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泪-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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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厉仲谋的办公室里，郑可为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香烟，大口大口地吞吐着。办公桌后的厉仲谋阴沉着脸，在盯视着他的砚台。周自成看了看郑可为：“说起孙鹏，他在信贷部，前几年的工作始终还是不错的，基本上还算是称职吧。”
　　厉仲谋抬头说：“是啊，有些事情不好说。信贷工作，要么不出事，要么就会出大事。”
　　周自成接过话茬：“是呀……去年，有几笔他经手的贷款出了问题收不回来，形成了呆账坏账，特别是远洋公司十个亿的贷款，确实不是小数字，给银行造成的损失很大，所以他就被辞退了。”
　　郑可为眼睛一亮：“你们在处理过程中，发现个人经济问题了吗？”
　　“调查过，这方面倒是没有……”厉仲谋进行着解释。
　　“这么说，你们的管理还算比较严格？”郑可为接着问。
　　“严格还不断出漏洞，不严格那还得了？”厉仲谋立刻做了回答。
　　郑可为犹豫了一下：“听说他还有个外号，叫‘上访专业户’，是吗厉行长？”
　　“好像是有这个说法吧。也难怪，年轻人嘛，身处一个很优越的单位，突然丢掉了工作，心里肯定不平衡，即使出现一些过激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这次持刀行凶对银行进行报复，这种行为，真是万万没想到。”厉仲谋扭脸看看周自成，“这也说明我们的工作做的还不够到位。老周，这也算是教训吧。”
　　“是啊，如果工作做到家是可以完全避免的。”周自成附和道。
　　“这也是个新课题，金融改革，必然触及一些人的利益，处理不好就会有过激行为，唉，每往前走一步，都会出现新问题，难呐。”厉仲谋说道。
　　“他平常的性格，我是说包括心理上，偏执吗？”郑可为继续问道。
　　“怎么说呢？话比较少。但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大家总的评价是比较内向。”周自成接着说，“越是老实人，越容易走极端。”
　　在信贷部的办公室里，徐颖正在眉飞色舞地说：“哎呀，好厉害呦，孙鹏刚刚举起刀指向王圆满，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郑主任扣住他的手腕，身子一摆，扑通一声，孙鹏就被摔倒在地上，这一招，绝了。你们当时没在场，干净利落，酷啊。”
　　一个小伙子笑嘻嘻地开玩笑：“是英雄救美吧？”
　　另一个女职员也瞪大了眼睛：“盖帽了，没想到郑主任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却这么勇敢，真是见义勇为呀。”
　　门一响，郑可玉跨步走了进来。众人立刻噤声，用尊敬的目光望着他。“怎么了各位，干吗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郑可玉感到有些不解。
　　“我想请你吃饭，郑主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徐颖高兴地说。
　　“对不起，要是这个理由，这顿饭我肯定是不吃了。”
　　“为什么？”
　　“晚上我有约会，老同学。”
　　“是女朋友吧，郑主任？”　　　　　　　
　　“什么呀，男的，一个很丑很丑的男人。”
　　站在徐颖旁边的女职员哈哈大笑起来：“哈哈……郑主任说话可真幽默……”忽然，她发现除了自己谁都没有笑，急忙止住了笑声。
　　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徐颖扭过脸去：“请进。”门被推开，一个气度高雅的女士身穿裙子飘然走进。众人用惊奇的目光一齐投向她，似乎是让她那高贵的气质镇住了。
　　女士打量了一眼众人：“请问，哪位是郑可玉郑主任？”
　　郑可玉站了起来：“噢，我就是，请问你……”
　　“不好意思，我想与你单独谈点问题，好吗？”
　　徐颖和众职员相互觑觑，退了出去。
　　包彤递过名片：“我叫包彤，是总行稽查部的。”
　　郑可玉接过名片看了看：“包副主任……”
　　“开门见山好了。你知道远洋公司的贷款问题吗？”包彤一针见血。
　　“不知道。”
　　“利安分行信贷台账里误录了远洋公司的负债情况，导致他们公司贷款难，而你们分行还坚持不给对方看担保档案，这件事，他们公司已经举报……”
　　郑可玉笑着打断对方的话：“对不起，你说的这些我一概不清楚。”
　　包彤奇怪地看着郑可玉，一丝嘲笑从唇边掠过：“那么，我再问一句，作为信贷部主任，你到底知道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因为我刚受聘上任。”郑可玉如实地回答着。
　　包彤愕然。　　　　　　　
　　自从孙鹏事件和远洋公司贷款问题发生之后，周自成情绪低落，精神萎靡不振。他考虑再三，决定拿出一点时间和精力，采取巧妙的办法，处理一下最近发生的棘手问题。
　　上班后，周自成连续接了几个电话，又送走了几拨客户，他感到有些不耐烦。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周自成拿起听筒：
　　“放心吧，我这边的事，可谓天衣无缝，手续是无可挑剔的，关键在李俞，懂我的意思吗？你不要太紧张，要沉得住气。”
　　门口传来敲门声。
　　“好了好了，不多说了，有人来了。”周自成不容分说地扣掉电话，抬起头来，“请进。”
　　门推开，办公室主任董之良手拿文件夹递给周自成：“周副行长，总行工委的包彤来了，去了信贷部。”
　　周自成接过文件：“好啊，刚去了个孙鹏，又来了个包彤，尽是丧门星……”
　　董之良讨好地告诉周自成：“大概是来调查的吧。远洋公司那边最近在上访，闹得动静可不小。”
　　“怎么啦？有什么事由信贷部处理嘛。”
　　“可信贷这一块，是由你分管，周副行长。”
　　周自成冷笑：“你要这么说，还应该去找厉老板，哪个单位不是一把手一锤子定音？不要紧，包彤明白得很，所以，她不找我而是先去了信贷部。”
　　信贷部，包彤正与郑可玉谈话。
　　郑可玉沉默了一下，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包彤：“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当然就是我们分行的问题了。”
　　“这你应该知道，按照总行的规定，提供错误信息给企业造成损失，是要处五万元以下罚款，并对单位领导通报批评。如果涉及到金融诈骗，那可就严重了。”包彤认真地回答。
　　“这样吧，我先向行长汇报一下，核查之后再向你们做书面汇报。”
　　“也好，我等你们的消息。如果情况属实，我们可就要照章办事了。”
　　“没问题，就这么定了。另外，包副主任，我提个问题好吗？”
　　“你说吧。”
　　“你在东风小学读过书吗？”
　　“哦，没有啊。”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这件事，请你们抓紧处理，以后我们要多加联系。郑主任，再见。”
　　“再见。”
　　郑可玉起身来到门边，抢先拉开了门。
　　门口处，正在偷听的徐颖措手不及，她脸色一红：“噢，郑主任，你们……”
　　郑可玉眉头紧蹙：“有事吗？”
　　“呃，没事……路过这里，本来想看看……可你们有事，你们谈吧。”徐颖转身匆匆离去。
　　包彤看了看郑可玉：“怎么，你们分行职员还有听墙根的毛病？”
　　郑可玉哭笑不得：“我说过，包副主任，我今天刚上班，你对分行的了解恐怕比我要多。”
　　“这可不是你推托的理由。远洋公司的事，我下次来还是要找你。”
　　“这个没有错，是应该的。”
　　“当然，只要你在这个位置上。”
　　利安分行一楼大厅内，董之良陪着周自成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
　　“之良呀，这几天我很烦。介平的事你要多操点儿心。”
　　“我和介平压根就没打你的旗，阿姨也说了，就当家里没你这个人。”
　　周自成笑了：“这个我知道，她对我的意见大得很呐。”
　　“不会吧？你和阿姨可是金融系统出了名的一对老鸳鸯。”
　　周自成淡淡地说：“是吗，还老鸳鸯，鸳鸯好啊……”忽然，他们发现大楼门口自动玻璃门处郑可玉走了进来。
　　郑可玉礼貌地说：“您好，周副行长。”
　　“怎么样，郑主任，来这里还好吧？孙鹏的事，让你受惊了。”周自成表示出关心的样子。
　　郑可玉微微一笑：“瞧您说的，这算什么。现在，我连信贷部的人还没认全呢，其他……”
　　“触类旁通，你很快就会得心应手的。利安请你来，是寄予厚望的，希望用你的金融新思维，打破常规，冲击一下。”周自成打断了郑可玉的话。
　　“我不可能力挽狂澜，周副行长，但尽职尽责是应该的。”
　　“分行的未来是你们的，这是谁也不可阻挡的……好了，我希望在介平的婚礼上能够见到你。”说完，周自成向前走去。
　　“介平？介平是谁？”郑可玉惊讶的目光投向董之良。
　　董之良凑近他，低声说：“你不知道，他是周副行长的公子。”说完，转身追向周自成，向大门外走去。
　　办公室里，徐颖正在和丹枫聊天。丹枫一本正经地对徐颖说：“检查、监管分行业务，本来就是总行分内的事，包彤来也正常，不来也正常，这有什么奇怪的？”
　　“可我听说是为了远洋公司贷款的事。”
　　“你管那么多干吗？我们一个普通职员想负什么责任吗？”
　　“可最近，孙鹏……”
　　门一响，徐颖急忙止语，扭脸望去。郑可玉走了进来。“郑主任。”徐颖急忙站了起来。
　　郑可玉点了点头：“你也在呀，徐颖。”扭脸对丹枫，“远洋公司贷款的事你参与了吧？”
　　“是啊，后来是我接的手。”
　　“你把所有的材料、手续拿给我看一下，总行正在调查这件事，需要……”
　　“这笔贷款数额较大，我们在手续上做得非常严密，郑主任，可以说是无可厚非……”
　　“这种结论，似乎是不应该由我们自己来下吧？”　　　　　　　
　　丹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可玉不解地问：“怎么啦，有什么难处吗？”
　　“今天太晚了，要下班了。”
　　“没关系，今晚上我想加会儿班儿。”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材料不在信贷部。”丹枫迟疑了一下，“周副行长下午调去看了，还没送回来。要不，我再看看去。”不等郑可玉说什么，丹枫转身走了出去。
　　郑可玉想了想，似乎是想喊住他，但又止住了。
　　“估计她今天不会回来了。”徐颖说。
　　“为什么？”郑可玉有些不解。
　　“感觉，凭我的一些体会……不管她了。哎，郑主任，今晚我做东，请你吃海鲜怎么样？”
　　郑可玉再次推辞：“对不起，改日吧，今晚我真的有事。”
　　郑可玉回到办公室，默然凝视着窗外，又想起了那位中年男人的电话，他好似进入了幻觉，默默注视着办公桌上红色的电话机，屋里静悄悄。郑可玉来到桌子边坐下，点上一支香烟吸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郑可玉一惊，凝视着电话机，似乎是在判断究竟是否真的来了电话。电话铃声继续响着，叮铃铃不断。郑可玉嘘了口气，拿起了听筒：“你好，我是郑可玉。”
　　听筒内传来郑可为的声音：“你怎么经常不接电话呀，可玉，不是说好了吗？”
　　“哦，大哥，我……”
　　“下楼吧，我马上到了，咱们去岩石酒吧……”
　　岩石酒吧内，五彩灯光闪烁，在音乐的伴奏下，小舞台的正中，彭安萍正卖力地唱歌。台下角落处，郑可玉、郑可为兄弟俩正在喝酒聊天。
　　“中年男人？你吃的准吗？”郑可为提出疑问。
　　“从声音上感觉是……可我不懂，你说，他给我打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我新来乍到，利安的人际关系与我无关……”
　　“你来了，可就有关了。”
　　“鬼鬼祟祟的，有什么事，又不说清楚，让人不明白。”
　　郑可为咂了口酒，放下杯子：“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有什么奇怪的？天下本来就没有净土，一切都是相对的。”
　　郑可玉端起酒杯也喝了一口：“可你知道，我最烦这无谓纠缠的人事关系，耗神费力，耽误正事。”
　　“那怕什么？你又不是活在真空里……你呀，走着瞧，将来麻烦事还多着呢，信贷部是要害部门，最风光，也最容易出乱子。”
　　“只要遵守游戏规则，事情就好办。”
　　“不是我说你可玉，事情没那么简单。怎么，你好像总是长不大。”
　　“这方面咱哥俩谁也甭说谁，你和我一样，差不了多少。”
　　“老弟，你要明白，我干的是公安，接触案子多。”
　　“那是职业病。”
　　“是吗？有那么严重？”
　　郑可玉看看哥哥：“那你说，孙鹏事件是不是有些蹊跷。”
　　“确实有点儿蹊跷，孙鹏本来是被你拿下了，完全没有必要打他嘛。”
　　“这就不好说了，人的脾气性格、行为做法不一样啊，不过……”郑可玉小声叹了口气，“唉，孙鹏这一家可真够惨的。”
　　郑可为自言自语地说：“你刚上班就撞上了这件事，还有宋先生莫名其妙的电话，我跟你说，我有预感，在利安，你以后还真得注意点儿。”
　　郑可玉想了想，一口喝完杯中酒：“你想多了吧，哥……咱们走吧，回去晚了，嫂子恐怕又会不高兴了。”
　　郑可为扭过脸去望着小舞台：“这个歌手唱得不错，多听一会儿。时间还早，着什么急？”
　　小舞台上，彭安萍继续唱着：
　　看紧我，别让我迷了路，就无法再回头；
　　看紧我，别让我想太多，发现你的冷默，我何必忍受……
　　郑可为冷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别让我想太多’……呵，不想太多能行吗？”
　　“怎么了，哥？”
　　“听歌听歌。”
　　小舞台上正在唱歌的彭安萍发现了手捧鲜花的黄旭生从门口走了进来。彭安萍歌曲唱完躬身谢幕。黄旭生捧着鲜花微笑着走向小舞台。不知是什么原因，彭安萍却不理不睬，扭身走向角落处，面对起身要走的郑可玉和郑可为说：“先生，我要回家，你们可以送我一程吗？”
　　郑可玉一愣。
　　“你去哪里，小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和你顺不顺路呢？”郑可为问道。
　　彭安萍抬头一笑：“新海市不大嘛，二位先生，是否需要我付车资和汽油费？”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那好，咱们走吧，车上说。”彭安萍边说边推着郑可玉、郑可为向门外走去。
　　正在此时，一辆奔驰轿车飞驰而来，猛地刹车。车门打开，赵青笠正要跨步下车，忽然发现了什么，忙缩回身子带上了车门。透过玻璃窗，赵青笠看到了彭安萍跟随郑可玉和郑可为从岩石酒吧内走了出来，上了郑可为的轿车。赵青笠凝视着这一切，嘴角浮起了淡淡的笑。
　　郑可为回过头去问道：“请问小姐去哪里？”
　　彭安萍回答：“哦，随便。”
　　郑可玉一愣：“随便？”
　　“‘随便’是哪里呀？我可跟你说，小姐……”郑可为不解地说。
　　“好啦好啦，你不喜欢送就算啦，停车吧。”
　　郑可为一打方向盘，汽车在马路边停下。彭安萍摆摆手：“谢谢二位先生。”说完，打开车门下了车。
　　郑可玉挠了挠头：“嘿，好厉害，她比我们还理直气壮。”　　　　　　　
　　郑可为生气地说：“神经病。”
　　公路边，彭安萍环顾了一下四周，向一辆汽车招手。奔驰轿车开到彭安萍身边停住，玻璃窗落下，赵青笠冲着她嫣然一笑。彭安萍一愣：“青笠姐，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