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晚-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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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去逛街，她的钱包被偷了。她只记得他宿舍的电话。当时天下着大雨，她在电话里面哭。他说，你别哭别哭，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或者你打车回学校，我在学校门口等你，给你付钱。别哭别哭，没事的。不怕。快回来，别感冒了。　　　

　　她一直记得他当时打着一把黑色大伞，在学校正门口等她。她说，就那么一瞬，她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就那么一瞬。　　　

　　“Summer，你相信吗？有时候真的只要那么一瞬，我们就可以爱上一个人。”熊妮妮歪着头问Summer。她的脸趴在桌子上红彤彤。她的心也红彤彤。　　　

　　“嗯。”Summer点点头。“我们一生只要三个瞬间。第一个瞬间用来爱或者恨，第二个瞬间用来遗忘，第三个瞬间用来老去。”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微微问莎士。　　　

　　莎士哭着说，“因为他有女朋友了。即使他没有女朋友，他也不可能爱上我啊。”　　　

　　“这样也好，不会陷更深，快刀斩乱麻的喜欢，不会让自己疼太久。”熊妮妮张开双手，给莎士一个坚实的拥抱。　　　

　　回学校的时候，大家一起走在人行道上。微微和莎士都喝高了，Summer一直扶着莎士，微微一个人在前面边走边跳舞。熊妮妮看着天上的星星。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熊妮妮有一点想妈妈，她还有一点想念林耀辉。　　　

　　“Summer，你看，有飞机，一闪一闪，可以看见一个一个窗口。”　　　

　　熊妮妮一点都不想回去，在走到校门口之后，她拉着Summer又跑出来吃一碗清补凉。这种海口的特产，放红豆，绿豆，葡萄干，薏米，果冻，花生，汤圆，通心粉，西米露，加椰奶或糖水，加冰块，入口清凉，爽爽脆。　　　

　　回来的时候，熊妮妮和Summer拖着手走在午夜宽阔的国兴大道中央，路灯昏黄，天上星星很亮，两个人大声唱歌，坐在马路中间讲话。偶尔有来往的车辆从他们左边或右边迷离驶过。　　　

　　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从这个安静的镇，到下一个热闹的城，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绿灯，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放肆摇动著灵魂贴著每个耳朵问，到底那里才有够好的男人。没有爱情发生，她只好趁著酒意释放青春，刻意凝视每个眼神，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推开关了的门，在风中晾干脸上的泪痕，然后在早舂陌生的街头狂奔，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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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12　小从前（4）　　　　　　　　　

　　她们一起唱《失踪》，一起唱《暗涌》。　　　

　　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眉头，仍聚满密云。就算一屋暗灯，照不穿我身，仍可反映你心，让这口烟跳升，我身躯下沉，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份，我都捉不紧。害怕悲剧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历史在重演，这么烦烧城中，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什么我都有预感，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到最后熊妮妮抱着Summer，不愿意放开。“小姐，我觉得无比的荒凉。一条路明知前方繁花似锦光明无限，一条却黑暗得让我看不到一点亮光。我该怎么办呢。我怎么能对不起林耀辉呢？我该怎么办呢。”　　　

　　“跟自己的心走就好。亲爱的小姐，我们的人生还长。我总不觉得我最爱的那个人那么快那么容易就能遇得到。人生真的很长，我无法想像我要那么长时间和一个男人相处一起，忍受他的种种缺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天天守在一起，这让人抓狂。我也不喜欢小孩，我不愿意自己都要不到的东西还要想办法找给他。我不愿意有一个苹果要先给他吃。我想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我会对他好，会把我所有的给他。但是我们一定要有彼此的空间。如果那个人始终遇不到，我觉得我一个人过老也没所谓。”　　　

　　Summer很平静地说。“小姐，真的不要太难过。任何事都顺其自然。我们出生到这个世界上，老天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的人生，就像一出戏，我们是演员，我们只要做好我们的本分就好。”　　　

　　十一月的海口，已经有点湿湿的冷。十一月的北京，该下过第一场雪。零下几度看风景，途中回忆都结霜，把真心都冻伤，如果意识里看穿不这个下场，期望你空中拖着我歌唱。寂寞夜里望向你，是为着让曙光消散便算了。我已害怕阳光，只好停留在漆黑中等待变酸。可是太阳把我的呼吸都灼伤，伤口太疼，越疼越让人绝望。怪只怪我的求生声音太响，难拥你到天上。若有天你望见世间我已着凉，请原谅我不小心或太紧张。　　　

　　熊妮妮和Summer回到熊妮妮住的八楼，洗洗就睡了。　　　

　　熊妮妮一直还扯着Summer说话，可是Summer的眼睛实在睁不开了。她痛苦地哀求熊妮妮，“小姐，你放过我吧。”　　　

　　可是熊妮妮还在给她讲林耀辉的故事。　　　

　　“小姐，我听过一千遍了。”　　　

　　“Summer！你怎么把眼睛闭上了！”熊妮妮大喊一声。　　　

　　“小姐，我想一个问题，我想一个问题。”Summer做一个嘘的手势。　　　

　　从前，有过一段爱恋，我量不出它的深浅，只觉晕眩。从前，不很久的从前，他曾捧着美丽的誓言，到我面前。是我胆怯，埋头，蒙眼。是他伤悲，昂头，就走远。就在那一瞬间，心老了一点点，惆怅让爱的深浅，渐渐浮现，昭然若揭。明明看见你很勇敢往这边走来，我的心却没有打开，不曾回应你的呼唤，反而躲开。我自己都说不明白，想流泪，却又偏偏哭不出来，觉得不该，是我低估爱的能耐。离别吻，在眉间，直到你已黯然走远，泪才涌现。　　　

　　在她们在路上唱的如同箴言的最后一首歌里，她们就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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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13　早去早回（1）　　　　　　　　　

　　13　早去早回　　　

　　熊妮妮一周都在和文学社的一帮混混们跟学校领导做斗争。　　　

　　她们想把校刊弄得好看一点，她们自己排版，自己设计，然后想要学校领导多拨点经费。熊妮妮和大家跑上跑下奋斗了一个星期，总算达到了自己的目标。　　　

　　这一周真是辛苦啊。只有半个小时宿舍就要熄灯了，而那时的熊妮妮她们还在食堂开会。熊妮妮她们一度觉得坚持不下去，路走得特别艰难了。可是胜利后她们回头看看走过奋斗过的路，原来曾经的困苦是那么不值一提。　　　

　　熊妮妮这周忙坏了。她想周末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因为忙，她和林耀辉都减少了打电话的频率，许之至也很少见到了。这个学校说大也不大，说小原来也不小。　　　

　　熊妮妮吃完饭之后买了一张新的200卡，她要给林耀辉打个电话，告诉他刊物已经开始印刷了这个好消息。她兴致勃勃把电话线拉进来，坐在小床上，按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熊妮妮有点奇怪了。怎么会关机呢？没有电了吗？平时从来不会的呀。难道出了什么事？熊妮妮不想猜测下去，她打了一个电话到林耀辉宿舍。　　　

　　“喂，你好。请问林耀辉在吗？”　　　

　　“喔。他不在呐。他出去约会去了？”一个懒洋洋的男声。　　　

　　“约会？和谁约会啊？”熊妮妮竖起了耳朵。　　　

　　那男声马上变得警惕了。“你是哪位？找林耀辉有事么？”　　　

　　“我是他妹妹呢。”熊妮妮撒谎。　　　

　　“当然是和他女朋友约会去啦。”那边又变得漫不经心。　　　

　　“喔。谢谢。”熊妮妮还是保持礼貌。　　　

　　可是放下电话熊妮妮就不是熊妮妮了。她大声尖叫，把电话狠狠扣上。她歇斯底里摔枕头。她当然不摔那些易碎又贵的东西，摔坏了自己又得去买。她气急败坏了。　　　

　　然后不过一会儿，她又冷静下来。在这空旷的大房子里。　　　

　　她决定了，她要去北京！　　　

　　她马上打电话到航空公司，订下去北京的最快一班飞机。晚上十点。7折。熊妮妮数数刚拿到妈妈打给她的生活费，刚好够600块钱机票钱。熊妮妮不管了，她马上订下了这班飞机。　　　

　　她开始收拾东西，她想了想，她上次带了那么多东西，根本就不需要。她只带了两件外套两条裤子就收拾好了。她打电话给Summer，“小姐，我晚上十点要去北京了。如果周一我晚回来，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　　　

　　“我去送你吧。”Summer从来不问熊妮妮怎么了，她为什么要去北京。她只是默默地，支持熊妮妮的决定，并为她做好一些事。　　　

　　去机场的的士上，两个人始终默默地不说话。过了很久熊妮妮说，“我刚刚打电话给林耀辉，他们告诉他去约会了。小姐，我想我得去北京处理一些事情。”　　　

　　“钱够吗？”Summer望着熊妮妮。　　　

　　“够了。妈妈刚给我生活费。再说，林耀辉会管我的。”熊妮妮不想再麻烦Summer。　　　

　　“别让自己吃苦。没钱就打电话给我。”　　　

　　“小姐，你记得要打电话给林耀辉要他去接我啊。他等会一定会开机的。我已经打电话给他们宿舍要他们转告他了。”熊妮妮交代Summer。　　　

　　从市区到美兰机场并不远，坐的士三十块差不多就可以到。十五分钟以后，熊妮妮和Summer就到了机场。　　　

　　熊妮妮换好登记牌，和Summer深深地拥抱了一下。　　　

　　她就要入闸了。她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Summer仿佛看穿她想什么，轻轻拍她的肩，“小姐，没事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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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13　早去早回（2）　　　　　　　　　

　　熊妮妮点点头，提过行李袋入闸了。她在里面对站在安检口的Summer一直挥手，Summer笑着大声对她说，“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亲爱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人生有太多的忙碌以及不可预知的事情，不管你走多远，走多久，你都要记得，我一直在这里。只要你一回头，便可以看到我。　　　

　　第二次去的北京，已经不太陌生。三个半小时的航程，熊妮妮一直在发呆。海航的空少很帅，空姐也很漂亮。许之至也是学这个专业的，以后他穿上这样的衣服，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熊妮妮想，上次去北京，太仓促，连长城和故宫都没有去，连合照都没有一张。这次去，一定要去北京最有名的几个景点看看。　　　

　　熊妮妮在想，到北京，将会是凌晨一点半了。林耀辉接到电话了吗，他如果没有赶来接自己怎么办呢？　　　

　　熊妮妮喝一杯芒果汁。她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问题，她最爱的水果是葡萄和芒果，可是她最爱的果汁却只有芒果。她不爱葡萄汁。只有芒果，生吃活剥，榨破捣碎，揉成粉末，化为汁水，她都爱之至。　　　

　　她突然想起许之至的脸。她望向机窗，他就在机窗外对自己笑。　　　

　　她想起林耀辉，她突然觉得很难过。这是报应吗？　　　

　　她不想再想了。她举起杯子，“可以再给我一杯吗？”　　　

　　笑容可鞠的空姐走过来再给她一杯果汁，“有葡萄吗？”空姐笑，“没有呢。只有芒果汁。请问您还需要吗？”　　　

　　熊妮妮没有说话。离飞机着陆只有半个小时了。熊妮妮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她在想林耀辉有没有来接自己呢，他没有来的话，自己该怎么办呢。　　　

　　熊妮妮从包里拿出小镜子，理理自己的头发，看看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还好，还不错。林耀辉，我就要见到你了。　　　

　　飞机下降的瞬间，看到版图庞大且灯火辉煌的北京城，熊妮妮轻声说，“北京，我来了。”　　　

　　熊妮妮下了飞机走得飞快，她不想让林耀辉等得太久，她要让林耀辉第一个就见到她。　　　

　　她走着走着，就忍不住跑了起来。首都机场真大。　　　　

　　熊妮妮走了半天，终于到了接机口。　　　

　　深夜的班机，接机的人已经不多了。他一眼就看到林耀辉。他敞着一件黑色的棉衣，里面黑色的毛衣上挂一根长长的银链子，链子下面坠一个五角星。他头发长长了一点，很凌乱，他还是那么帅。　　　

　　熊妮妮微笑着走过去。他们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林耀辉只是默默接过熊妮妮手上大大的包。他们去坐深夜的机场巴士。　　　

　　有些事，要经历过才会有经验。有些人，要经历过才会成熟。　　　

　　他们在空空的机场巴士上没有说话。熊妮妮安静地把头埋在林耀辉的肩上。还好，还是她熟悉的臂弯，还是他熟悉的味道。有他在身边，她什么都要想，什么都不要担心。　　　

　　“北京的冬天真冷。”熊妮妮说。　　　

　　林耀辉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很严肃。　　　

　　熊妮妮也不说话。比起第一次她来北京时候的聒噪，这多少让人有些不适应。林耀辉也没有问：“你为什么不上课？怎么又跑到北京？”　　　

　　他不敢责备她，但是他又不高兴。他是个老实人。他一说话便会露了馅，他不会撒谎，他如果一说话，熊妮妮便会大声问他，到底是和谁去约会了。　　　

　　林耀辉聪明。不聪明他就不会以高过年级第二名三十多分的成绩考上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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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13　早去早回（3）　　　　　　　　　

　　整个机场巴士上的氛围变得非常古怪。　　　

　　久别重逢的小欣喜心情让熊妮妮也不想这么快发作，这温暖牢靠的小幸福让人不忍打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发作。她也是有小愧疚的，她的心里有个小魔鬼。她也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短短几天相聚的时间，她想好好跟他在一起。　　　

　　他们回到了第一次来住的地方。同一间宾馆，甚至同一间房。　　　

　　熊妮妮有怀旧情节。　　　

　　凌晨三点北京的夜，轻轻飘起雪花。林耀辉把热水给熊妮妮放好，熊妮妮泡一个温暖的澡。她太累了。她泡着泡着就睡着了。　　　

　　林耀辉没有叫醒她。林耀辉把她轻轻地抱出来，用毛巾帮她擦干身体，把她抱到了温暖的大床上。　　　

　　暖气很暖。林耀辉站在清冷的过道上抽一根烟。世纪末的最后一天，他们整夜未眠的旧时光。我把最好的第一次给你。我把我所能付出的都给你。　　　

　　林耀辉轻轻地在熊妮妮额头吻一下，然后轻轻躺到熊妮妮旁边。他轻轻环住她。睡吧，我的爱人。睡吧，我的宝贝。睡吧，我一生里最爱的女孩。　　　

　　熊妮妮醒来的时候伸了个懒腰，看见林耀辉睁着眼睛望着她。她不好意思极了。早上起来睡眼惺忪的样子，就这样被他看见了。　　　

　　一个人睁开眼的时候，应该是状态里最本真的时候吧。　　　

　　可是林耀辉不介意。他早就写过，熊妮妮，即使到你最老去的时候，脸色不能看，皮肤松弛，眼角布满鱼尾纹，我还是爱你。　　　

　　林耀辉早就收拾好了。他等熊妮妮收拾好，然后两个人轻轻拖着手出门了。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