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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学府-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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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学府 第十二章(2)
左南山的品行、德行、学术、修养堪称一流,这是有口皆碑的,不过,他也是有了名的“三无先生”——家中无财权,手头无闲钱,身上无现钱。今天,竟然要掏钱请学生吃饭,无怪乎学生们诧异。
“我可不跟你们一起吃饭。就你们这三张嘴在一起,还有我什么说话的份儿!”司马红革乐呵呵地,“你们去吧,我还得到艺术中心借服装。对了,这个月三十号,我们举办一个大型知识青年活动,你们来参加吧?”
“又搞活动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亢奋啊?一天不见到红旗飘飘,你就闲得发慌!”李崇霄跟她直来直去的,“还有十来天呢,现在就忙起来啦,真有你的!”
“哈哈——忙你的去吧,别管我!哎,对了,你不是跟家里人一起下放到新疆的吗?你也来参加吧,别成天闷得像只老土鳖似的,也不怕闷馊了。”转过脸来,走开了好几步,司马红革还在乐呵:这三张嘴,不打架才怪!
“红革人倒是不坏,就是头脑简单了点儿。”吴戈畅随口这么一说。
“看似简单,人家可是上下、左右逢源。能达到这种境界,可不是一般的功夫呢!”左南山对她说不出是排斥还是欣赏,“说她无知,不忍;说她智慧,不甘;说她混世,不公。”
李崇霄只是默默地听着他们聊,连左南山这位“老生姜”都捉磨不透的司马红革现在是他的工作搭档,见过她幼稚无邪的时候,也见过她息事宁人的能力,更见过她呼风唤雨的气势,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或者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托着她、护着她,否则,凭着她那点儿捉襟见肘的哲学功底和牵牵绊绊的思辨能力,如何能够在哲学系乃至整个东方大学如鱼得水呢?
“人家可是常青藤式的急先锋啊!”李崇霄终究还是这么说了一句。
八十年代后期,东方大学东院的四面围墙陆陆续续地都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间灵秀、透亮的小店铺。南面围墙最西头变成了一间后荷塘小饭馆,隔街对面是红红白白的洋快餐店,门口守着一位老者的雕像,笑眯眯的。
这家小饭馆比较特别,它重又把围墙砌了起来,青砖的,开了个小月亮门,门头的左侧是一弯月亮浮雕,门头砖额上刻着三个字:后荷塘。仿王羲之的字体,还颇有那么点儿意趣,让人遥想那“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的语境。进了门,却是一个狭小的庭院,瘦瘦窄窄的青砖铺就成一条小路,两边却像模像样地立着低矮的白色木栅栏,围上五彩绚烂的花草。这些花儿个头都不高,花朵却丰厚、硕大。白的纯净,粉的娇媚,红的热烈,橙的温暖。低头可见木栅栏边竖着的小木牌,上面密密麻麻地倒是工工整整地写着:花毛茛
(Ranunculus asiaticus)
别名:芹菜花
科属:毛茛科花毛茛属
产地:原产土耳其、叙利亚、伊朗以及欧洲东南部。
习性:喜向阳环境,喜凉爽气候。不耐寒,零度即受轻微冻害。
喜湿润,畏积水,怕干燥。
适于排水良好、肥沃疏松的砂质土壤。但凡来这家小饭馆的,没有不在这块小木牌前驻足的。
就这么一个小门店,名声却特别的大、特别的好。东方大学的学者们对这家小门店尤为喜爱。都说这饭馆的主人做事周到,有品位,也有闲情逸趣。
进入店堂,却是别有一番洞天。这里永远是月色迷蒙,无论是正午还是晚间。不知道这月光是从哪里洒下来的,由不得食客们不唏嘘:
高等学府 第十二章(3)
“此乃后荷塘也!”
“简直是人间天堂!”吴戈畅叹道,“我们南昌很难找到这样雅致、清幽的地方。南京终究是南京,人文底蕴了得!”吴戈畅坐下来,四处张望,上下打量。
“聊天的时候,灯光就是不能太亮,当然也不能太暗,就这样,刚刚好。”李崇霄颇觉舒适,颇觉满意。
“上面有个花园平台,非常好,可以看看街景。”左南山乐呵呵的,随手挪开面前的餐盘。他不看菜单,直接招呼服务生,点了三只冷盘、三盘热炒、三盅鸡汤,外加一壶绍兴黄酒,热的。
“只是有点儿压抑,地势太低,要爬个大坡才能进入校园。”李崇霄随意说道。
“所以,是后荷塘啊!有个大背靠,感觉也还不错的。”左南山乐呵。
“看来,左老师是这里的常客呵!”吴戈畅似乎意味深长,“是不是有相对比较固定的朋友常在此小酌啊?”
左南山没有接他的话,却向他问询黎晓菡的近况。
吴戈畅是个急性子,说话也快,也喜欢说话,更多的时候是表述主观意愿,特别好动感情。提起黎晓菡,他却有片刻的迟钝,看看李崇霄,叹道:
“女人,漂亮不漂亮,就那么回事儿。我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要找老婆,首要标准是身体健康,其次,是性情平和,再其次,才是漂亮。你们想啊,健康、平和的人,她是越长越有滋味,越长越是漂亮。崇霄兄,有老婆,有孩子,有了他们俩,再加上单位的领导,三座大山压在你身上。哼哼——光荣哈!有的时候,还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说什么呢?还没喝酒,就颠三倒四的了!”左南山自然已经是听出吴戈畅的无奈与失意。
“你们倒是说说,什么是爱情?”吴戈畅觉得乏味,“就是被小说家称之为伟大又伟大、坚贞又坚贞的爱情。我他妈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哎呦,看来你有心结啊!打开你的心结,那还不容易!所谓爱情,不就是人类得以繁衍的美丽名义嘛!”李崇霄轻松而又随意,“戈畅兄,怎么越活越年少了,嗯?”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有的时候还真是说不大清楚。”左南山皱着眉头,表情似乎有些凝重,“一男一女,在一起,能干什么?爱情与*能分离吗?不能,分离了,那是亲情,友情,恩情,或者,干脆就是血缘的残存习惯。没有后者,前者能狂热吗?”
“呵呵,如果狂热,那是傻帽。”吴戈畅玩笑。
“没有后者,前者便不存在。”左南山继续,“但是,没有前者,后者未必不能存在。前者,形而上。后者,形而下。二者结合到了极致,才能有无数感天动地的故事。对于人类,*具有无可替代的伟大意义。问题是,嗯——问题就在于:人类谈论爱情的时候往往把*抛在一边,像是不相干似的。”
“有什么可避讳的呢?爱情不就是*的意象嘛!就像下岗就是失业,疲软就是萧条,鸽子就是和平。代名词而已,而已!”吴戈畅也开始皱了眉头。
“鸽子怎么会产生和平的意象?明明是递送敌情的战争怂恿者!”李崇霄也面露忧虑。
“大概是衔橄榄枝的鸽子吧。”左南山摇摇头,表情无奈,“这就是典型的知识分子的解读。”
“这个世界,坏就坏在知识分子,把理想当现实,把现实当虚幻,太不着边际,太不靠谱。”李崇霄自省。
“正确!”左南山连连点头。
高等学府 第十二章(4)
“《西游记》第一回:大王好不知足!我等日日欢会,在仙山福地,古洞神州,不伏麒麟辖,不伏凤凰管,又不伏人间王位所拘束,自由自在,乃无量之福,为何远虑而忧也?”李崇霄自我解嘲,他对《西游记》情有独钟。
“呵呵,猴王道:今日虽不归人王法律,不惧禽兽威服,将来年老血衰,暗中有阎王老子管着,一旦身亡,可不枉生世界之中,不得久住天人之内?”左南山顺势接话,李崇霄终究是自己的学生,思路与自己无比贴近,“悟空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宿命。”
“怎么讲?”吴戈畅稍有费解。
“尽管遭到误解、忌恨,却一心寻求知识,蔑视权威,自在消遣,自觉进取,达到精神的最高境界。可是,一经落入如来的掌心,便成为如来的忠实奴仆,成为变节者,准确地说,遭遇异化。异化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宿命。”李崇霄两眼茫然,却闪露出一股力量。
“你是这么理解《西游记》的?陌生!太陌生了!”吴戈畅叹道。
“那从前的悟空就是顶山上的一块仙石,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左南山轻瞥了吴戈畅一眼,“知识分子的问题,我知道,其实就是一个不可考量的问题。说得透一点,无解。我们的终极未来就是死亡。我们现在不能承受未来注定的死亡,所以恐惧,想找出其他的答案,徒劳,这是知识分子自我关注的结果。等我们衰老到了能够承受死亡的时候,我们其实就能坦然面对死亡,不会再问‘人活着为了什么’,恐怕会问‘人为什么还活着’。呵呵——”
“有意思。有的时候,偶尔会想到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呵呵!那活着就活着吧,反正已经活着了。世界上有六十亿人口,少了你我,世界会有什么不同吗?就算咱们是伟大如李白,伟大如黑格尔,多一个,少一个又能怎样呢?踏踏实实地过好每一天,就可以交代了。呵呵——”李崇霄散淡。
“别说李白啊,李白有那么多的女人,咱们能比得上吗?嗯——我也就是不踏实。感觉自己像个双性人,有的时候很自信,也很得意;有的时候很怯懦,也很窝囊;有的时候很兴奋,有的时候很疲惫;有的时候无拘无束,有的时候生怕处处是陷阱。我怎么会没有一个统一的个性和状态呢?”吴戈畅皱着眉头,显然焦虑。
“看来,我们就是活在人性丰富的年代,其实也是人性单一的荒年。嘿嘿!”左南山的话语始终表现出对问题两面性的关照。
“我就是活得不自在,但又找不到不自在的根源。”吴戈畅抬起头,双脚抵住餐桌的底座,整个身体向后靠,“总之,就是没劲!”
“活该吧!早就让你考回来,跟左老师读研究生。”李崇霄看到了吴戈畅眼睛里的忧伤。
“那还能由得了我吗?首先,得领导同意;其次,得老婆同意;最后,还得儿子同意。我们系的书记是个工农兵学员,对我们这些七七级的人,可没有什么好脸色。他占山为王了,考研,没门!职称,等着吧!奈他如何?”吴戈畅摇摇头,叹息,“唉——先混着再说吧!”吴戈畅一脸的疲惫,一脸的懦弱。
“这年头,他们那帮人当权,就给出这么几个名额,像是往野狗群里扔两个肉骨头一样,把三两个名额下放到各个系科。就为这,自命清高的知识分子相互撕咬、拼杀,满腹经纶的知识分子们呈交申诉信、告状信、复议申请书,匿名的有,署名的也有。那帮当权的,他们心里的那份爽快、那份舒服,我看啊,不亚于当初他们看到知识分子戴高帽、游大街,不亚于当初他们看到知识分子双手铐在身后,趴在地上,直接用嘴吃碗里的饭菜,碗边挂着发黄的菜叶,已经馊了,他们也要用舌头给舔干净喽……”李崇霄愤慨,又突然陷入痛苦的回忆。
高等学府 第十二章(5)
“这年头!那帮工农兵学员懂什么?入校之前是一张白纸,毕业之后是白纸一张。问他们巴黎公社为什么失败,他们当中居然有人说,哎——居然就有人说是因为没有农业学大寨。这可不是捏造的啊,确有其事!就这帮东西!怎么能让这帮白痴外行来领导我们这些内行呢!”吴戈畅早已意识到自己在单位的弱势与悲哀,愤愤不平。
“不过,工农兵学员,也不都是这样,也有转了身份的。”李崇霄想起了尚金堂,“也有自学成才的,也有品性还说得过去的。”
“外行怎么就不能领导内行?”左南山淡淡一笑,“你想想,哪个朝代不是外行领导内行?更何况,那些工农兵学员,他们有了话语权,就可以拿到教育管理的教授职称,很轻易的事情。他们俨然成了教育专家,在各样的场合都登台亮相,我见得多了。”
“我就不明白,他们搞行政的,怎么也要职称呢?”吴戈畅啪的一声拍打餐桌,似乎是怒不可遏。
“搞行政的怎么就不能评职称呢?我们是专业系统的教授,他们是教育管理方面的专家,按照他们的逻辑,这里并不存在任何矛盾!”左南山抬手,示意服务生上酒。
“所以嘛,高校之内,经常有红头文件,教学、科研绝对地行政化,按照教育常理,这显然是违背教育规律的,是违背科学规律的。政统是政统,学统是学统,怎么能混为一谈呢?不是有知识分子大声疾呼嘛,高校怎么可以如此行政化?如此官宦化?”吴戈畅两手摊开,无奈冷笑,“真扯淡!”
“高校怎么就不可以这样行政化?怎么不可以这样官宦化?没有行政化的管理,我们东方大学能如此秩序井然吗?能成为省重点大学吗?我们这些知识分子,不用行政化的手段管理,个个都是目无组织、目无纪律的自由分子,那还了得!中国的知识分子从来就被打上了被管理的烙印,是个有标记的群体。这个群体就像……”李崇霄的嘴角露出一丝冷意,“我一直在想,咱们中国有真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吗?”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话也不能这么说,从前,学统和政统还是分开的。”左南山也低下声音,“这世界上的事情,有的时候还真是很难说得清楚。当下,我们的同事、同行们已经开始急剧分化,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这已经成为我们这些所谓知识分子丧失独立思考能力、丧失社会责任意识的最完美、最得体的借口。想想看,是不是这样?我们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从创新时代不自觉地跌入荒漠时代,却自觉自愿地、迫不及待地挤入合群时代。”左南山突然变得有几分慷慨激昂,“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在职称竞争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悲哀、羞辱、无奈,一切的一切,统统让当权者获得了视觉和心理上共时的享受。掌握话语权的人,他们对这份享受也开始了期待,而且是永无休止的期待,信不信?”左南山抬起右手,理了理已经稀疏的头发。
“现在,我们学校,一面搞职称评定,一面还要搞工资改革。”吴戈畅取出香烟,递给左南山和李崇霄。
“这里不能抽烟。”左南山摆摆手。
“没事,就来一根。”吴戈畅四下看看,好像并没有禁烟的标志。
“绝对不行啊!”左南山语气坚定,“在后荷塘抽烟,太糟蹋了啊!”
“我们东方大学不是已经干了这种勾当嘛!把教师的工资分为五档,五档之内再划分十三个等级。每一个等级都有严格的专业水平要求,教师之间的争斗从教授和副教授全面地扩展开去,看到没有,刚刚毕业留校的青年教师也不得不在三六九等的等级划定中表现出一定的个性、争斗能力和投靠能力。有资历的,没资历的,统统上阵!”李崇霄满含失望,“这哪里是个做学问的地方!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今年,又要评定博士生导师,在教授之中,再抛出一根肉骨头,又是一番哄抢、拼杀。世界各大名校,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国王学院、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耶鲁大学、斯坦福大学,没有哪一所大学的哪一位教授不能指导博士生的。很多专业,不是像我们,一个导师指导一群博士生,他们是反过来的,一群教授、副教授、讲师共同指导一位博士生。看看我们这里,已经升上博导的人,不断呼吁要抬高博导资格的评审标准,不就是要把后来者给挡在外面吗?结果,唉——不说了!我们的大学,真是扯淡扯远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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