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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的眼泪-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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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那个阿彤。她人很冷淡,很少笑,也不爱说话,但是教琴挺认真的,说得比老师还详细。所以后来我就请她教我了,学费省一半呢。” 
  “那是很正常的。一方面,在某种官能上有缺陷,往往影响到性格的发展,多半表现为沉默寡言。但是另一面,她也必然在另一种官能上有超越常人的能力,这也算是上天对她的一种补偿。你的这位阿彤老师,眼睛不能看,可是耳朵一定比正常人敏感得多,如果她把这种精力专注在弹琴上,将来的成就是不可限量的。”曲风正色说,脸上显出罕见的认真。 
  小林有些得意,因为曲风很少这么认真地和她谈话,也因为老师这样出名,徒弟自然也很光彩。“阿彤说,今年秋天还有一个大赛请她参加,不过,她担心自己会失败。” 
  “为什么?” 
  “因为……”小林想起老师的理由就忍不住笑了,“她说她不懂得爱情。” 
  “哦?” 
  “真的,她说,她的参赛曲是一首最简单的《致爱丽丝》,每个会弹钢琴的人都会弹,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弹得好。如果想弹好,不仅要技巧纯熟,还得真正理解曲中的含义。可是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无法想像恋爱的滋味,又怎么弹得好爱情的曲子呢?她还很认真地问我,到底什么是爱情呢。”     
《天鹅的眼泪》 真正体会人生     
  曲风也忍不住笑起来,对这位从未见面的阿彤充满了好奇和尊重:“那么,你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我说,我也没有谈过恋爱,可是,我却知道爱上一个坏男人的滋味,又苦又涩,很不好受呢。”小林故意说。 
  曲风知道她是在说自己,赶紧顾左右而言他:“你下次上课是什么时间?” 
  “怎么?” 
  “我送你去,顺便见见你这位阿彤老师。” 
  “好啊。你们俩算是同行,惺惺相惜,说不定会成为好朋友呢。”小林很大方地说。一个盲女,她才不担心会成为自己对手。而女人对于不是自己对手的另一个女人,通常是很乐意表现大方的。 
  到了学琴日,小林果然带了曲风一起去学校。可是就那么不巧地,阿彤刚好请了假,回孤儿院帮忙处理一些杂务。倒是阿彤的老师,一位白了胡子的钢琴教授同曲风谈了很久。曲风弹了一段曲子请教授指点,教授闭着眼睛听了,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你呀,你和阿彤犯的是一样的毛病,技术过于纯熟,感情却欠着那么一点儿。琴声里,都少了一份儿真。” 
  曲风不服气,又重弹一曲《天鹅之死》,教授大惊:“好啊,弹得好!把天鹅那种挣扎、那种重生的渴望全弹出来了!《天鹅之死》本来是大提琴曲,可是你用钢琴弹,居然也可以弹得这么有韵味,好啊,真是好啊,简直好得不可思议!” 
  曲风受了夸奖,反而伤感起来,低头说:“我养过一只天鹅,她是为了救我而死的。” 
  老教授明白了,频频点头说:“难怪,难怪你可以把天鹅的那份绝望和渴望同时表现得这么强烈,你是真正感同身受啊。这就是感情融在钢琴中的魅力,我一定要把这个故事告诉阿彤,这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聊起阿彤,老教授对她的悟性与勤奋赞不绝口,却对她的个性十分头痛:“太自卑太沉默了,你知道,搞艺术的人大多外向,她这么自闭,不喜欢同人交往,很难真正体会人生,也就很难有大的提高。其实,单以技巧论,她的演奏早就出师了,可是就差那么一点儿,那么一点点儿,弹琴老是不出味儿,就跟酿酒忘了发酵似的,料都齐全,独差一味。” 
  至此,曲风已经彻底服了老教授对钢琴艺术的深厚理解和极高造诣,这一下午,他跟着小林做旁听生,从基础课听起,竟然津津有味,受益匪浅。 
  下了课,两人去“罗杰斯”共进晚餐,小林感慨地说:“如果以后每次都能这样,多好。” 
  “什么?”曲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如果你每次都可以送我来上课,再跟我一起下课,吃晚饭,就好了。”小林向往地,“就像小学同学,手拉手地放学回家做功课,你说有多美。” 
  “小学同学?你才是越活越小呢。”曲风忽然想起来,“水儿如果不是总生病失学,今年也该小学毕业了。” 
  小林沉默了。水儿,又是水儿。曲风的心里,竟然满满地都是水儿哦!到底那个小小的十二岁的水儿,有着什么样的魔力,可以让一个著名花心的大男人钟情至此呢? 
  星期天,小林难得地又重新出现在医院里,曲风正和大林在兴致勃勃地欣赏水儿的新装。 
  水儿醒来后,一直不肯穿医院的病号服,也不肯再穿以前的娃娃服,她的着衣品位颇独特,指定要白色的长裙,线条越简单越好,质地做工却要一流。大林很是头疼,曲风便自告奋勇替她购衣。走在商场里,他突然想起,丹冰“生前”也是喜欢穿素,简单点,便按照丹冰的品位来打扮水儿好了。 
  这一招很是奏效,水儿看到新装,果然表现出极大的欢喜,立刻换了上身,牵着裙角在母亲面前一连转了几个圈,问:“好看吗,妈妈?你喜欢吗,妈妈?” 
  大林连声应着:“好看,好看极了。” 又忙不迭地劝:“好了好了,别再转了,小心累着。”女儿初醒时不肯喊妈妈,后来终于肯喊了,又特别频繁,几乎说每句话都要叫一声“妈妈”,叫得又糯又软,仿佛这称呼的本身是一种享受似的。 
  水儿已经转到曲风面前:“曲风,好看吗?我穿上白裙子,像不像新娘?” 
  当着大林的面,曲风颇有几分尴尬,水儿却浑然不觉,毫无心机地对母亲说:“妈妈,我长大后要嫁给曲大哥。你答应吗,妈妈?曲大哥已经答应了,曲风,你说是不是?” 
  大林只当她是小女孩胡闹,随口说:“答应,有什么不答应的?我们水儿这么漂亮的新娘,你曲大哥还会不要吗?”暗地向曲风挤挤眼。 
  曲风只好说:“当然,我不会违约的,一定等着你,做个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小林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一进门就发现了水儿的变化,不禁“哟”了一声:“你又买新衣服了?这件衣服这么眼熟的,好像有谁穿过一件和这差不多的。” 
  水儿停下旋转,冷冷地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大林忙拉过女儿:“水儿,怎么这么没礼貌?” 
  水儿赌气不说话,倚在妈妈身边。 
  小林不理睬女孩的敌意,对姐姐和曲风宣布:“我给水儿请了一位堪舆师,约了今天会诊,我们现在就去吧。”  
  “堪舆师?”曲风一时不懂得:“什么意思?” 
  “就是风水先生。这位师傅姓韩,很有名的,五行周易都很精通,又擅长降妖伏魔。我想请他替水儿作法。” 
  “你把水儿当妖怪?”曲风不满,“小林,你太荒唐了。”     
《天鹅的眼泪》 舞蹈是什么呢?     
  大林也说:“这怎么行?妹妹,水儿是你的外甥女,你干吗装神弄鬼地吓她?”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林安慰:“水儿久病缠身,说不定有什么妖魔作祟呢。我听给我介绍风水先生的这个朋友说,她的朋友的朋友有一次得了怪病,医院怎么治也治不好,连病因都查不出,到韩师傅那儿看了一回,说是原来有蛇精盘在他身上,作法驱掉了,这人大吐了几次,就好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试试也好啊。” 
  大林便犹豫起来,所谓病急乱投医,凡是对女儿的病可能有帮助的办法,当母亲的都愿意试一试。 
  曲风却坚决地否定:“不行!我不能让你做这种事!” 
  “曲风,这是我们家的事,我姐姐都同意了,你管什么闲事?”小林不满起来。 
  曲风只是坚持着:“无论你怎么说,这件事我管定了,就是不能让任何人对水儿不利!” 
  “让他来吧。”一直不说话的水儿忽然走过来拉住曲风的手,敌视着小林:“我倒想看看,那姓韩的到底有什么功力,是不是真地看得出我是谁?”  
  舞蹈是什么呢? 
  当一个人用心跳舞,她便不再是她自己,而只成为一个躯壳,听从舞蹈的支配。她的心是空灵的,在与天地对话,于空气间寻找一种平衡。 
  这空气也是特殊的,有其韵律。 
  那韵律,来自你的琴声。 
  最怕别人伴奏了,常常让我在排练时完全找不到舞蹈的感觉。就好像在天空中滑翔,时时遇到逆气流一样,不能行云流水,翩跹自如。 
  你请了一个星期假没有来,我天天都无精打采的,舞蹈也救不了我。 
  柴可夫斯基创作了《天鹅湖》的舞曲,可是因为德国编导朱列津格尔的拙劣修改与死板排舞,致使首次演出以失败告终。直到柴可夫斯基去世一周年,彼得堡玛林斯基剧院首席编导彼季帕同助手伊万诺夫为了纪念这位音乐大师,重新编排《天鹅湖》,这出名剧才大获成功,流传千古,不致因为平庸导演的失误而明珠暗投,永被蒙昧。 
  想想看,如果不是彼季帕的重演,那将是舞剧史上多么巨大的损失。而可怜的柴可夫斯基,竟然未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看到《天鹅湖》演出成功,又多么令人遗憾。 
  好的音乐不能没有好的排舞,同样的,失去你的音乐,我的舞蹈也就没有了灵魂。 
  我爱,请弹奏起来吧,让我的心随你的琴声飞舞到天涯。 
  摘自阮丹冰《天鹅寄羽》 
  林家姐妹,曲风和水儿,一行四人来到郊区的一栋楼房,随小林曲曲折折地上了三楼,敲开一户人家。 
  曲风打量着,从外面看,这户人家同所有的人家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廉价防盗门,一样的猫眼和门铃,然而推开门之后,他却大吃一惊,看到了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这的确是一位地道风水先生的家。所有的布置都按照五行八卦的格局来摆设,到处是桃符、宝剑、罗盘针和照妖镜。而小林口中的那位韩师傅,则是个獐头鼠目的中年男人,五官分开来看倒也不怎地,可是放在一起,就有种说不出的委琐,让人看了不舒服。小眼睛小胡子,像老鼠;回避着人的眼睛不肯正面相对,你一回头,却发现他在偷窥,那神情也像老鼠;忽然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处处都像鼠。 
  曲风强抑住心中的反感,和大林一左一右牵着水儿的小手,听小林在同姓韩的交待来意——来之前分明已经谈妥了的,可是当真一家四口上门后,姓韩的却又吊起来卖,装疯卖傻地讨价还价。 
  水儿忽然骂出一句:“妖道!” 
  曲风只觉痛快,忍不住莞尔一笑。 
  小林狼狈地回头看他们一眼,有些下不来台,对师傅说:“如果你不肯,就算了,算我们白来。” 
  姓韩的立刻便换了副面孔,说:“来都来了,怎么会不肯呢?这位小妹妹一脸乌气,印堂发黑,分明是被邪魔缠身,我又怎能见死不救呢?算了,当我积德,就便宜一点了。”敲敲里屋的门叫出一个蜡黄脸色的女人来,要她帮忙摆道场。 
  那女人大概是他老婆,一出来立刻凑向男人嘴边小声问了两个字,曲风从口型判断出,那句话应该是“多少?”男人伸出右手比了个数字。女人便满意地一笑,状极委琐。 
  曲风只觉作呕,一分钟都难以忍耐,对自己竟然答应小林来这里十分后悔,弯下身对水儿说:“如果你不愿意,我立刻带你走。” 
  水儿感激地看着他,小手在他手上安慰地拍一拍,傲然地一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才不怕他们!”接着,微一蹙眉,又忧伤地说,“其实,我倒真希望他是有道行的,可以替我告诉你我是谁,免得我一直说不出口。” 
  “什么?” 
  曲风一愣,不等回过神来,小林已经过来把水儿拉走了。 
  道场已经准备好,韩师傅令水儿躺到法桌上去,在她身周点满蜡烛,又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放了一只镜子一坛水。他说,这水是显形水,这镜是照妖镜,等一下,他施展降魔大法,就可以从这镜子里看到缠住水儿的妖怪的真面目了。 
  小林紧盯着镜子,内心十分紧张,忍不住双拳紧握,半张着口,两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镜子,生怕错过了妖怪显形的好戏。 
  曲风忍不住讽刺:“你还真以为等一下镜子里会出现一个青面獠牙的妖怪不成?” 
  小林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天鹅的眼泪》 要做他的新娘     
  韩师傅念念有词地作起法来,一会儿喝酒喷火,一会儿化符念咒,一会儿又舞动桃木签做出种种穿刺姿势。曲风十分不耐,觉得这些和港片电影里看到的驱魔镜头没什么两样,却没有电影里好看。加之房间里没有空调,又不开窗子,却到处是火,早已将他热出一身大汗,低低抱怨:“这样热,也不知水儿受得了受不了?” 
  水儿分明已经有些受不住,却硬忍着,额上渗出大滴的汗来。没完没了的仪式和无边无际的炎热使她渐渐恍惚,喃喃着:“好大的火,是牛魔王的火又烧起来了吗?我想飞走,想飞走……” 
  韩师傅绕屋疾走的步子忽然一定,大喝一声:“咄!”拔剑刺向镜子,镜子立刻碎裂了,溅了水儿一身。大林忍不住“哎呀”一声,曲风早已冲过去抱起水儿,问:“伤到你没有?” 
  小林也迎上来,问师傅:“怎么样?” 
  韩师傅拭着汗说:“我已经看到妖怪显形了,是个女鬼缠住了她。” 
  “女鬼?”小林望向另外三面镜子,“怎么我没有看到?” 
  “你是肉眼凡胎,当然看不见。可是凭她什么妖魔鬼怪,怎么逃得过我这双法眼呢?刚才,我已经清清楚楚地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吊死鬼,就是这个女鬼缠着你外甥女,现在我已经把鬼驱走了,她很快就会好的。” 
  水儿这时已经热得浑身汗透,奄奄一息,却硬撑着骂了一句:“胡说八道。” 
  小林也深觉失望,韩师傅的结论和她的想像大相径庭,分明一派胡言。什么吊死鬼?什么照妖镜?一点证据没有,全听他一个人自圆其说,是否捉了鬼,谁知道?至此,她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孟浪了。 
  这时,大林忽然惊呼一声:“呀,水儿,你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小林立刻抓住韩师傅的道袍:“你不是说驱鬼治病吗?怎么反而把我外甥女弄昏了?” 
  “这是正常现象嘛。她身上的妖气被除尽了,当然要睡一下子,醒来就好了……” 
  曲风再也听不进他的胡说八道,大声说:“还嗦什么?我们赶紧回医院!” 
  水儿回到医院,立刻被送进急诊室。 
  林爸林妈和姐夫都赶来了,问明发病原因,对小林十分生气,纷纷指责:“你怎么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水儿的身体那么弱,哪里抗得住这么折腾?这么热的天,就是个健康人也受不了,何况她呢?”又骂大林,“你妹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是水儿的妈,怎么能把女儿往火坑里送?” 
  大林悔得肠子都青了,哭着自责:“是我错,我该死!我哪里想到会这样呢?妹妹说替水儿驱驱魔,把病根儿除了,说不定水儿就好了,怎么会想到她会被热得发病呢?” 
   大林的丈夫不听则已,一听更是火冒三丈,指着大林叫起来:“你怎么会这么浑?竟然相信驱魔这种鬼话?水儿刚好了没几天,你这么折腾她!我告诉你,要是女儿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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