纭锁重楼-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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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丸合着水被我吞入腹。
　　在激烈的讨论声中我又昏睡过去。
　　不清楚究竟睡了多久后，我幽幽转醒，刺目的阳光直射进屋，有片刻眼睛的不适应，似乎在窗前站着什么人。
　　浑身散发着骇人的酸意，似被重物压过一般。
　　“嗯——”吼间不自觉地发出呻吟。这代价究竟值不值呢？收回一点意识后我开始评估现在的局势。
　　许是我的声音惊动了窗边的人，那人缓缓像我走来，定睛一瞧，竟是朱棣。
　　“醒了？”朱棣深邃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却用温和的声音询问着我的伤势，“觉得怎么样了？”
　　“应该没事了。”否则依千日醉的药力我恐怕是再也开不了口了吧？
　　“可宁妃却有事了，父皇下令命她不得离开万安宫一步。”朱棣似在叙述又似在试探。
　　风水轮流转？“晚儿不明白，这和宁妃娘娘有何关联？”
　　“你中了宁妃特有的千日醉。”
　　“咦？”我有点“惧怕”地蜷缩起身子，“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本王可不相信宁妃会干下毒的事情。”朱棣看上去的样子可不如他表现出的茫然一片。
　　“会不会是其中有所误会？宁妃怎么会对我下毒手呢？”恐怕说出去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可却有确凿的证据。那么所谓的信任是不是会出现裂缝了呢？那么那些相信宁妃不会下毒的人在日后的日子里注视着她的目光还会一如曾经吗？
　　我试目以待……
　　“误会是一定有的，宁妃可不是这种人，何况谁也不会用只有自己所拥有的毒药去害人吧？”
　　“是啊，会是有什么人暗中偷走了毒药？”一击即中用在此事上是不可能的，况且的我的用意也不是此。
　　“那就只有万安宫的人了。”朱棣咧开一剂意味深长的笑容。“放心，本王一定会彻查此事还你一个公道，否则留待皇兄回宫之际，本王也不好交代，你说是吧？”
　　“那晚儿先行谢过王爷了。”
　　“即日起你不用再回万安宫了，好好待在永灵阁中修养，本王会另派两个宫女给你。”
　　“多谢王爷。”
　　猜猜宁妃日后会怎么样呢？
　　宁妃是朱元璋的宠妃，他不会因为我这个外人而治她的罪，即使真的是她干的，朱元璋也会包庇，只是然后呢？
　　宁妃曾答应过朱元璋，她过往的任何一种毒药都不会再度出现。
　　现今却有人中了招。
　　无论那人是谁，毒药的出现至于朱元璋就是一种背叛。
　　那朱元璋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待宁妃吗？
　　再浓的情意也会因猜忌而淡去，身为皇帝的女人有什么惩罚会比失宠还要严重吗？
　　这……只是序曲，一切还只是开始……
　　我的毒不会白中……
　　我的痛不会白受……
　　阴谋的网啊，已经编织完成，慢慢的收，那才有意思……
　　猎物慢慢的窒息，那才有快感……
　　而我真正的用意……
　　谁能率先洞测呢？
　　拖着沉重的身子，我爬下床，拾起地上的绣花鞋，掀开鞋底……

　　第八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搬回永灵阁调理期间，朱允炆隔三岔五往我这里跑，外带珍馐佳肴，食补药补，天天补时时补，现在才发现我计划最大的纰漏居然在此！
　　朱允炆不会一直守在我的身边，当他去拜见他皇帝爷爷时，西门冉纭则被命留在我身边，监督我有吞下他满载爱心的食物。这孩子有时候就是扭！
　　朱允炆前脚走，我后脚就把满装食材的碗塞进西门冉纭手里，示意他拿远点。
　　西门冉纭阴郁着脸把碗放回桌子后，坐在床边。
　　他原来就易容成了扑克脸，再阴沉着，想当棺材脸不成？
　　“冉纭啊……”
　　“闭嘴！”
　　被他一喝，我当真把话乖乖咽下去。面前的西门冉纭散发着慑人的魄势，一种无形的压力，尤其是那双黑得过分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你。
　　“千日醉，失传已久的千日醉，你居然就这么喝了下去，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宁妃不拿出解药，你就再也没办法兴风作浪了。”
　　西门冉纭这番话说的也不知道是在关心我还是在损我。
　　“奇怪了，冉纭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是受害者耶，人家下毒我又不可能会预先知道。”那要我怎么防呢？
　　“得了吧你，宁妃不是会干这种事情的人。”
　　“喂喂，你在帮她脱罪？那也可能是她身边的宫女干的。”即使知道任何人都会帮宁妃解释，心理还是不爽，她的人缘也太好了吧，连笑面虎都肯相助？
　　“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西门冉纭紧握着双拳，“咯吱咯吱”地作响，“我是说过宁妃留不得，可也没要你采取如此过激的行为，你在伤害自己的同时有没有想到别人也会为你受怕？”
　　“你……在担心我？”
　　西门冉纭没好气地瞪了我眼，“没想到你也有如此愚蠢的时候！”
　　“我……”
　　“闭嘴，先不说有没有人担心。光是你这方法就愚蠢至极，就算你真的死了，朱元璋也不会断然定宁妃的罪！”西门冉纭怒急，烧红了眼。
　　“好，第一，我承认千日醉是我自己服下的。”在万安宫里，我也不是白混的，许是宁妃认定皇宫像保险柜般安全，所以她所有的毒并未尽力收藏。西门冉纭曾经也教导过我很多药理知识，另外我也找到宁妃和毒药一起埋藏的手札，对于千日醉会出现的症状，我心里十之八九。
　　“第二，你真的认为我就打算用这法子铲除宁妃？那不是我低估了你的智慧就是你在侮辱我的智慧。”我无谓地皮笑肉不笑道，“这只是一切的开端，我所准备的铺垫。”
　　西门冉纭渐渐平息了怒气，“你这是在赌命。”
　　“冉纭，做任何大事都是有风险，都是必须有所牺牲的，虽然我行的是险招，可我赢了不是吗？”朱元璋的确是起了疑心不是吗？这就是我走这步的目的。
　　“你就不担心有个万一？”
　　“没有，打从我策划这一切起，我就没犹豫过，相处了这么多日子，我摸清宁妃不是会见死不救的人。”她的软肋打开始就被我抓到，所以我赢得无可厚非。
　　鼓掌三声，“我不得不佩服，宁妃遇上你也算她倒霉。”西门冉纭的兴致被挑了出来。“然后呢？下步棋你要怎么下？”
　　“是她不该妄想打乱我原定的棋局。”宁妃毫无疑问是个好女人，可就错在她的秉性，刚正不阿，她不该怀疑我的身份，更不该把我和琉夕联系在一起。为此，我只能在心里为她默哀。没有人可以打破我的棋局，一旦有此想法就必定得承受我的怒意，而代价不是谁都可以付得起的。
　　“下一步？事情挑明说白了那还有何意思？”现在还不急于一时，操之过急是兵家大忌。迅速除去宁妃必会招来话柄，收尾就不干净利落了。
　　即使毒解了，毕竟曾留存在身体里很长段时间，身体还是得好好养，我可不愿留下什么后遗症。
　　“也是，还是留待日后惊喜。遇上一个为达目的可以自残身躯的女人，我还真为宁妃感到悲哀。”西门冉纭脸上事不关己的笑容怎么都和自己说的话不答。
　　“你在太子府没干什么坏事吧？”依他的前科，我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找朱允炆的麻烦。
　　“我都成他的侍卫了，还能做什么？监守自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西门冉纭不乐意地抱怨。
　　想想也是我就没再追问下去。
　　“你总这么令人担心，我还是防着点好。”自顾自说着，西门冉纭从怀里掏出一白色瓷瓶，放入我手中。
　　“这个？”我拔出瓶塞往，一股淡雅的香味扑鼻而来，往里张望了下，是一些暗红色的小药丸，晃了晃瓶子，里面约莫有十来粒的样子。
　　“凡是会制毒的人总会炼制解毒剂，这些药你好好收着，虽不能解世间万毒，也可化去一部分毒素，可保一段时间的命。”西门冉纭再三仔细叮嘱。
　　“谢谢。”或许他此刻是真的在关心我……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我最受不了别人对我好了。
　　西门冉纭默默地将我搂进怀里。
　　一瓶解药让我暂时放下了对他的戒备，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不愿去深思，许是毒药的缘故，我真的累了。
　　待我能下床走动的时候，朱元璋把我传唤了去。
　　殿堂之上，朱棣和宁妃都在。
　　见我来，朱元璋神情严肃，冷硬的问道，“恢复得怎么样了？”
　　“回皇上，已无大碍。”
　　“那好，朕问你，你在宫里的时候做过什么，得罪过什么人没有？你可要老实回答。”朱元璋像审问犯人一般审问着我。
　　我就知道他不会单凭我中毒一事就定了宁妃的罪，“回皇上，晚儿初次入宫，并不与任何人结怨。”
　　“哦？那么你是否认为是宁妃干的？”
　　“皇上，宁妃娘娘不会干这种事，依晚儿愚见，或许皇上该查查是否有人怨恨宁妃，从而嫁祸。”不自觉地瞟向一旁的朱棣，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窥视，朱棣报以淡淡一笑，事情或许还有变故……
　　“似乎也说得过去，宁妃……”
　　“皇上，臣妾无愧于天地。”宁妃傲视的目光很是刺眼。
　　“那么老四你怎么认为？”
　　“没有人会蠢到用自己的东西作案。”朱棣看了我后继续道，“不过也不能排除凶手偏要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朱棣意有所指的话当场就令宁妃惨白了张俏脸，朱元璋则是吹胡子瞪眼，“老四，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大有责备的含义。
　　很奇怪，朱棣显然是在隐讳，他为何这么做？这称得上是帮忙的举动着实令我费解，他实在是没理由这么做，按我的设定，他应该是站在宁妃那边才对呀。
　　今天的话也和几天前的一席话有出入，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最讨厌不按牌离出牌的人了，杀得我措手不及，事情变得棘手了。
　　“父皇，儿臣只是实事求是，并不能排除这可能性不是吗？”朱棣说得是正义凛然，大公无私。
　　“皇上……”宁妃开了口，清澈的眸子中闪耀着坚毅，“为了证实臣妾的清白，臣妾愿意接受调查。”
　　“这……”朱元璋为难了，左右不是。最后直愣愣地望向我，“女娃娃，你的意思呢？”
　　“皇上，既然晚儿现在也没事，不如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朱元璋也是这意思吧，就当是我送了个顺水人情好了。
　　“这……”朱元璋装腔作势地忧郁了会儿后道，“就这样。”
　　“父皇！”朱棣不答应了，“怎么可以就这样不了了之？”
　　“皇儿，此事作罢！以后谁也不许去追究！”朱元璋下达了最后的旨意。
　　朱元璋可以暂时忘却枕边人拥有一身的使毒功夫，可中毒事件一出，就像好了的伤疤再度被挑起，成了他心中的刺。真的有那么容易作罢吗？
　　事后，朱元璋留下了宁妃。
　　“王爷请留步。”
　　朱棣没有停下，反而道，“跟本王来。”
　　我随朱棣来到一幽静的癖处，鸦雀无声的角落的确是谈话的佳处。
　　“你和宁妃有仇吗？”
　　朱棣一听大笑出声，“真是个好问题，不如你问问你自己吧？”
　　“我？”好笑的指着自己，“何出此言？”
　　“本王思前想后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毒是你自己服下的。”朱棣语出惊人。
　　我并不惊讶他会猜到，“王爷真爱开玩笑，谁会拿自己的命去玩。”
　　“别人恐怕不会，可你就说不定了。”
　　“王爷是在称赞我吗？那试问我为何用命来玩？”既然被朱棣拆穿，而他却又站在了我这边，其心可诛啊！
　　“是宁妃向父皇请求你搬去和她同住，这才是结症。你们以前就认识？”
　　“不认识，可宁妃却硬是把我网另一个人身上带，认为我是没安好心。”转念一想，“王爷当初不也这么认为，所以才会组织太子收我为义女嘛，如今怎就变了心？莫不是……”
　　“说下去！”
　　“晚儿不敢，生怕王爷降罪。”
　　“本王还没如此小气。”
　　“好吧，王爷是不是发现晚儿身上有什么可供利用的地方？”宁妃一事似乎是个写照，“王爷也不怎么喜欢宁妃吧，因为她毕竟是江湖人士出生，王爷是怕她会对皇上不利是不是？所以我中毒一事会成为你铲除她的绝佳借口。”故而朱棣暂时把逐我出宫的念头压下，可等宁妃的事情完结了之后我就首当其冲的遭殃了。
　　“一半一半，本王确实对她没有好感，宁妃又会武功，留在皇上身边始终不太令人放心。”朱棣渐渐欺进我身，“而你，也是个祸害，留不得啊！”
　　“怎么，王爷想现在动手？”我嘲弄道，“因为我看出了你的意图？不过，就因为这样，王爷才更要留着我才是呀。”就目前而言，为自己树立强劲的对手是十分不明智的，拉拢才是上策。
　　“说来听听。”朱棣一时起了兴致。
　　“在王爷优雅雍容的外表下有着一颗不安分的心。王爷日后必然会有轰轰烈烈的壮举，可要成就一番事业，就不能孤军奋战。”
　　“真有意思，本王已经贵为王爷还有什么……”
　　“王爷的野心仅此吗？”朱棣把他所有的一切藏得很好，我能看出他眼前的一步甚至下步会出什么招，可接下来的就难说了。朱棣可以成为日后的永乐帝就不容小视。
　　“你……”忽而朱棣狂肆地笑了，黑眸剧收，单手欺上我的脖子，却没有用狠力，“你知道我现在随时可以因为你不敬的话杀了你吗？”
　　使劲拉开他的巨掌，我怒视着他，“王爷要下手何苦等到今天？”朱棣的确想利用我，可我身上有什么被他看上了？
　　“太聪明的女人不讨巧。”
　　“太愚蠢的女人死得早。”
　　“好，或许我们有共通点可以谈谈。本王可以协助你除去宁妃……”
　　“我不要，我自己的事情我喜欢自己处理，王爷只要安静地待在一边看就行了，不要来破坏我的计划。”他有那么好心吗？协助我？协助我去完成一件对我来说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然后作为回报我也得帮他一个忙？办不到！
　　“你的态度很成问题。”朱棣寒着张俊脸，他的威严怎么容许别人侵犯？
　　“既然是合作的关系，我当然得要求等同的待遇。”老处在不平衡的位子会使人心理产生扭曲。
　　朱棣以不削的眼神扫了我眼，“荒谬！等同？等你有办法让本王信服的时候，本王或许可以考虑给你要求的‘等同’。”
　　差点忘了古代盛产高傲的自大狂。“好……”我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
　　“怎么，不乐意？”
　　“尊贵的燕王殿下，晚儿怎么敢？”撇撇嘴我挖苦道。
　　“你在讽刺本王？”
　　“王爷这么说是要折我的寿啊？”
　　朱棣不语，那冷冽的眸子却让人莫名的心颤，“那你就好好干吧，千万别让本王对你产生厌倦，否则当那天到来时，就是你为你今天的言行付出代价的时候。”
　　震了一下，我之前的行为无意于在老虎嘴上拔毛，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吧？朱棣还肯让我好好巴结他吗？
　　老朱家的人骨子里都有残暴的因子，下次躲远点吧？
　　可我人身在老朱家的势力范围内，躲得掉吗？
　　头一次，我产生了再也不想见到某人的意识……
　　“是，晚儿知错了……”
　　“没诚意的知错本王担当不起。”
　　看吧，我就晓得会这样，自讨没趣，自取其辱。
　　哼，总有一天，你也会放下身段来求我！

　　第九章　岁寒松柏肯惊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