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谈-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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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爸！我问你话呢，是不是！”

　　　　刘叔在血人三番两次的催问下终于爆发般吼道：“是又怎么样！你从小到大，从来就只会让我操心！你的命格克死了你妈，现在让你办这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到，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在场所有人都静了，只听见刘叔仿佛泄愤一般滔滔不绝地说：“你从打能听得懂话开始，我就一直教导你，不是我给你准备的东西你就不要碰，不是你自己的东西你也不要随便摸。可你呢？！”刘叔骤然怒吼，那一嗓子中气十足，实在不像个伤重之人。

　　　　“你从来不听我的话，事事都要跟我对着干，我不让你碰的东西你偏要碰，你妈也不听我的话，把你宠成什么烂样子！还说我是封建迷信，咳咳……”刘叔惨笑道，“最后她就被你克死了，死的时候你虽然识字却不懂事，亲戚过来，都问你怎么抱着个皮球坐在她身边玩，你就说，妈妈只是睡过去了，等她醒了，就会陪你玩的。”

　　　　刘叔眼角滑下一行泪：“可你妈还是心疼你，临到咽气的时候都在托我好好照顾你，可她就一个普通人，怎么会知道你的底细。”

　　　　“我的底细？”血人喃喃地说。

　　　　刘叔道：“我们的家族世代研究巫蛊之术，即使是经过了文革与破四旧，也未曾把我们的术法断绝，后来到了现代，我们就对外宣称是苗医，顺便开了个医馆，以掩人耳目。”

　　　　“而就是因为文革与破四旧，很多古老的不成文规定到了我们这一代的时候已经忘了，懂巫蛊的老人都已经死去，剩下的人也没几个记得，于是我们这一代就犯了戒，全族都被赐予了诅咒。”

　　　　周皓小心对符予阳道：“感觉像听玄幻故事似的。”

　　　　符予阳一脚踢过去：“别瞎吵。”

　　　　血人没有说话，刘叔继续说：“那时为了能在社会中立足，我们开了医馆，可我们都忘了，巫蛊是不能用来救人的，虽然族里的高手不用法术，只需要配几副药材就能治好一些小病，可是一旦碰到那些身患绝症连现代高科技的医疗技术也救不了的病人，只要那些人施用蛊术救回病人的命，自已的一条血系就会马上被诅咒，全家也会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

　　　　“一开始还没有发觉，只当那人是自己练功行差踏错，可是当所有族人都因救人而被诅咒的时候，我们这才在从后院里挖出来的一本古籍上知道这件事情。”

　　　　“于是所有的族人都停止了用巫蛊救人的行为，但是这样仅仅是延缓了诅咒，它已经生效，我们都会死去。”

　　　　血人：“那我……”

　　　　“你就是诅咒的容器。”刘叔的语气温柔却残忍，“是我们月巫一族商量好的决定。”

　　　　“我们当时想了个办法，利用子母蚕将诅咒转移，但是诅咒转移出去是不能凭空消失的，它必须让一个人死掉才会彻底结束，所以族里采取了抓阄。”刘叔淡淡道，“也是我对不起你，二十多支签，偏偏是我抓到了那只红的。”

　　　　“你妈那时还不知道，她还沉浸在怀你的喜悦之中，我那时很难过又很害怕，我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她，怕她会伤心，然而子母蚕到底是把诅咒转接进了你的身上。”

　　　　“好在族里的人也都十分愧疚，于是集合毕生精力练出一道血蛊，可以保你活到二十五岁。即使这样，诅咒仍然实实刻刻在你身边应验。”

　　　　刘叔恨声道：“我恨这个老天，恨他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为什么那么多人，偏偏让我中了那只签。我恨为什么明明做的是救人的善事，为什么却还要被降下诅咒！我恨，我不甘心！所以我背井离乡来到了这个城市，我要来一次顺水推舟，他不是要降下诅咒吗，我就利用这诅咒来凝练你，只要你成为了真正的尸王，就把天上的神都通通摔下来，把他们踩在脚底，碾碎他们的尊严！”

　　　　刘叔抬起头来，看着血人早已泪流满面的脸。

　　　　“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48章　连雷
　　　　“所以，我只是您复仇的工具，对吗？”血人泣不成声道。

　　　　刘叔这么多年来似乎积累了很多怒气，如今发泄出来便又重新沉默了下去。

　　　　血人无助地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众人，他的目光最后停在周皓的脸上。

　　　　“皓哥，我死掉的那段时间里，你过得还好吗？”

　　　　周皓刚要回答，符予阳便抢着说：“好得不得了呢，每天变着方法欺负我，别提多活蹦乱跳了。”

　　　　周皓：“……”

　　　　血人欣慰道：“那就好。”

　　　　符予阳觉得这会儿自己特别像一个小人得志的恶毒配角，凭着男主的对自己的喜欢就在心地善良纯结如白莲花的女主面前得瑟。这话还是今天下午路雨晴在看电视剧的同时跟自己吐槽说的，虽然不记得那是什么剧了但是这话路雨晴当时说得很生动，符予阳一直都记着。

　　　　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到自己身上。

　　　　“我曾经以为，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有些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口来。”血人闭上眼仰着头叹道，“可是机会真的来了，我却觉得还不如不要给。”

　　　　周皓说：“亚飞，你还有什么心愿就说出来吧，只要我能做到，一定都会帮你实现的。”

　　　　血人深吸了口气：“你这会儿又认得我了？”

　　　　“你有一个神态，就是难过的时候会一直抻自己的无名指。”周皓认真地看着他道，“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你的。”

　　　　血人虽然在流泪，但仍然欣喜地说：“真的吗？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过……”他继而决绝道，“谢谢你，我们永别吧！”

　　　　周皓大惊：“亚飞！”

　　　　血人瞬间向后狂奔，朝着天台外面飞跃而下，符予阳刚要出手拉他回来，路雨晴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微微摇头道：“别做无用功了，这是注定的。”

　　　　刘叔双腿不能行走，激动之中从墙边摔倒：“亚飞！！！”

　　　　血人咚地一声掉进了熔岩海中，再无一点痕迹。

　　　　周皓几步冲到天台边沿，朝下面大喊：“亚飞！——”

　　　　“哈哈哈……”刘叔开始大笑，那笑声里隐隐有几分疯狂的意味，随着笑声越来越大，路雨晴和符予阳也面面相觑起来。

　　　　符予阳低声道：“他是疯了吗？”

　　　　路雨晴看得一愣一愣的：“或许吧。”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响起，天台底下的熔岩海在巨声中扬起数十米高，无数火点如大雨倾盆般落了下来。

　　　　“哈哈哈——终于成功了！”在刘叔疯狂的笑声中，符予阳瞬间就抱住周皓第一时间远离了迎面而来的熔岩。

　　　　路雨晴不慌不忙道：“到我身后来！”她一手微扬，从袖口中飞出道幻彩的光华，那光华迅速在她手中凝结成一把玉骨纸伞，只见伞撑开的瞬间，一圈淡青色的保护膜将她团团围住，符予阳拖着周皓飞快地躲了进去，紧随其后的熔岩却在保护膜中化为青烟消失不见。

　　　　“你这是什么伞？”符予阳忍不住问道。

　　　　然而路雨晴没有答话，而是看向了天空。

　　　　那里吊着一个人。

　　　　“那个是……”符予阳惊讶道。

　　　　路雨晴：“开元殿前的厉鬼，我这是头一回见到他。”

　　　　周皓还在叫道：“亚飞呢！亚飞去哪了？！”

　　　　符予阳直接一个爆粟敲他脑袋上，周皓兀自未停，三秒后抱着脑袋哎呀呀地喊起痛来。

　　　　那活尸和符予阳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并没有两样，只不过这回，他褴褛的身体还燃着细碎的火焰。

　　　　一根细黑的长绳从无尽的天空中垂下，绳结处深深勒进活尸的皮肉里，露出里面的脊骨。

　　　　路雨晴仔细看了片刻，突然面露震惊之色。

　　　　“怎么了？”符予阳连忙问道。

　　　　“没……没什么。”路雨晴干笑了两声，很快就恢复如常的神色，“看错人了。”

　　　　符予阳：“……”

　　　　符予阳觉得路雨晴奇奇怪怪的，不过天色这么暗，上面还有天雷不停地反光，看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亚飞呢！”刘叔的声音惊慌地响起，“亚飞呢？！怎么不是亚飞！”

　　　　符予阳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可能是被这只活尸给吞掉了吧。”

　　　　刘叔：“！”

　　　　高空中的活尸突然睁开了赤红而溃烂的双眼，符予阳直觉有危险从背后袭来。

　　　　“不好，快躲！”符予阳大叫道，他刚要拉住周皓，却只抓了个空，回头却看见周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一只绑着绳子的命魂从后面偷偷摸摸地捂着嘴拖远了。

　　　　那边路雨晴听得符予阳的提醒，瞬间周身寒光弥漫，将接近过来的命魂生生冻在原地。

　　　　“快去救周皓！”路雨晴一边施法一边轻喝道，“隐！”

　　　　刹那间云层似乎更加黑沉了，仿佛透不见底一般，连下面的熔岩海的光也不能照亮丝毫，路雨晴就这样凭空消失，朝她扑去命魂瞬间全都撞在了一起。

　　　　“孤魂野鬼也敢来抢我的人！”符予阳直接一道火火刃劈断了牵魂的长绳，那命魂便怪叫着从半空中就要和周皓一起坠入熔岩海。

　　　　周皓被捂着嘴不能说话，但是他只皱了皱眉，一株藤蔓就从他的胸前顶破口袋生长开来，根须纠缠把周皓绑了个结实，另一端不断生粗变长。

　　　　符予阳加快速度飞去，在最后一刻将藤蔓拉在手里，命魂脱开掉进了熔岩，周皓便擦着熔岩的表面堪堪掠过，那一下虽然还是有些被烫伤，但是人却被吓得一背的冷汗。

　　　　“你没事吧！”符予阳提着藤蔓在上面飞，下面周皓答道：“我好得很！”说完还笑着挥了挥手，符予阳真是要给他跪了。

　　　　周皓又在下面喊：“亲爱的你不想守寡的话就千万别放手！”

　　　　符予阳：“……”

　　　　前方已经有数不清的命魂扑了过来，符予阳心中有想法冒出，转了转眼珠后诡笑道：“皓哥！想不想玩雪域雄鹰！！！”

　　　　周皓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雪域雄鹰是从前周皓带着符予阳去欢迎谷玩的一项娱乐游戏，通俗名曰——过山车。

　　　　虽然此符予阳非彼符予阳，可是通过记忆还是可以清楚地知道的，那时的周皓拗不过符予阳想恶整他，上去之后的短短一分钟里就没有停止过大叫。

　　　　符予阳狞笑道：“开始啦！”他瞬间加快了好几倍速度朝前冲去，强大的风力几乎让后面的周皓跟他平行！

　　　　“啊啊啊啊啊！——”周皓再也顾不到自己在符予阳保持一贯的英俊和幽默，开始毫无形象地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周皓身上突然再次分出几条藤蔓来，符予阳穿过命魂群，那些藤蔓便疯长开来，如同疯婆子的头发一般，将命魂五花大绑，拖在后面飞着。

　　　　然而更多的命魂追了过来，周皓身边的藤蔓仿佛能视物一般，只要那些命魂靠得近了，藤蔓便会闪电一样地将他缠住，在符予阳的带领下拖在天空中。

　　　　那一大串远远看上去像是一个人在撒一张巨大的网。

　　　　符予阳上下左右地来回飞了几圈，将那些命魂连同藤蔓一起绞成了死结，诸多命魂在天空中不断牵扯拉动，然而它们越使劲，结就绑得越紧，上千个命魂在空中团成一个球涌动着，画面奇诡无比。

　　　　“解决了？”路雨晴在空中现出身形。

　　　　符予阳心里呵呵直笑，之前没见她出手，感情打完了就现身了。

　　　　他飞到周皓旁边，把口吐白沫的周皓从藤蔓根须上解了下来。

　　　　周皓一路上不知道吐了多少回，他全身抽搐，握着符予阳的手虚弱道：“予阳，我不行了……快给我人工呼吸……”

　　　　符予阳欣然道：“还有力气说话，看来还不是很不行。”

　　　　路雨晴侧过身指着另一边天空中的活尸，道：“你对他有什么办法吗？”

　　　　符予阳摇头说：“没有，这个活尸怀着死前的怨气，它如果自己没有觉得释怀的话，我们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否则在开元塔顶的那颗舍利子的影响下，他应该早就投胎去了。”

　　　　云层中雷鸣不断，一道水桶粗的天雷瞬间再次劈下！电光将路雨晴和符予阳的脸照得惨白无比。

　　　　“居然连着两次……”路雨晴震惊道。

　　　　那天雷是实打实地劈在了活尸身上，电光过后，活尸仍然好端端地吊在那里。

　　　　似乎是天雷给他舒动了筋骨，活尸的脖子扭了过来，狰狞地看着三人。

　　　　天雷陆续而落！

　　　　足足九下！九下都硬生生地接受了，符予阳的神情凝重，他心知如果换了自己去的话，像活尸那边以肉身去受九道天雷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之前这诡域中已经有天雷落下，想必都是被面前这具活尸挡住。
第49章　现世
　　　　天雷过后，云散雾开，现出一弯眉月，那雷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竟是在眨眼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条如梦幻般璀璨的银河跨过了天穹，这是在平时的常泽市根本看不到的天空，下面是一望无际的灼灼熔岩海，也就只有在诡域遮蔽了人为的光线后才能见到这片奇诡无比的盛景。

　　　　繁星烁烁之下，那具活尸仍然悬在半空中，他从天雷过后就没有再行为，要不是旁边漫天飞舞的命魂呜呜直叫的话，众人几乎要无视掉他。

　　　　“亚飞！——亚飞！！！”符予阳带着周皓一落到天台就听见刘叔哭嚎的声音，如果此时让不知情的人看见恐怕真以为他是因为失子之痛而至如此。

　　　　路雨晴朝刘叔道：“你给了他重生，却又赋予他更大的绝望，你还有什么资格为他哭泣？”

　　　　刘叔拖着两条被烧得焦黑的腿在地上挣扎着爬行，像极了一条可怜的虫。

　　　　“这不可能，我不会失败的，我怎么可以失败！”

　　　　周皓小声说：“他是不是疯了？”

　　　　“管他呢。”符予阳抬头看了看活尸，那玩意儿连天雷都打不动，万一突然发起袭击可就不是好玩的事情。

　　　　天台上那五口大缸里已经空无一物，符予阳只是伸手摸了一下，便尽数化成了碎渣随风而去。

　　　　刘叔的法术是彻底失败了。

　　　　刘叔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与疯子无异，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个已经肮脏不堪的戒指喃喃道：“雯慧，我们的儿子死了，我们的儿子死了……”

　　　　“死得好啊！死得好！”刘叔声调瞬间一变，登时把符予阳吓了一跳，“没用的东西，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符予阳嘴角抽搐道：“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看着一个疯子吗？”

　　　　路雨晴再次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至少五分钟内，是的。”

　　　　刘叔又哭着说：“女娲娘娘！我诚心侍奉你多年，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空旷而寂静的世界中，刘叔的声音传得很远，符予阳不知道他神智正常时究竟是怎样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