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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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是全封闭的，前面是三层高的办公楼，后面就是同样三层高生产车间，每一层都有防火门连接。一楼二楼是配色印刷的一二科，三楼就是三科。是把印刷好的大张的半成品裁成适合方便面生产线尺寸的小条，同时卷成卷。

　　我们被一个和蔼的矮胖子领到三楼，先请示了当班班长，明显比我壮实的眼镜男被挑去库房帮忙，我没明确的工作，矮胖子就乐呵呵的给我抱来一堆拖把抹布之类的，“你就做卫生吧，那里那里……”伸出胡萝卜般胖胖的手指整整转了三百六十度。

　　说实话，封闭的车间本来就没多脏，也就半个多小时就做完了。我擦了擦汗，看见矮胖子正好从走道里经过连忙跑过去汇报成果。没想到他没检查而是看了看表，“还早呢，你做到下午四点就可以下班了。”天，原来这里做卫生是论时间的！于是我又重新把已经擦得一尘不染的地面再擦一遍，只是这次我把精度调整到了厘米！

　　我把地面擦了三遍，机器擦了两遍。因为矮胖子教我在拖把上滴了点油，说这样地板显得亮，下午“鬼子科长”经过时险些在走道里跌一跤。我正提心吊胆，那家伙竟然竟然朝我赞许的点了点头。临下班时我拿了一块白色的新抹布试着在地上抹了一下，依然如故，连一点污渍也没有！

　　整整一天都是这样过的，只有临近十一点时电梯楼操作工喊我去帮了一下忙。那是个邋遢的家伙，脸上干干净净的你也会以为他在流鼻涕。顺便问了一下卫生间的位置，他比矮胖子还客气的告诉我出了防火门就是办公楼，每一层都有卫生间，连男女都给我指出来。

　　我很感激的道了谢，可当我走进卫生间时里面的人不约而同的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诧异的自我审视了一番，没什么不同啊！脸上没什么，拉链也系着了！这地方系着也得解开啊！

　　出了门正撞见拿了资料经过的静姐，我正要道谢她却把我拉到一边：“你刚来不知道，公司有规定，生产车间的人不能随便在办公楼里走动，更不能去办公楼的卫生间！”

　　下午四点半，分在楼下的那个来找我问走不走，我们又一起去找眼镜男。只见眼镜男表情痴呆的坐在一个木排上呼呼的喘着粗气，汗水沿着鬓角一滴一滴的淌下来。我问你还不下班，他啊了一声转向旁边正举着记录本的白净师傅，那人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表哦了一声：“今天就这样吧，不用加班了！”眼镜男几乎瘫在木排上，我们架着才站起来的。

　　第二天就听说那两个人都辞职了，只剩下我。。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十九章　　第一个月的薪金
我只上了两天正常班就进班了，一开始都是些简单的体力工作，收拾卫生；把别人裁好得卷装箱码放在木盘上运走，多半个月之后才试着上机器。

　　在通往更衣室的楼道里挂着一面写着几句话的牌子，据说这是企业文化的精髓。第一天班长就把我领到那指了指牌子，“自己看吧，能理解了在这里就能干好。十五分钟之后回去上班。”看来这里做什么都是论时间的。我整整看了十五分钟，大概的意思就是做该做的事说该说的话，言外之意就是不该说不该做的就别做吧。后来我才理解了深层次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你把自己当机器就行了。

　　这里的人也真像机器，工作的时候每人各自守着自己的机器也不说话，喝水去卫生间都是先停了回来再继续。也没人偷懒，吃饭也是急急的回来。很简单，每人每天都有目标值，完不成会在月薪里体现的。而几乎所有人都羡慕我，因为目标是按机器算的，我没有目标值，更不会出错。这的人都有习惯，每天上班先看公告栏，上面记载着最新的来自客户和质检的投诉。每条投诉后面都注明了出自谁扣多少钱。

　　所以最初我是唯一自由的人，可以在机器之间徘徊，可以躲在货架里看走道里经过的美女，喝水吃饭的时候也不着急。科长办公室里的瘦女孩每天都穿着翠绿色的工作服经过一次，高跟鞋踩在我经常擦拭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咔咔声。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放下手头的工作，解放自己的视线被她牵引着直到消失。她有时也回头看我一眼，但只是看一眼，毫无表情。她其实并不算漂亮，而且太瘦了，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我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吸引我，可能是工作太枯燥了吧。

　　我的生活开始平静下来，上班，然后等小涵回来。我几乎不出门，做饭，休息，然后就是躺在床上看小说。偶尔麻雀会跑来和我闲聊，他说很喜欢我现在的状态，我这人太极端，一跑出去心就收不回来。我这才发现这家伙看事情挺精辟的，只是我们的性格实在不和，见了面要是不争论争论都难受。而且我往往说不过他，这家伙太固执了！不过小涵很喜欢他，我知道是因为她觉得麻雀特单纯，没有什么坏心。

　　一个周末麦小流氓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几乎没认出来。我正去扔垃圾，见他也没开车就一瘸一拐的走上来。脸肿的跟一个猪头似的，眼睛还青了一个，左面脸颊上有三道清晰的抓痕，一面鼻孔里还插着白里透红的医用棉。要不是他喊了声哥我绝对认不出来。

　　我沏了壶茶，他两天没喝水一般急急的灌了一口，却牵动了嘴里的伤处。呲牙咧嘴的喘了半天，嘴里一直重复三个字：“他妈的！”我这才注意，连牙都掉了两个。

　　“我和那鸡掰了，我要再找她我就不是站着撒尿的人！”

　　“这是为嘛？”

　　“别提了，我前几天挂上一滨江道卖衣服的，结果让她发现了！就打起来了。”

　　“她找人打你了？”

　　他抽了抽鼻子：“没，就她自己！”

　　我忍了忍没站起来抽他：“就一女人就打成这样？”

　　“我哪知道她打仗不要命，手里抄起来什么是什么，要是汽车会开她准开着撞我！”他忽然又嘿嘿的笑了，“断就断呗，谁怕谁！哥你不知道，那卖衣服的更有钱！虽然大了点可长的还真水灵！”这位，这辈子也就这水平了。

　　我再也没见过静姐，虽然在一个公司，但我这种穿着蓝色衣服得人是不准在办公楼里随意走动的。她只是让小涵带过一次话，让我注意点，三科的科长是新近提起来的，而且很阴险和她也不熟。

　　一个多星期后忽然改成了三班两倒，夜班上完了紧接着又是白班，也就是基本上没有休息时间了。吃饭时听老员工说是因为南方闹水之后方便面市场忽然火起来，必须加班加点。

　　这样大约持续了一个多月，工作量也明显大了，有时一个班要装好几百箱子。别小看那薄薄的包装袋，它抽紧了卷成二三十厘米厚的卷足有十几公斤重。从每个机器边收到仓库里，再一卷一卷的装进箱子里，码成盘。每天下了班走路都晃。我连书看的都少了，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有时好几天看不见小涵，自己都意识不到。

　　一天傍晚，我从朦胧里醒来，准备去市场买点菜，拉开衣柜时发现最上面挂着一件崭新的衬衣。是小涵给我买的吧，我迟钝的思维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不是什么生日之类的纪念日礼物，而是她发工资的日子到了。看着这件衣服我心里热热的，也忽然意识到前天我也发工资了啊。

　　我赶紧穿上那件衬衣，先跑去银行把工资都取出来，又骑车到河西商场选了好一会儿买下了一对耳坠，是那种银合金的，只花了五十元。我匆匆的赶回家，她正坐在餐桌前发呆，桌子上摆着些熟食和两瓶啤酒。

　　我打开灯，她看到我穿着那件衬衣立即笑了。我坐到她面前把取出的钱和被手心的汗水润湿了的首饰盒打开了推到她面前。我以为她会欢呼，或者娇媚的笑着让我给她戴上。却没想到她却默默的低下了头，哭了。

四十章　　科长的人也敢泡！
魔鬼工作制终于结束了，不但机器，人也放松了很多。一直唬着脸的带班长偶尔也和我们说笑了，还特意跑来问我有没困难，又叮嘱小班长尽快让我上机器，总干杂活永远也练不出来。

　　不过我挺喜欢目前的工作的，虽然累点，但是不担责任，而且还经常有时间在各个工段闲逛。比如制袋和盒盖气氛就相对活跃点，虽然那里投诉多。

　　制袋是直接做成开口的袋子，工资虽然低一点但没这么累。盒盖就是做杯装方便面的盖子，都是印刷好一米见方整张的，然后用机器切成单个的。据说这是全公司最牛的工段，但从速率来说他们已经超过了日本同行。我们班盒盖是由一个大胖子领衔的，他只有一个爱好就是找乐。一闲下来他就把制袋的一个叫“宇哥”的小孩叫来开演唱会，那个小孩就喜欢唱歌，曾扬言只要你点出来的他就一定能唱出来。

　　有一次我从那经过大胖子喊我：“小丁，你来，我们肚子里的货都抖干净了。”宇哥朝我嘿嘿的一笑，看来没人难住他。我想了想：“十八摸！”大胖子忍住笑朝我竖起了大拇指。宇哥摇头晃脑的想了半天很颓丧的说：“这是哪个歌星唱的？”

　　冬天降临在这个城市时我上班也将近两个月了。白班时我去厕所正遇见班长和大胖子，班长笑逐颜开的告诉我科长通知了我转正了，这几天就可以办关系。正系裤子的大胖子来了一句：“就小丁这样转正还不如不转呢，他们单位还没黄呢，说不定哪天就开工了。这地方怎么也不如国营的。”

　　刚掏出家伙的科长眉头皱了一下，嘿嘿一笑，“那小丁可得考虑好了！”

　　“是，我考虑考虑。”我点点头。

　　我是要好好考虑考虑，办关系就意味着要从原单位辞职，我至少还有三四年合同才到期，这可不是简简单的事。而且这里的气氛我可说不上喜欢。

　　回来的时候刚走进车间之间的走道迎面正遇见那个瘦女孩，面对面我可不敢肆无忌惮的看她，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却没想到她竟然微笑着停住，“你总看我干什么？”

　　在女人面前我还是有点经验的，心说：光着身子的我见的多了，还能怕你个穿衣服的。我沉静的一笑：“你长得好看呗！”她笑逐颜开的做了个鬼脸绕过我走了。当她闪开我的视线时我看见对面防火门里一双死鱼般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我。鬼子科长！我连忙一转身躲进盒盖。大胖子正坐在一摞饼干袋上坏笑的看着我。“你要倒霉！”

　　我说怎么呢。

　　他神秘的低声说：“你敢泡她！你不知道那是科长的人！”

　　我吃惊的摇了摇头：“不可能吧，科长有这品味？而且年纪差的也太大了！”

　　“据说科长惦记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没上手谁也不知道。”

　　我心底一寒，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我不就说句话吗，又没泡她！”

　　大胖子得意的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当科长的哪能这么小肚鸡肠，兴许他还得跟你请教呢！”

　　我疑惑的看着他，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问题。这家伙始终对我很客气，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认识我。但又想不起来了，泡舞厅那阵见的人太多了，男人我又从来不注意。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四十一章　这是个分手的季节
进入十二月份就真正进入冬季了，一连三天呼啸的西北风带走了所有的暖意，太阳无精打采的沉在南面的天空上。地面都冻的硬邦邦的，踩上去直扎脚。幸亏我提前备足了蜂窝煤，又耐心的教会了小涵。于是只要有一个人在家屋里就暖烘烘的。

　　小涵喜欢把躺椅搬到炉子边，让我躺下，她再蜷缩在我怀里。她说这样暖和。我一般是看书，她就这样依偎着，经常几小时连动都不动。有时懒得做饭了我会提前用大白菜做一锅汤，咸一点，再把剩的干饼或者窝头掰碎了扔里面。放在炉盖上温着，饿了就盛一碗。

　　我很好奇，小涵似乎没什么爱好。我问的时候她总笑笑，摩挲一下我的胸膛，头靠上去，“这就是我的爱好，多安静啊！”她也确实很喜欢这样躺着，有时连*都不去床上，就拿条被子把我们一裹，再费力的解衣服。那感觉像被绳子捆缚这一样，往往脱完衣服前戏都不用就可以直接进入了。幸好被子够大爷爷的躺椅也还算结实。

　　还是一个周末，麦小流氓又来了，裹挟着一股凉气从门外钻进来往炉子边一坐。这次我一眼就认出来，因为和上次几乎一样，只是青肿的位置换了个方向，眼；塞医用棉的鼻孔；脸颊上的抓痕，都换了一面。

　　我说这又是怎么了，又遇见那鸡了！

　　他一摇头：“是那卖衣服的。”

　　“你又泡上别的了被她发现了？”

　　“没！别提了，绝对冤案儿！我这不没事干就炒股了吗，一开始真是风调雨顺，买什么什么涨。我就跟那女的说你投点钱跟我合伙炒股吧，她连犹豫也没犹豫，立马给了我一万。可刚投进去大盘就崩了，他妈的一泄千里。一万立马就变成两千了。那女的说我骗她钱，喊了帮人来。”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把钱还了不就完了吗！”

　　“我哪有钱啊，我的也赔了！我是真没骗她！”他竟呜呜的哭起来。

　　好容易把这个活宝哄走敲门声又响了，“请问，这是丁同家吗？”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我打开门，竟然是小品。只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目光呆滞，头发也凌乱不堪，似乎苍老了好几岁。

　　“小涵没在？”我摇摇头，说上班去了。在炉子边坐下，唧唧缩缩的他没急着烤火，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直沽高粱，“陪哥喝两杯！”

　　看他这副尊容就知道有事，我哪敢怠慢，连忙拿了两个杯子，没有菜就拿了两双筷子直接吃我温在炉子上的汤，好在今天白菜放得多。

　　我的杯子大，一瓶酒直接就匀开了。我看着眼前满满的一杯头就发晕，他也没理会我，一仰脖就是一半！然后拿过我的杯子把他的倒满。“兄弟，来一口！”在我的杯子上碰了一下再仰脖又是一半！

　　我震惊的看着他，“品哥！你这是怎了了？这可不是喝酒，是自残！”

　　他没说话，头却深深的低下去埋在两腿之间，一种低低的蚊子叫一般的声音传过来，我仔细听了听，竟然是他的啜泣声。听着这声音，我心里立即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是关于他，也似乎是我自己，反正越听心越寒。

　　我放下酒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手很轻，却没想到竟然打破了他的心理防线，他竟如牛吼一般的哭起来，良久才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我，“小静她离开我了，她不要我了！”

　　我啊的一声，“怎么可能！”

　　他无助的点着头，“她已经一个星期没回家了，早晨她给我打电话，说要和我离婚。”

　　“那为什么啊？”

　　“她没说，她只是说实在受不了了！兄弟，我现在都快崩溃了，你能告诉我，她受不了什么吗？”

　　我颓唐的躺在躺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瓶酒我一口没喝，分三次进了他的肚子，然后被枪决一般往后一仰，连人带椅子跌倒在地上就再也没爬起来。我好不容易把他弄到床上，盖了条被子，他就开始叽里咕噜的说酒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天快黑了，小涵打来了传呼。我裹了大衣跑到胡同里去回。她说今晚回不来了，和静姐在一起。我告诉她小品在我这，喝多了，她却开始沉默了。我没好气的说：“你倒是说话啊，我正站在外面呢，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