见不到我，我会好好的……这件事，还是该由你来结束。”



　　你去做你的事，我该做我的事。



　　苍溪走的时候，我一直没有转头，我知道他在看我，他的目光太熟悉。可是我不能回头不敢回头，苍溪，保重……



　　一会儿以后……



　　“你怎么还不走？”



　　我嫌弃的看着他，也不打算多说，转身走进去准备关上房门。



　　“哎哎哎哎哎……”他一手抵住房门，这几年略微有些发福的身子拼命的往里面挤，“你这丫头真是不讨好，怎么能这样对待老人家！”



　　“你确定你真的是老人家吗？”我斜着瞥他，眯上眼睛。



　　他一脚插进门里，随即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还不忘回头跟我说话。



　　“没准你比我大呢。”



　　摇头晃脑的转了一圈的某人心满意足的坐在桌边，拿起一个梨啃，梨汁溅了一桌，于是又拿衣袖擦干净，我不禁怀疑，这样子的他，真的是九重天上的尊者吗？



　　“大师什么时候下山去。”



　　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又开始耍赖皮。



　　“这才坐下来你就赶我走还有没有天理了！”



　　看了一眼狼藉的地下，遍地的果核，我觉得自己的额角止不住跳的慌。这梨子都不知道吃了几轮，估计板凳都被他捂的热了，这还刚坐下来？老人家，怕是你往那里一坐，你就是天理罢。



　　我找了一方干净地方坐着，兀自出神。这一下我该去哪儿呢？先去找轻言？对了，先去南荒稳住肖建，我和苍溪那日偷偷的溜了也没知会他一声，只怕他会急得跳脚，想象的出他那副样子，我不禁扑哧一下笑出声。



　　“什么事这么有趣，给老头子说说让我也乐乐，我怕是几万年没有乐活一回了。”



　　我斜眼瞅他，就您这一副快活样子，谁信呢。



　　突然他收起嬉笑，一个洁净术，地上立马干净，我咋舌，不愧是天上的尊者，这一手使得干脆利落，不错不错。我面上表现的佩服的样子，心里却在暗自打算，学会了这个，收拾什么不就方便多了吗！真是不错。



　　他轻咳一声，拉回我的思绪，笑容也僵在唇角。怎么天上的人都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另外一个样子，然后回去了又开始变身，这样子很有趣吗？



　　可是不得不说，人靠衣装，即使气度什么的不需要修饰，可是却能衬托。



　　“大师，你这又是何意。”



　　他理理衣摆的褶皱，两撇白眉蹙成一团。他叹了一口气才抬头看我，眼中摇曳着光芒。



　　“这衣服好多年没穿了，都没了我的气息。穿上它我是修缘，脱下它我就是方圆。我有时候自己会混乱，我到底是方圆还是修缘，我修了一辈子，到最后还是留恋凡尘往事得不到自在。七染丫头，我也要回去了……怕是这一战并不简单，或许这乱世纷火还需要你。”



　　说到最后一句，他扬起眉毛对我眨眼，我不由会心的笑了。说起来这么多年我都在防着这个老头子，防着防着竟也防出了感情。



　　他最后站起来跺到屋外，看了一眼苍山，然后回头对我笑，我站在他身后，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好了，丫头，你身上的秘密还要你自己去找寻，老头子这一别就能就见不到了，来，抱一个。”



　　我还来不及抗议就被他搂进怀里，檀香桃木的味道浓浓的充斥着我的鼻腔，我万万没想到这个瘦小的老头子，肩膀居然也很宽阔。而且这样惊世骇俗的举动他做起来也不显得突兀。



　　来到这个世界上，我认识的人不多，也没有之前的记忆，他们对于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就像现在我从心里发出悲哀，居然有些不舍。
60　九重天上万丈海
　　再见苍溪，再见方圆。



　　我回到南荒，这座城飘荡着雾霾，隆重阴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我拨开浓浓雾气，企图找到肖建，他可不要生气，怨恨我的好。



　　这个时候，意外的又见到故人。



　　薄雾对面隐约的蓝色人影。



　　“楼兰姑娘，别来无恙。”



　　她静静的站着不动，像是远远的看着我，隔着远远的河，我们站在两岸，她是个看客，一路看着我踏入碧波彼岸。



　　隔了好半晌，我以为她没有动作准备绕开她走的时候，她突然的动了，穿过雾气来到我面前，脸上意外的带了一抹笑容。



　　“姑娘好久不见，不复大人邀我来请姑娘去消音一聚。”



　　不怪我多疑，楼兰会对着我笑已经是很奇怪，还这么客气，我狐疑的看她，眼里带着一抹打量，然后了然。轻言，我果然没有猜错，你会主动来找我，而且带着筹码。



　　“他呢，还好吗？”



　　“当然，尊主拿上宾之礼待他，又有何不好。”



　　我点点头，知道此时再多说无益。我打量楼兰，她变得更加动人，戾气也越发外露，额角隐约升腾的一片青黑，让我看着有些不忍。不再看她，我转身只丢下一句话。



　　“走吧。”



　　待到山花烂漫时，他在丛中笑。



　　这时我已经无法把我眼前的人和曾经的轻言联系在一起。我一直知道他的美丽妖孽，可是我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层层花蔓后面，他轻笑着对我招手，我一步一步踏过去，从未觉得一条铺满鲜花的路我能走的这么艰难。



　　他还是笑着，我却从心底生出一股怒气，什么事都是他挑起来的，为什么他还要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笑得那么开心。为什么？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才不过几天未见，就记不清了吗。”



　　我苦笑着摇头。



　　“好像我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罢，就像我从未知道，原来消音谷是这个样子。”不是严谨堂皇的庄子，而是这样一个让我陌生的美丽地方，鲜花蝴蝶，步步草长。



　　“你的障眼法真是厉害，果然很厉害。”



　　我怎么忘记了我的一切都是他交给我的，他对我的诸多保留，诸多防备，这一切的一切。七染你果然很好骗。“不开心吗？可是有什么不好的呢，还是你觉得，我配不上这样的美丽。”



　　他绕开我走到石桌前坐下，我亦步亦趋跟着他走过去。



　　“坐罢，许久没有这样，我们两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于是我和轻言面对面坐着，他的茶，一如既往的香。



　　“好像突然对我疏远了许多，小七？”他双手交叠轻轻磕在茶杯旁一寸处，脸上的笑容像是复制出来的恰到好处。



　　“告诉我，为什么。”我把脸转向一边，藤萝枝条上栖着两只蓝色的精灵，我诧异了一瞬。精灵只在晚上出来吸收天地灵气，想不到这里白天也是有精灵，消音谷，我果然也是不了解的。



　　终于问出这句话，我心里突然有些畅快。



　　”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想去九重之上看看，妖和仙……到底差在哪里，到底他们，是有多尊贵。那样尊贵的人，被我踩在脚的样子，是会很有趣的吧。”



　　我默默地注视着他，像是以前我托腮坐在他跟前，眼里只有他那样，可是为什么那么陌生。他目光穿过花丛看向远方，我被他脸上的坚韧和悲凉惊呆，曾经几时我也在他眼里看到过，他目光和我撞在一起，愣了一下然后一笑，像是遇到了多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你就当我是有了野心想坐高位。小七，你以为，男人真的可以为了某些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利吗。”他收起笑容，最后一句话像是敲在我心上。我别过脸，声音染上凉薄。



　　“肖建呢，我要见他。”



　　我缄口不言，来日方长，我的首要目标是找到肖建确定他的安全。



　　“你还真是多情，我以为你是无情。”



　　他招人带我去见肖建，我踏着花露往回走，回头一瞥，他坐在石桌旁，大手转动着茶杯，碧色小碗像在他手上开了一朵花，他抬头我还来不及收回目光，见我看他，他持起茶杯对我一扬，我匆忙转过目光离开，脚下踉跄。



　　如果说之前对轻言还有一丝不舍，看到肖建那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满满的愤怒。



　　轻言，我果然不该看低了你。



　　我向着肖建走过去，每一步都踏的艰难，像是在爬一座刀山，我知道危险却不得不上去。



　　轻轻拍打他的脸，或许我对他从未那样温柔。



　　“肖建，醒醒，我来带你走。”



　　莫名，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在他睁眼那一刻归于平静。



　　他对我笑着，头发遮住了半张脸，说话只剩下丝丝气息，还好我仍然听到了，却止不住想要流泪，他说。



　　“我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啊。”



　　傻瓜……笨蛋……



　　我扒开他脸上的碎发，托起他的脸。不复你做的真的很好，一次次的对他用刑有一次次的把表面的伤痕修复。这就是你们的以礼相待，真真的可笑。



　　手轻轻一挥，他身上的禁锢随之而去，我扶着快要倒下的他，一步步的踏出去，每一步都用了十成的小心。



　　“姑娘，尊上并没有说你可以带走他，我不能放你们走。”



　　他站在离我一寸的地方，说些令我莫名其妙的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我要带他走？不复，你又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