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使唱歌-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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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铃铛是谁？”她问。

　　　　“猫铃铛就是脸颊肉鼓鼓的……”他思索了一下，“去照镜子吧！”

　　　　“呃？”她愣住了。这叫什么回答啊……怎么突然有种被戏弄了的错觉？

　　　　坐在凉爽的快餐店中，杜若再一次感慨。

　　　　丁烽不愧被漫画界推崇为“魔鬼天才”，不仅画稿质量一流，速度一流，对社团的管理格外严格，连行事都是意料之中的雷厉风行。才出来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已从市南的住所赶至编辑部，在他三两下搞定了稿费和截稿日之后，他们又一路奔赴位于市中心的他的好友家里借来一套COS猫铃铛的服装。

　　　　原来，他所说的“猫铃铛”是某部知名漫画故事里的小猫少女。而他似乎就是要把她打扮成这种天真娇憨的模样。

　　　　天真娇憨……她忍不住捏捏自己的圆脸。真想叹气……

　　　　丁烽支着下巴，凝视着女孩一瞬百变的表情，不禁柔了眼神。他已经忍不住开始想象她穿起那套衣裙的模样……小羽从前可是COSPLAY界有名的“猫铃铛”……呵呵……

　　　　小羽……心间猛然一阵抽痛，他暗暗咬牙忽略泛开血丝的旧伤，将注意力全部转回杜若身上。

　　　　“去换上让我看看，如果不合身，我找人帮你修改一下。”他的口吻因为回忆而全无棱角。

　　　　“现在？”她抱着衣物，瞪大眼睛。

　　　　“然后我们吃饭。快去，我饿了。”他回以平静无波的陈述。

　　　　她立刻起身冲进洗手间。

　　　　……

　　　　果然是只灵动可爱、娇憨迷人的小猫。

　　　　丁烽眯起眼，审视着眼前局促不安的女孩。白色帽子将鬓角处蓬松的发拢至脑后，在小巧的耳朵上方悬挂着两枚绒制的硕大的暖黄色铃铛，依然肉鼓鼓的圆脸，依然圆溜溜的黑亮双眸。属于少女的柔软身段包裹在淡紫色的及膝连衣裙和镶有同色蕾丝花边的白色围裙里。勉强还算修长的双腿，在脚踝处套有暖黄色丝袜，之下是双挂带的白色皮鞋。

　　　　原本就是漫画故事里首屈一指可爱的人物，衣裳自然做得小女孩味十足。再加上扮演者发育平平的身材和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表情，小小的猫铃铛活灵活现。

　　　　见丁烽注视着自己半晌不说话，杜若心里不免打鼓。抽出抱着衣物的手，她小心翼翼地拉拉裙摆，又小心翼翼地问：“还……还可以吗？”

　　　　“把衣服放下，转个圈给我看看。”他说。

　　　　她听话地放下衣服，一个圈转下来，四下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她不太适应地缩缩肩膀，看向他。

　　　　“很可爱。”他说。

　　　　小女孩瞬间红透了脸颊，“谢谢……”

　　　　完全没有理会她羞涩的感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大叠红红黄黄的优惠券丢在桌子上，“喜欢吃什么？今天拿了稿费，先挥霍一顿再说。”

　　　　她眨眨眼，消化掉他话中的顽劣后猫一般扑上木桌，“我喜欢土豆泥。”

　　　　他也不客气，手指顶住她的额头，“你随便买！我只要汉堡和可乐。”

　　　　“那我把他们的午饭也一并买回去……”她挑出几张比较经济实惠的券抓在手中。

　　　　“随便，反正钱他们也有份。”他做无所谓状。

　　　　她于是开心地一路小跑冲向贩卖台。身后传来他好心的提醒：“小心你的铃铛！”她撇嘴回头做出一个鬼脸，惹得他笑意连连。

　　　　会唱歌的小杜若，是只有点儿笨拙有点儿小聪明的可爱猫咪。

　　　　饱餐一顿之后，他们肩挨着肩一起狂奔追赶公共汽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上车，为了避免衣裳有所损伤，他只能将她护在臂弯里一路忍受着汽车因为长年失修而发出的咣当咣当声，返回城南小屋。即使是在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时刻，女孩依然笑靥如花。

　　　　直至回到“BLUE”老巢，将食物丢给几个饿死鬼，她才稍稍收敛了笑容。心情依然非常的好，好到可以对颜照轩揶揄的话语充耳不闻，好到想要唱歌。

　　　　“奇怪，今天肉包开花了……”叼着汉堡，桃花眼男人一脸惊奇。

　　　　身旁的罗槿递来眼色，可惜为时已完，他的头顶上挨了重重的一记爆栗。早上才交的社团形象设计被丢在桌子上，丁烽严厉的声音飘荡下来。

　　　　“这份不适合我们。”

　　　　不说不合格，却说不适合，一样是否定。颜照轩痛到皱眉，“那我重新做……”

　　　　“不用了，我来做。”他收回工作，转身返回工作室。

　　　　罗槿直到丁烽合上门板才转过头，胳膊肘碰碰颜照轩的小臂，低声嘟囔道：“发现没，今天老大和往常不太一样……”

　　　　后者努力地点了点头，“确实不太一样……”设计不过关竟然连半个责备的字眼儿都没有，真是千载难逢……

　　　　千载难逢啊……

　　　　下雨了，梦里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他很清楚这不过是场梦，因为梦里有小羽。

　　　　小羽，他十九岁的小女友，精灵一样美丽的少女。

　　　　他还记得她和他说分手，就是在一个雨天，天空绵绵不绝地飘着雨，淋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裳。他看见她漂亮的眼睛里同样落着雨。

　　　　他听见她哽咽着说：“对不起，丁烽，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他根本没力气问理由，他甚至没力气说话。

　　　　她说：“你那么喜欢画画，我根本融不进你的生活。你是工作狂，我寂寞的时候，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在忙，根本不会想到我……”

　　　　雨一点点流进衣服里面，流进眼睛里面。他早已看不清雨中的她。

　　　　她抬起手，擦拭泪水，却被雨水灌满了眼，“丁烽，我爸爸妈妈说我们不合适……你没有稳定的工作，他们不答应我们交往……”

　　　　真相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原来……原来……又是因为漫画……

　　　　“所以，我们分手吧……”

　　　　她哭出梨花带雨的动人，而他全身冰冷，心中刮起鹅毛大雪。

　　　　“好不好……丁烽……”

　　　　她哭着问，他淡淡地答：“好。”

　　　　然后她走了，纤细窈窕的身影淹没在氤氲一片的雨幕中。

　　　　苦涩地笑起来，他听见自己说：“小羽，晚安……”就好像每次送她回家分手时一样，他固执得只肯道晚安，仿佛她从未离开过……从未……

　　　　身边传来轻巧细碎的脚步声，隔着梦的雨幕，他再一次看见女友那双担忧的眼，那么温柔那么美丽。她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薄外套为自己盖上，就好像……从前……

　　　　“小羽……”他低声轻唤。

　　　　梦里雨声嘈杂，他听不清她讲话。他听不清……“小羽……”

　　　　“好好睡吧……”女孩轻柔地说，唇角带着笑，黑色的眼睛中盈满水气。

　　　　那是谁的笑容？

　　　　白色的帽子上悬挂着两枚大大的好笑的暖黄色铃铛，黑亮的眼，粉嫩的颊，被夸奖的时候羞赧地垂下头，眉梢眼角隐隐地带着小女孩的青涩。

　　　　那是谁？在他梦里安静而温柔地笑着。

　　　　他想睁开眼看个清楚，眼皮却有如千斤重，一径把神志拖往睡眠深处。小小地抵抗了一下后，他陷入睡神的怀抱再也无力挣扎。
四　天使也会有困扰
　　　　就在四位“BLUE”帅哥的熊猫眼大法练成之前，七天的地狱式赶稿终于功德圆满了。恶魔霎时长出白色羽翼变成天使，丁烽勒令各位准熊猫立刻卧倒，分配二十四小时补眠，任务是消除黑眼圈和白粉脸，还“BLUE”三张素面朝天的本色帅哥。如有违令，达不到预定目标者，禁足，取消此后的七天假期蹲老巢看家顺便全权负责窝内大扫除。

　　　　此令一出，众人当即噤声许久，不多不少刚好三位英雄豪杰全数卧倒，飞速蜷入被窝蒙头大睡。

　　　　神明般的社长大人亦在呵欠连天中拍拍杜若的头，说：“你也回去休息吧，记得明天这个时间来叫我们起床。”然后，整个人便陷入沙发床中。

　　　　在经过整一天零十个小时的不省人事之后，众人期待已久的假期终于堂堂登场了。

　　　　今天开始放假。

　　　　终于写完了……将刚键入的文章保存好，杜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有多久没有这样通宵写字发呆了？似乎从到“BLUE”工作开始，她的起居饮食变得规律起来。为了避免早晨迟到不得不每晚早早就寝的她，皮肤也变好了许多……捏捏脸颊，偏头看向闹钟——再过几分钟刚好十点。为了水水的皮肤，她决定立刻睡觉，不睡到天昏地暗绝不起床！

　　　　想到就要做。关掉电脑，杜若拖着缺水缺粮的身体慢吞吞地爬上床，拉起堆成一堆的被子蒙住头，可她才闭上眼，电话就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

　　　　眼睛眯成一条缝，身体蜷成虾米状，她使劲堵住耳朵将自己藏在薄薄的被子里拒绝拜访，只可惜电话铃声一直响个不停，大有她不接听誓不停止的架势。在电话铃声响到第二十声时，杜若终于宣告投降，以蜗牛的速度爬下床蹭到书桌旁拎起听筒。

　　　　“喂，你好……”

　　　　相较杜若的有气无力，木樱花活力四射的声音仿佛带着清晨阳光的明亮，“我就知道你在家，懒猪，竟然这种时间都不起床！”

　　　　“我才准备睡……”她揉揉眼，打个小小的呵欠。

　　　　“今天是周末，大家都想你了，一起出来玩吧。”

　　　　“不要了，我一夜没睡……”游走在昏迷的边缘，她挤出声音。

　　　　“你经常这样，不晒太阳身体会坏掉。”

　　　　“知道了……我去睡觉了……”

　　　　“杜若，你敢挂我的电话试试看！”似乎早预知她会如此，樱花先发制人，尖利的警告声迸出听筒，随后峰回路转，“倩倩、玲兰他们都从外地回来了，大家好不容易才能聚在一起，来嘛来嘛……”

　　　　杜若觉得为难，虽然机会难得，但……“可是我好困……”

　　　　见对方稍有动摇，强势女子脱口连珠炮轰，不给对手丝毫逃脱的机会，“十点半，家乐福超市门口见。”

　　　　“不要……”

　　　　“就这样，如果你不来我就哭给你看。”

　　　　“喂……”瞪着只剩下嘟嘟忙音的话筒，女孩身体摊软，趴上地面上。

　　　　十点半……家乐福门口……任性的樱花，一向当她是超人……可是，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摇摇头，将方便面放回货架，他决定还是回去煮面条充饥，顺便再做个荷包蛋。毕竟被出版社打回来需要修改的画稿还有将近一半没完成……丁烽转过身，正看见大橱窗外气喘吁吁跳下公交车的杜若，他心里一阵莫名的喜悦，连忙疾步走向玻璃大门。

　　　　今天的杜若，一款肥大的白色T恤塞在洗到泛白的牛仔裤里，长发简单地梳在脑后，小小的圆脸显得格外苍白。成功压制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呵欠，她眨眨眼企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十足，但宣告努力失败后只换来更多更多的倦意……她好想睡觉……

　　　　脸颊上突然传来一阵冰肌刺骨的凉，她本能地偏头躲闪，眼看过去，原来是一罐雀巢咖啡，那之后是丁烽笑意浓浓的俊脸。她一愣，“丁烽？”

　　　　“给你的。”将小巧的圆筒塞在她手中，他说。

　　　　好凉，凉意顺着指间爬上手背，人瞬间清醒了不少，“给我？！”

　　　　他认真地点点头，“喝了会精神一点儿。”

　　　　“我看起来很没精神吗？”她挤挤酸涩的眼，让眼前的天空更清朗一些。

　　　　“眼睛都红了，还逞强。”敲敲她的额头告诫。他是熬夜界的权威，想瞒他没那么容易！

　　　　“只是没睡好而已。”隐去大半事实，她笑着承认。

　　　　“那还不回去补眠？”竟然顶着一双熊猫眼在大街上乱晃，就连他——铁面丁烽，看了都会心生不忍。

　　　　杜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答应了朋友要去参加聚会……”

　　　　原来……他在心底叹息，指指咖啡，“喝了吧，一会儿就不凉了。”

　　　　跟不上他思维跳跃的速度，她看起来傻乎乎的，“啊？”

　　　　“不要玷污了我体恤下属的好名声……”见她一脸白痴样，他提高声音，“还不喝？”

　　　　呵，好凶！

　　　　女孩慌忙低头勾住拉环，“嘭”的一声开启咖啡罐，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仰头灌进几口咖啡。

　　　　凶巴巴的社长偏开头很想笑，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真是个头脑单纯的家伙……

　　　　单纯到不知道该如何回绝朋友的要求……带着一身疲倦也要参加聚会的女孩……丁烽敛起脸上的笑，眼里泛开一丝怜惜，“杜若。”

　　　　“嗯？”注入强力提神剂，她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云朵里，神志飘啊飘。

　　　　“晚上过来帮我做顿饭。”

　　　　“好。”本就是分内工作，她点点头，揉揉太阳穴，她觉得终于舒服了一些。

　　　　“作为酬劳，我陪你去参加聚会。”

　　　　一语惊醒梦中人，女孩瞪大眼睛，“啊？”

　　　　“公平交易。”双手环胸，他拿出和出版社谈判的态度。

　　　　“不用那么麻烦……”他跟去，她不被那帮好事的家伙烦死才怪……她挂着满脸黑线拒绝。

　　　　丁烽摇摇头，无奈地笑着道，“我怕你等不到聚会结束就先睡着了。‘BLUE’主笔于食物爆满的年代饿死家中——这并不是条好消息。”

　　　　“我对天发誓我一定不会睡着，不会忘记回来做饭。”竖起右手掌，她神态庄重地发誓。

　　　　他却只想笑，抬掌拍掉那只煞有其事的手，“这招对我没有用，我是无神论者。”

　　　　“可我是……”小声嘟囔着，她奋力挣扎。

　　　　“我不介意。”偏头凝视着她微微拧起的眉头，他放轻声音告诉她。

　　　　“可是我介意。”摇摇手中的咖啡罐，她低下头。所谓神明，信则有。

　　　　是不是又产生了歧义呢，丁烽尚来不及思考。马路对面一个梳着包包头的漂亮女生龙卷风一般刮了过来，急速行驶中发出的杂音准确无误地落入站在超市门口对峙的两人的耳朵里。

　　　　“杜若，杜若！哇，那是谁？你朋友吗？是你朋友吗？”

　　　　被大声喊了名字的女孩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虽然脸上浮现出几缕顾忌，但仍然不失礼貌地为他介绍：“木樱花，我的好朋友……”

　　　　“木樱花……”丁烽跟着她的声音在心里重复。

　　　　大嗓门的漂亮女生——木樱花，肉包杜若的好朋友。

　　　　一个人，要是长得很漂亮，漂亮到众人注目，艳惊四座的地步，有时候也会是一种烦恼吧。抱着可乐瓶，杜若生平第一次发现高中时代的几名好友这么有默契，亮闪闪的眼睛不约而同盯向同一方位，而那只仿佛被蛇群盯住的倒霉青蛙，似乎就是坐在身边神态安然的丁烽。她投去怜悯的一瞥后，便转过脸乖乖地喝起饮料，以免惹祸上身。

　　　　在座的其他三位女孩专注于欣赏眼前的美景，无意说话。空气中有了短暂的静默，木樱花趁机拉拉好友的袖子，低声刺探：“说实话，他到底是谁？”

　　　　“我的上司。”她很老实地回答问题。

　　　　“你骗鬼，上司会陪下属参加聚会？”一脸狐疑，包包头女孩瞅瞅丁烽，再看看杜若，“不准骗我！”

　　　　杜若无奈地笑了笑，“说了你又不相信。我干吗要骗你。”

　　　　“我姑且相信你。”她扁扁嘴，“但你要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哦。”她一向很认真，只是他们没注意到。

　　　　“他是你男朋友？”

　　　　“不是。”

　　　　“你的上司？”

　　　　“嗯。”

　　　　“他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