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小说·第九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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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梦误（1）　　　　　　　　　

　　CHU小说　　　

　　梦误　　　

　　空　×阿亚亚　　　

　　梦误　　　

　　■文/　空　■图/阿亚亚　　　

　　梦一　梦呓　　　

　　幽暗狭长的小巷里。　　　

　　风吟绝望地跑着，急促的呼吸悬在冷凝的空气里。她跑得不够专心，时不时回头，终于在巷尾扭伤了穿着厚底鞋的脚。　　　

　　身后的人追上来，高举手中火把，像要让风吟看清即将施予她身上的私刑。疼痛在火把接触身体的瞬间支配了风吟，刺鼻的焦味统治了感官。她结实地摔倒在地，左手触到一块地上的石砖，不等自己来得及反应，砖块已在一声沉闷的效果音中砸向纵火者。和火焰相同颜色的液体从他头上喷出，洒在风吟眼里，又顺着眼角流下。　　　

　　〃呀啊啊啊啊……〃　　　

　　风吟惨叫着坐起，一个陌生的世界跌进眼里。手紧紧地抓着什么东西，低头看，是洁白的被子，柔软而温和。风吟顿时放松了一大截，感知能力逐渐回复，留意到自己剧烈的呼吸和滴在床上的汗水。周边气息渐渐变得熟悉起来，风吟这才想起自己正坐在家中的床上，刚才恐怖的情节仅发生在梦里。她放松地闭上眼。　　　

　　我也总算安心了一点。毕竟，带给她安全感是我的责任。　　　

　　风吟下床换上拖鞋来到浴室。透过镜子，我看到她洗漱、洗澡（对于她冬天的这个习惯，我十分佩服）、更衣，井然有序。我彻底放了心，恶梦似乎没对她的情绪造成不良影响。不过，要是风吟这个开朗过度精力过剩的丫头会给一个梦搞砸了情绪才奇怪呢。时间还早，她已抓着书包往门外冲去，理由是〃听说今天转来班里的男生非常帅〃。　　　

　　无奈归无奈，我只能选择和她一起过早出现在教室里。我本应对什么〃长相得高分的转学生〃毫无兴趣，可惜，那个转学生根本就是我很早以前便认得的家伙，可以的话，我恳求上帝让我一辈子都别再遇见他。　　　

　　事与愿违，风吟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好感。　　　

　　这真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梦二　梦饵　　　

　　风吟开始了符合自身个性的龙卷风式攻势，不出三天，视力在0。0以上的人都看出她对朔光的喜欢。虽然那个叫朔光的转学生从未对她作出回应，但我看得出来，他喜欢风吟……至少是，他乐意把大量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于是，哲终于行动了。　　　

　　我自然清楚他暗恋风吟已久，当事人风吟却因为迟钝异常而一无所知。　　　

　　午休快结束时，哲来到风吟的课桌边，支吾半天，总算掏出一句：〃放学后在操场见个面好吗？〃　　　

　　风吟自然是扑闪一下她那晶晶亮的眼睛，然后嘹亮地答一句：〃没问题！〃　　　

　　〃哇……真是漂亮的礼拜五。〃　　　

　　去操场的路上，风吟一如往常地自言自语。这里不是一个乐于下雪的城市，或许是住在这里的雪精灵特别懒惰吧。但从昨天开始，她就像是在上司命令下疯狂赶工似地让大雪下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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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梦误（2）　　　　　　　　　

　　〃原来雪花是透明的啊。我一直以为是白色的呢。〃不知何时出现在风吟身边的哲说。　　　

　　〃融在手里，就变成冰牛奶一样的感觉哦。〃风吟笑着说，哲不留神便脸红起来，赶紧把双颊藏在围巾里。　　　

　　雪白的操场上堆满快乐，两人轻易就融入其中。和大家一起堆雪人，在雪地上大大地写下喜欢的角色的名字，或者故意踩烂别人写的字而引发一场雪仗。每一幕都像理应发生般的美好。　　　

　　在风吟恶作剧地把雪地上不知是谁的外套挂到树上等着看好戏时，操场的一角传来了歌声。十几个女孩子手拉着手围成一圈，唱着不完美却动听的赞歌。　　　

　　〃看上去好开心哦。〃　　　

　　风吟的语气里装着少许羡慕，哲觉察到，便化作嘴角淡淡的笑容。　　　

　　〃要不要和她们攀比一下？〃　　　

　　〃唉？〃　　　

　　〃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哲向校门的方向跑去，一个拐弯后消失不见。再度出现在视野里时，只见他捧着一大包蜡烛。高度2厘米直径4厘米的矮胖可爱蜡烛，足有一百支。哲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火柴盒和一个打火机，打火机递给风吟。　　　

　　〃用它们在雪地上拼个图案出来吧。〃　　　

　　〃拼个心形吧！〃　　　

　　〃这么土？〃哲故作镇定地笑笑，脸却烧起来。心形图案，这个女孩怎么粗线条到这个地步呢？　　　

　　不理睬哲的评价，风吟满脸兴奋地抓了一把蜡烛在雪地上摆放起来。最初，只是简单的线段，从两人的手心蔓延开，渐渐地延展成温暖的形状。等最后的缺口封上，夜色已悄然降临，其它玩耍的孩子早已不见踪影。　　　

　　〃接下来就是圣火仪式咯。〃　　　

　　哲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火柴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火光被摩擦出来，又逐颗坠落在蜡烛小巧的身躯上，直到环成一圈光的轮回。哲好看地笑着跨进这个用光亮划出的空间，伸出右手邀请风吟。　　　

　　〃喜欢吗？风吟？〃哲凝视着应邀走到身边的风吟，紧张地等待她的答案。　　　

　　〃那当然！〃　　　

　　风吟生机勃勃的笑容让哲充满了勇气，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风吟，和我交往好吗？〃　　　

　　被对方突兀的行动吓到，风吟下意识地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挫折感令哲焦急起来，他往风吟那里跨了一步，风吟继续后退，因为没有站稳而滑倒在地。她的左手按在一枚蜡烛上，灼痛感袭来，条件反射地抬手，不慎把烛火打翻在自己羊绒的苏格兰裙上，衣料即刻点燃，扬起不友善的火光。　　　

　　风吟开始尖叫，前些天梦里的恐怖感完全占据了她。　　　

　　哲赶紧跑来，用雪扑灭了火苗。她近乎神经质的叫喊却没有停止。哲歉疚地伸出手，试图扶风吟起身，风吟却将他看成了梦中的纵火人，她用尽全力推开他，站起身准备逃离。不明所以的哲再度阻止了她。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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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梦误（3）　　　　　　　　　

　　在风吟眼中，他已不是哲，对她而言，眼前的人握住她的手腕，是为了杀死她。极度恐惧中，她看到脚边庆祝圣诞的学生留下的玻璃啤酒瓶。她迅速捡起它，朝哲的头上砸去……　　　

　　梦三　梦散　　　

　　风吟再次哭着醒来。手心因为捏拳捏得太紧而隐隐作痛，不过，没有玻璃瓶。　　　

　　真是一场恶梦。不过，幸好是梦。　　　

　　风吟闭上眼这样想。仔细回忆的话，哲根本没来赴约，害自己在冰天雪地里白白站了半天。做了这样的梦，怕是出于对他的怨气吧。　　　

　　这天是星期六，但风吟不是会因此赖床的人。虽然看上去生活得颇为随便，但其实很规律。我看着她不紧不慢地洗漱、洗澡、更衣，一如往常。只不过，她脸上写满疲惫。这是睡眠质量低下的后遗症，何况在她梦中上演的剧情如此糟糕。我想她应该逛逛街，让自己放松一下。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风吟逛了整整一天。太阳西沉，双手拎满大包小包的她终于从购物的兴奋模式中切换回来，开始觉得疲惫。因此她决定克服梦境带给她的对小巷的恐惧，抄近道。　　　

　　这回是风吟做了不明智的选择。根据我看电影或漫画的经验来说，小巷实在是最容易出现酒鬼或流氓的场所。　　　

　　果然，一个满身烟味且喝得醉醺醺的糟老头拦住了风吟的去路，冲她讲起无聊笑话。我看得出，风吟对此厌恶得无以复加。虽然我也恼火这类人渣，但既然对方没对风吟造成什么实质性威胁，揍他一顿实在有失体统，只得作罢。　　　

　　但这个不识相的白痴开始对风吟推推搡搡，又拿出打火机点烟。该死的，他居然在风吟面前用火！而且在这条小巷里！　　　

　　不出我所料，风吟再次失控。她夺过烟，烫瞎了他的右眼，又在他脸上狠狠抓了一道。血溅在她白色连衣裙上……　　　

　　梦四　梦死　　　

　　这次醒来时，风吟感到对这些不断重复的梦的厌烦。不过，她觉得自己渐渐能习惯它们了。比起前两次，这次她冷静得多。　　　

　　我虽然周身都粘着一层厚厚的疲惫，却依然为风吟的平静而欣慰。她再次开始每个早晨的例行公事：洗漱、洗澡、更衣，然后……　　　

　　她注意到某样东西。　　　

　　洗衣篮里的白色连衣裙。风吟不记得自己曾将它放进里面，隐约闻到上面散发出一股烟味，于是疑惑地把它拎起来。　　　

　　〃啪沙……〃　　　

　　连衣裙掉在地上。透过镜子，我看到风吟和我相同的苍白的脸。　　　

　　裙上沾着已变成褐色的血渍。　　　

　　一阵目眩。风吟往后退了两步，无意识地将左手贴在脸上，感觉指尖传来的冰凉。　　　

　　〃啊啊。如果这是一场梦，拜托快些醒来。就像从前那样。〃　　　

　　风吟拼命地祈祷着。然后，神仿佛真的听到了她的声音般，她冷静了下来，开始认真地回想：昨天去购物了。然后呢？对了，从菜市抄近路回家。那里有人在打群架，血渍一定就是那时沾上的，烟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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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梦误（4）　　　　　　　　　

　　风吟安心地叹了口气。我也是。她背上白帆布背包，出门去参加50周年校庆。　　　

　　除了校长致辞外，校庆的节目都出人意料的有趣。对此风吟感到十分感激，在被噩梦缠绕的日子里，现实中的快乐愈发可贵。　　　

　　最后一个节目表演结束。风吟满足地站起，加入退场队伍。这时，她听到身边的同学问：〃怎么没有看到哲？〃　　　

　　梦五　梦误　　　

　　风吟醒来，失望地发现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这一觉睡得糟透了。染血的裙子和哲的缺席烙在脑中，挥之不去。尽管理性告诉她这两件事是巧合，但是，不安的情绪还是占了绝对上风。　　　

　　我担忧地看着她没精打采地洗漱，没有洗澡便换了衣服出门。　　　

　　早自习时，班主任来教室告诉大家哲转学的事，说他不想影响同学高三的学习于是没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哲果然没事。如同被宣布释放的死刑犯般，风吟感到解脱。她拍拍脑袋，对自己说：看吧，笨蛋。都叫你别胡思乱想了。白白失眠了一夜。　　　

　　这时，班主任把风吟叫到讲台边，吩咐她去实验楼拿化学器材。　　　

　　虽然讨厌那种充斥着福尔马林气味的场所，风吟仍得照办。脚步声在空旷的实验楼里阴冷地回荡，风吟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突然，她的注意力被右侧办公室里的谈论吸引住。　　　

　　〃听说那个学生转学跟暴力事件有关啊。〃　　　

　　〃我怎么不知道？〃　　　

　　〃学校封锁消息啊！听说那个学生上周五被打致重伤，问他犯人是谁他也不肯答。警方猜测可能是集体欺负事件之类，当事人才不敢提及。〃　　　

　　手中的实验器材很沉，风吟换了个姿势继续偷听。　　　

　　〃最近的事情也太多了吧。前些天附近巷子里不也有人被活活烫瞎了眼吗？对了，那个被打伤的学生是谁啊？〃　　　

　　〃好像叫哲。〃　　　

　　〃哐当！〃　　　

　　装器材的盒子跌落地上，试管和烧杯摔得粉碎，打断了办公室内的谈话。　　　

　　一个老师开门出来，发现风吟，愤怒地大声斥责她，他骂得实在太凶，另一个老师不得不出来调解。　　　

　　看见风吟后，那个老师想起了什么：〃你……我星期五好像看到你和哲一起留校到挺晚的，你倒没事吗？〃　　　

　　老师关心的句子经过风吟的耳朵，变成了锐利的质问，将风吟的耳膜刺得疼痛异常。　　　

　　〃不是我干的！〃　　　

　　〃啊？〃老师愣了一下，〃没说是你干的，一个女孩子哪能把男生打成重伤。这件事不可以到处说，知道吗？〃　　　

　　说到这里，老师想起做到一半的实验，找出火柴盒点燃桌上的酒精灯。蓝色火焰窜了起来。　　　

　　风吟见状，惊恐地直往后退：〃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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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梦误（5）　　　　　　　　　

　　风吟突然的歇斯底里让老师吃了一惊，他走到她身边想让她放松下来，手里捏着没来得及熄掉的火柴。眼看又一个〃纵火人〃要杀自己，风吟惊恐地拾起地上碎了的烧杯往他的脸插去。另一个老师惊叫着阻止，却被打倒在地。　　　

　　理智在这个瞬间恢复，意识到一切，风吟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她用力地捂住双耳，想大声尖叫，却被背后的人捂住了嘴。她惊恐地回头，看到一张令她安心的脸……朔光。　　　

　　〃班主任见你半天没回来，让我来找你。〃见风吟打消了尖叫的念头，朔光松了手。　　　

　　风吟的头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她紧紧地抱着头，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这让朔光感到猛烈的心痛，他俯下身刚想安慰风吟，她却安静下来。她抬头注视着朔光，朔光惊讶地察觉这种眼神不属于他所知晓的风吟。　　　

　　〃看到这样的情景却这么冷静，我很佩服你呢，朔光。〃远比平日沉稳的声线。这是我的声线，〃初次见面。我是风吟的守护人。〃　　　

　　梦尽　梦烬　　　

　　朔光如我预料般地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我尽量简洁地解释。按照〃科学〃的标准而言，我是风吟的另一重人格。我知晓她的一举一动，她则对我的存在一无所知。　　　

　　〃还记得你11岁时犯下的纵火案吗？〃　　　

　　〃记得。〃朔光顿了顿，像记起了不愉快的回忆，〃你怎会知道？〃　　　

　　〃死于那场火灾的两个受害者，是风吟的双亲。过度惊吓消除了风吟这段糟糕的回忆，却无法改变她失去父母的事实。我便是在那时诞生的。风吟那么需要保护，却没人能保护她，所以作为守护人的我诞生了。〃　　　

　　数年过去，风吟逐渐摆脱了过去的阴影而变得活泼开朗。朔光却在这时出现了。风吟并不记得他，但不意味着关于他的记忆已完全磨灭。关于火的恶梦开始折磨她，然后，梦境终于出现在现实里。风吟伤了人。我能做的便是办妥一切善后工作，然后上床睡觉，好让风吟醒来时以为自己做了恶梦。　　　

　　这是十分累的工作。为了让小巷的醉汉不能指出风吟是犯人，我不得不戳瞎他的另一只眼。我放过了哲，他太喜欢风吟，不会将她供出。然而我因为过于疲惫，竟忘了洗那件染了血的连衣裙。终究是我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或许我该去自首，然后在服刑结束的那天，将身体还给风吟。　　　

　　我转身离开。　　　

　　朔光没阻止我，任凭我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楼内。　　　

　　〃喂。〃朔光突然开了口。　　　

　　〃什么？〃我停下脚步。　　　

　　〃为什么你可以心甘情愿为风吟付出这么多？你本可以完全占据这个身体，以自己的意识活下去。〃　　　

　　我摇摇头。　　　

　　〃我是作为守护人出生的，守护风吟是我存在的惟一意义。〃　　　

　　我转身离开，永远不会回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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