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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之沙-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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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宇站住了，两手握着拳，他不知道该打谁。晓晓站在他身边不断地擦着眼泪。王明宇抿着嘴，半晌道：“让她去做！”
晓晓眼巴巴地望着他，满脸不解。
王明宇点点头：“她一定要做一次，就让她去做。但是，我们要去救她，我不会让她死！”这世上那么多早就该死的人尚且好好地活着，一个十八岁的花季女孩有什么理由放弃生命？每个人一生都有几个不易过的槛，但是，没有哪个槛是过不去的！过去了就有好日子！从未有过好日子的王明宇深信这一点。他也深信，简慧能过眼下这个槛。他要帮她，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翻过去，绕过去，爬过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放弃不容易
王明宇沉思着抬起头：“我要去买个工具。”晓晓道：“什么？”“到那时，她一定会防止别人进宿舍，我需要一个撬门的工具。”想想女生宿舍，王明宇若有所思地看看晓晓道：“可能到时候还需要你帮忙。”晓晓眼睛放着光跳起来：“我愿意！”转眼想起一件事，惊呼道：“哎呀，你错过去饭馆打工的时间了！”王明宇这才想起这回事，忙看表，已经迟了半小时还多。他拔腿就要跑，又站住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商量的事情，好吗？”晓晓点点头，疑惑地道：“为什么？”“我想让简慧认为我们救了她是偶然的，不是因为我事先知道。这样她才会真的死心。”晓晓眼睛发亮，又点点头。王明宇跑了两步，回头对晓晓喊道：“明早简慧宿舍门口见！”他看见晓晓比了个‘Ｖ’字型的手势笑了。晓晓背对着夕阳，夕阳在她周身镶了一道金边。这一刻，王明宇觉得晓晓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一位降落在人间的精灵。
那一晚，王明宇差点被饭店老板辞掉。迟到了不说，整个人掉了魂似的，拿错东西，洗错碗，打碎了一叠茶杯，还撞翻了客人点的一盘菜，甚至带临时工的周头用同一句话骂了他三遍，他还没听见人家是在跟他说话！
好容易挨到十一点半，王明宇疲惫地拖着脚回了宿舍，不梳不洗直接倒在床上。累得半死，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一闭眼就是简慧血淋淋的样子。他索性坐起来，拿了谢青一盒烟，走到宿舍外面，打开走廊的窗子，在窗边呆坐了一夜。直到听到早起的清洁工开始扫街道，扫帚发出熟悉的刷刷声。这个平日里听来单调乏味的声音，此刻在寂静的黎明里却显得那么从容不迫，透着沉稳平和，仿佛在承诺，可以年年月月如是，平静的生活也因此就有了保证似的。
看着微明的天空，王明宇对自己说：我不会让简慧死，无论她以后会跟谁在一起，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要让她明白，这世间有那么多种爱，有那么多次爱的机会，不必为了一种爱、一次爱，就放弃其它的所有。
当谢青拿着牙具，睡眼惺忪走向公共浴室，正看到他的朋友从走廊窗台上跳下来，脸色白得像蜡，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接到医院的电话时，简青在公司上班，手里正端着一杯茶。她看着那杯茶无声地掉在地上，茶水像慢镜头一样溅开，周围同事的脸和声音都变得模糊又遥远。那个陌生的医生在电话里对她喊：“你别急！我们已经为她缝过针了，也输了血，没有生命危险。你慢慢过来就行！别自己开车，打的来吧！”简青站在那里，有几秒钟脑袋空白，之后才知道拎起手袋疯了似地往外冲。
一路简青都没有眼泪，也没有思绪，心似乎是木的。等冲进病房，站在简慧床前，望着她没有表情的脸，简青牙齿打着颤，腿抖得不似是自己的，只仍旧是哭不出来，心底是一片疯狂的绝望的冰凉。小慧，她坚定地要带到尘世上来的小慧，她千辛万苦、冒天下之大不韪生下的小慧，竟这么决绝地要放弃她给她的生命？
简云流着泪拥住她，扶她坐在床边椅子上，摇着她的肩膀道：“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一只手递过一盒面巾纸。简云抬起头见是王明宇。他还没去换衣服，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仍很刺眼，但他眼睛里火一样的痛惜和愤怒更让简云惊心。她正想开口问王明宇，简青突地挣脱她的手，跳起来扑到简慧面前，一面摇晃她，一面嘶声喊：“你这么不想活着？我生你生错了，是不是？是不是？原来你根本不想要我？！”
王明宇比简云反应更快，他一把抓住简青的胳膊向后一扯，力道大得令简青一个趔趄。“你会弄开伤口的！她刚缝了针！”简青有点神志不清地抬起头，模糊地看着这个愤怒的男孩，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梁小军！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简云冲过来抱住简青。一面安抚她，一面抱歉地看着明宇脸上的红印。王明宇却对她摇摇头，望向简青的脸上写着同情。这一巴掌倒把简青自己的眼泪打出来了，她瘫倒在简云怀里直哭得肝肠寸断。
等简青终于平静下来，她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一个人一直在安静地坐着。这是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温和儒雅。见简青疑惑地看着他，简云赶紧介绍说是简慧的系主任兼班主任，姓冯。冯主任掏出两张名片分递给简青和简云，第一次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里仿佛有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无论因为什么人什么事，都是过去的了，孩子的未来才是重要的。简慧才18岁，还要念两年书才能毕业。我已经跟管宿舍的唐大姐和知道这事的人都谈过了，她们不会张扬。”他顿了顿：“有个警察在外面，我让简慧班的辅导员刘老师陪着他。别担心，一会儿简慧醒了，可能警察要问她几句话，之后就没事了。宿舍现场警察也已经去看过，拍过照，我已让人尽量快地在收拾了，没惊动多少人。另外，”他看了简青一眼，“我告诉简慧班里的同学，说简慧生病了，但不严重，无需来看望她，过几天病好了，简慧自然会回班里。这之后，希望你们和学校配合，一起帮简慧调整心理。她是一个脆弱的孩子，需要更多的爱护和扶持。”
简青感激地看着他，冯主任温和地望着简青。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有一种了解和宽容，只有为人父母的人才会有，无需任何语言解释。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醒来
冯主任看了王明宇一眼，眼神变犀利了：“唐大姐说你打电话肯定简慧在宿舍，而且你事先准备好了一把用来撬锁的两用锤斧。为什么你那么肯定当时简慧会在宿舍，而且事情很。。。紧急？”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王明宇身上。简青第一次正眼看这个被他误认为是梁小军的男孩。身材差不多，年龄也差不多，只是这个人没有梁小军那种飞扬的神采和凡事都镇定从容的态度，大家的目光让他有点慌乱，脸都红了。不知怎么，这男孩的青涩害羞反而让简青觉得安心。“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简青温和地问。刚才那一巴掌打得不轻，这孩子一直有点下意识地抚着脸上的掌印。
“我为什么在这里？”王明宇喃喃地重复。他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说出来有人会相信吗？王明宇活了二十年，认识简慧以后的日子，是他渡过最漫长最离奇的时光。
“。。。。你怎么知道的？”
王明宇抬头看着问话的冯主任。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人此刻都在屏息等着他开口。
“我喜欢简慧。这些天一直在跟踪她。”王明宇坦然地说。可是看了简青一眼，他的脸又红了。简青和简云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她这些天精神都很差，昨天晚上我看到她去买水果刀，当时的状态看起来很差。打她手机都不接也不回。我很。。。。担心。”
“晚上11点多，我给她宿舍打了电话，她的室友说她已睡了。今天早晨不放心，7点钟就到她宿舍楼，管宿舍的不让进，我就又打电话给她室友，她室友说她还没起床，不想接我电话。我得知她们早晨第一节课是八点半，就一直在楼下等她。可等到八点四十，还是没见她下来，就让管宿舍的阿姨喊她下来，阿姨却说宿舍没人答应。我。。。。”王明宇吸一口气：“我怕她再做傻事，就冲上楼去了。结果发现她果然。。。。”
冯主任想了想：“唐大姐说还有个小女孩跟你一起的。她是谁？”
“哦，那是一个过路的小姑娘，可能是哪位老师的孩子。我让她帮我引开唐姨。”王明宇不在意地说。
冯主任点点头：“你说的这些都好查证。”他看看简青，犹豫了半晌仍说出来：“简慧醒了以后，这几天我们都要辛苦些了，还是要防着她再。。。”
这话也正是简青简云心里想的。满屋的人都转眼去看病床上的简慧。简青呆呆地看着女儿，心疼，委屈，愤怒，害怕，所有的情绪绞在一起，绞得她痛彻心扉。
阿姗推门进来，手里提着食盒。闹乱之中没人意识到已是午饭时分。冯主任起身告辞，简云送他出去。王明宇忙着帮阿姗把食物取出来，食物的香气溢满病房，却没人吃得下。
冷！好冷！简慧的第一感觉就是冷，有什么东西正不断打在她脸上。是冬天吗？天下雨了吗？她努力睁开眼，看到妈妈正俯身望着她，眼睛已红肿，眼泪还在不断落下来，滴在她脸上。见她睁开眼，妈妈的眼神很复杂。简慧对妈妈苦笑了一下：“我没死掉？”
简青望着女儿，哑着声音道：“要不是王明宇撬开门，你就丢下我走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简慧装出来的笑消失了，她看了母亲一眼，任凭母亲再怎么哭怎么问，闭上眼再也不说一句话。简青终于哭累了，说累了。望着无动于衷的女儿，心里那种要崩溃的感觉又来了，她真想扑上去掰开简慧的眼睛，钻到她脑袋里，看看她傻得这么彻底，到底是在想什么？
一双年轻的手坚定地扶住了她的胳膊。简青回头见是王明宇。他轻声说：“我来吧。”简青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让阿姗搀着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王明宇和简慧。静悄悄的。
“有没有想好下次怎么死？放心，下次我绝不会救你。”片刻，王明宇平静地开口道。
简慧刷地睁开眼睛，惊奇地看着他。
“这是我在自杀网站上帮你查的各种死法，有些死法比如煤气中毒，死得不那么痛苦。”王明宇将一叠A4规格的纸扔在简慧的被子上，挑了挑眉毛：“怎么样？
简慧忍不住气急败坏道：“你！既然你教我怎么死，何必还要救我？！”
王明宇笑了：“我救了吗？如果你自己不想活，别人再怎么最终也救不了你是不是？没人能一直看着你。”他的笑收起来了。“这个世界上不爱你的人就那么一个，爱你的人却那么多。你为了那一个，想让这么多人伤心几次呢？你反反复复自杀，他们就反反复复伤心。长痛不如短痛，索性你要死就死了吧。对了！再自杀的时候，拜托你，想个不那么弱智的办法。你知道割腕自杀的成功率有多少吗？10％都没有！”简慧越听脸越白，哆嗦着嘴唇坐起来，拿起被子上那叠纸，狠狠往王明宇脸上摔过去。
王明宇根本不在乎她的脸色，抓住其中一张纸看了看，夸张地挑挑眉，笑容满面地掸了掸纸面：“哦！这个不错！你知道吗，原来绝食都比割腕死掉的成功率高，这个数字是。。。哦！28％！绝食的形象也比较好，可以干干净净的。。。”话没说完，简慧已抖着嗓子大喊阿姗进来给她盛饭，她要吃饭！
阿姗应着跑进来，简青也红着眼睛跟进来，看简慧发狠地大口吃饭，不禁楞了。王明宇含笑地对她眨眨眼，轻轻推她出去：“伯母，我有话跟你说。”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厢情愿的告别
晓晓拉开车门，先把书包熟练地扔在后座上，自己再坐进来。后视镜里简云憔悴的样子吓了她一跳。她看着妈妈，嗫嚅道：“出什么事了？”今天不是周末，妈妈却早早地等在校门口，来接她放学。
简云给了女儿一个虚弱的笑，尽量平静地说：“没什么，想起有些东西要送给你。”
晓晓疑惑地看看妈妈，果然不再说话。简云想，女儿从小就是个很乖很沉稳的孩子，安安静静地长大。从不让妈妈和青姨多费心。比较而言，简慧虽然比她大许多，但一路走来，永远是跌跌撞撞，无一刻消停，时刻让简青和简云为她提着心。晓晓这么乖的孩子，谁会舍得不疼她爱她呢？谁会舍得离开她呢？简云吸口气。不，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该接受的必须接受。五年前，当林成非抛下她，离开家的时候，简云也走过来了。她希望，女儿也能走过未来艰难的路。
进了家门，晓晓一眼看到客厅茶几上，显眼地摆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她认识这个盒子！晓晓看着妈妈求饶地说：“不！”
简云不理会，握住她的手坐在沙发里，看着她的眼睛道：“晓晓，妈妈的病治不好，妈妈就要离开你了。。。。”
晓晓挣扎着说：“不，妈妈，你不会离开我。。。”
简云厉声喝道：“晓晓！”
晓晓一吓，愣愣地看着妈妈。
简云沉声道：“晓晓，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你要学着接受它，不管它有多痛苦。。。”
晓晓摇摇头，轻声道：“妈妈，你不明白。。。”
简云咽着眼泪，捧起晓晓的脸：“妈妈明白，这对你很难、很难。。。。可是，有些事，不管有多难多苦，随着时间过去，你会发现它们没那么难。只要你坚持，就能挺得过去。你慧姐姐就是不懂这一点。。。”
晓晓屏息道：“慧姐姐自杀，不是没事了吗？”
简云疑惑地看她：“你姑姑告诉你了？”林立曲去医院看过简慧了。
晓晓胡乱点点头。
简云吸口气：“慧姐姐会没事的。。。。晓晓，妈妈的病治不好了。妈妈走了以后，你会有一段时间感觉很孤单，很难过。。。。可能会是很长一段时间。”晓晓看看妈妈脸色，不再插话。“但是，你要答应妈妈，一定要坚持，而且爸爸和青姨、慧姐姐会陪着你，一起坚持。好吗？”
晓晓看一眼简云，妈妈在说什么呀！爸爸，青姨，慧姐姐会陪着我？他们怎么可能会陪着我？妈妈什么也不知道！她心里狠狠地一痛，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了。
简云反而松了口气。晓晓悲伤的样子，至少说明她开始接受这件事了。她拿起茶几上的首饰盒：“这个盒子，本是为你十八岁生日准备的，但是，妈妈等不到那一天了，只能现在就送给你。。。。”
晓晓看着妈妈手里打开的盒子。盒子里有很多格子，分门别类放满了东西。
简云拿起一个格子里的小布袋，解开丝线，拉过晓晓的手：“这是你掉的第一颗乳牙。”晓晓看着手里那颗极小的牙齿。记得掉这颗牙的时候，她看到妈妈珍惜地将它洗净放在小袋子里。于是以为妈妈喜欢收集牙齿。有天跟小海一起玩滑滑梯，看到小海嘴里也有一颗松动的牙，她伸手就去拔了它，不顾小海哭得惊天动地，飞奔着去交给妈妈。那天妈妈接过这颗带血的牙齿，当真是大惊失色啊。
简云又拿起一样东西：“这是我为你剪的第一缕头发。”那是晓晓一岁时的夏天，妈妈趁晓晓睡着了，给她剪了个光头，怕她出痱子。
简云含泪笑着：“它们很漂亮，是不是？”她随手从另一个格子里捡起一叠纸片，打开笑道：“哦，这是你刚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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