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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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轻轻呼出一口气，他伸手抚了抚夏雨荷的脸庞，再次重复了自己的允诺：“雨荷，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朕说允你所求，就是允你所求。你有何所求，朕都可以答应你。”天子说话的语调很平稳，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

　　　　“臣妾……臣妾只求小格格……小格格……”夏雨荷的话语冲口而出，可是说了半句却断了下来：“臣妾向皇上请求，求小格格可以……可以……可以……”她连着重复了三遍可以，也没可以出个所以然来。

　　　　夏雨荷的眼睛里浮上一层水雾，那水雾以可见的速度慢慢凝聚成泪珠。就算是乾隆说了这样的话，她却好像仍然在犹豫，仍然在挣扎。片刻之后，夏雨荷闭了闭眼睛，那滴一直停在睫毛的上的泪珠顺着脸庞划下，落在衣服上化做小小的圆痕。

　　　　乾隆只见夏雨荷深吸了一口气，跪了下去朝自己一拜：“臣妾只求小格格福泰和顺，一世安康。”她的声音哽咽压抑，似乎把自己全部的感情都克制住了，只用这么看似平平的语调说完了这句话。

　　　　乾隆低头望着伏在地上的夏雨荷，良久之后才握住她的手臂再次把她扶了起来。此时夏雨荷的情绪似乎已经稳了下来。

　　　　“为什么不想朕求抚养小格格？”乾隆沉声问道。

　　　　“臣妾自知身份低微，没资格抚养小格格。”夏雨荷低声回答。

　　　　“贵人的确是没资格抚养子嗣……”乾隆注视着夏雨荷，目光有些深邃，几乎要看进夏雨荷的心里去：“但你可以向朕要求升位，为何不求？”

　　　　夏雨荷的眼里却并无太多波澜：“雷霆雨露具是君恩，非臣妾不想，实臣妾不能。皇上赐给臣妾的一切，臣妾心怀恩念。皇上没有赐给臣妾的东西，臣妾也不敢奢求。皇上觉得臣妾应得的便是臣妾应得的，皇上觉得不应该给臣妾的就是臣妾不应该得的。况且……”夏雨荷说了这两个字却停了下来，没继续往下说。

　　　　“况且什么？”

　　　　“况且臣妾知道，小格格记在皇后娘娘名下，比……比记在臣妾名下要、要……好……”她最后几个字说的极慢。这也是人之常情，任何一个母亲要亲口说出自己的孩子养在别人名下更好，都不可能毫无挣扎，即使有的时候，那是一个事实。

　　　　乾隆沉默了一会：“你为小格格求福泰和顺一世安康，你希望朕怎么做？小格格是大清公主，自然会受到最好的照料，这样在你眼中难道还算不上福泰和顺一世安康？”

　　　　“自古红颜如花，花易凋零。就算是魏紫姚黄，也都只能盛开一季，敌不过一场风霜。”夏雨荷的声音带了一丝落寞：“臣妾不求小格格像魏紫姚黄一样艳冠京华，只求她能像紫薇一般常开不败……”

　　　　她抬起头来望着乾隆：“臣妾所求的是，无论何时，皇上可以因为今日的许诺，多给小格格一分眷顾，让她可以福泰和顺一世安康。”在此之前夏雨荷所说的每一次句话无不是带着挣扎和犹豫，只有这一句话，她说的却是十分坚定。

　　　　乾隆注视夏雨荷良久，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他忽而牵起对方，带着她走入里间。

　　　　床边帷幕之后，两个人的身影时而交错。随着绳扣一颗颗被解开，精致华丽的衣服被人随手挂在一旁。天子怜惜的望着身下的女人，她这样一步步退后，所求的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一丁点出格，简直要委屈到了土里面。

　　　　在炽热的气氛之中，男人轻声发问：“你为小格格求朕的眷顾，不为你自己求朕的眷顾？”

　　　　她似乎显得有些不甚清明，过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的回答：“是，臣妾只为小格格求皇上的眷顾。”

　　　　“不后悔？你要知道，朕的许诺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遇见的。也许你错过了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遇上。”他嘴里说的是威严的话，可语气上却带着两分调笑：“拒绝了，你不后悔？”

　　　　片刻之后，女子才断断续续的回答道：“臣妾不悔。”

　　　　只听见男人轻笑出声，终于对她许下承诺：“朕就答应你，许小格格福泰和顺一世安康。”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渐渐沉寂下去，除了偶尔吹进来的夜风撩起帘子沙沙作响之外再无任何动静。

　　　　帷幕内的两人一人早已熟睡，而另一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夏雨荷回头望去，天子的睡颜进入她的视线。她脸上的表情带着三分落寞两分怅然，更多的竟然是愧疚。

　　　　这一场戏终于是唱完了。

　　　　适才乍一听对方许出任她所求的诺言时，她几乎要破口而出求他把女儿还给她，可终究……还是没有。她相信他的真心，但仍然不敢。

　　　　在这深宫之中，可以依凭的东西实在是太少太少，而她如今所处的位置却是不能与任何人抗衡。所以她不能给任何人留下一丁点把柄。因为只要走错一步，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上了这没有硝烟的战场，又怎么能输？

　　　　输，就是万丈深渊。

　　　　所以宁可放过这个机会，也要把戏唱完，求的……不过是一个稳字。

　　　　只是他们两人终究是一人真，一人假；一人高贵，一人卑微。唱完了这场戏，却不知道是谁欠了谁……

　　　　夏雨荷朝着帐外望去，帷幕之外火光摇曳，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烛花爆开的声音，她微微挪动，与那人靠的更近，之后才闭了眼强迫自己睡去，直至天明。

　　　　壬戌年八月初二，静贵人生皇四女；

　　　　九月，高宗赐名和薇；

　　　　十一月柏贵人晋怡嫔，静贵人晋静嫔，舒贵人晋舒嫔；

　　　　十二月中宫懿旨，静嫔代抚皇四女。
29第20章　钉子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宫女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厢房中，上气不接下气的向纯妃请安：“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不好了！”

　　　　“不好什么？本宫好的很！”纯妃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名宫女，皱着眉说道：“发生什么事情，赶紧说，磨磨唧唧的又没个稳重样子，真是丢了本宫的人！”

　　　　那名宫女见纯妃生气，赶紧请罪：“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发生什么事情，赶紧说吧！”纯妃无奈的看着她。

　　　　“是……是钟粹宫……”宫女喘息了一下，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就被纯妃打断了。

　　　　“钟粹宫？”纯妃的声音拔高了两度：“静嫔那个小贱人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来回报的宫女摇了摇头：“不是静嫔娘娘，是彩环，彩环被静嫔娘娘贬下去做粗役了！”

　　　　纯妃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贬下去了？”

　　　　“只是、只是因为小事情。”那宫女顿了一下：“但是彩环说，静嫔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绿莹叫她代静嫔娘娘给娘娘问好……”

　　　　纯妃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愤怒的将台子上的器皿甩到地上。茶杯在那宫女面前被砸的粉碎，茶水飞溅到那宫女身上，她却一动也不敢动。

　　　　“静嫔这个小贱人，竟然嚣张如斯！”纯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沉。

　　　　周围伺候的人见纯妃如此生气，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良久之后，那名来回报的宫女才小声开口：“主子，彩环既然已经暴露……不如就把人捞回来吧……留她在钟粹宫，若是给静嫔娘娘抓了把柄，就不好了……”

　　　　“不必了，让她自生自灭吧！连这么小小事情都做不好，本宫要她何用？”纯妃冷声吩咐道。

　　　　纯妃满心阴沉，夏雨荷那的心情却是极为期盼和雀跃的。今日就是小格格从富察皇后那抱回来的日子，这叫她怎么能不期盼。

　　　　夏雨荷又一次走到门口张望，如真拿着披风紧紧的跟在她身后：“主子主子，把披风披上吧，如今天气凉了，又刚下了雪，娘娘你要是受了凉，奴婢可担不起啊。主子，你就体恤体恤奴婢吧！”

　　　　夏雨荷心情好也不计较如真口没遮拦，转头笑骂道：“就你能闹腾！”

　　　　如真也在夏雨荷身边伺候了一段时间了，知道夏雨荷不是真的生气，便吐了吐舌头：“主子，小格格一会就来了，您别担心。中宫懿旨都下了，还能有错？”

　　　　夏雨荷横了如真一眼，可脸上的笑容还是因为她的话更盛了。

　　　　这时绿莹从后面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暖炉递给夏雨荷：“主子，别受凉了。”

　　　　夏雨荷接了过来，转头问道：“那个彩环如何？”言语之间，神色已经冷了下来。

　　　　“回主子的话，听闻彩环这几日好像是……病了……”绿莹低声回答道。

　　　　“病了？”夏雨荷冷哼了一声：“盯着点，可别让她在钟粹宫出了事，出了事情就是钟粹宫的事。”

　　　　“是，主子，奴婢知道的。”绿莹声音放得越加低了起来：“主子放心，不会让彩环在钟粹宫里出事的。”

　　　　夏雨荷紧了紧如真披上来的披风：“怎么讲，她也在本宫身边伺候过一阵子。怎么样，也不能让她在钟粹宫里出事呀。”她勾了勾嘴角：“纯妃娘娘，你这份厚礼，呵，妹妹实在是接不住……”

　　　　绿莹和如真两人就跟在夏雨荷身边，自然将夏雨荷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两个人却都好像没有听到的样子，静静的站在夏雨荷身后，陪她站在门口张望。

　　　　夏雨荷自升了嫔位便开始清洗自己宫里的人，她早就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大半都是各宫的眼线，之前那段时间按而不发一来是因为身份太低二来也不确定到底都有哪些人。

　　　　如今她升了嫔位，内务府自然要增加伺候她的人，她就趁着这个机会把确定是其他的宫的宫女太监先弄下去做粗役之类外围的活。

　　　　对于夏雨荷来说，弄下去的自然都是不好的，可留下的她也不敢百分之百相信。说起来，按照夏雨荷的性子，是想要再观望考验一下的。

　　　　不过她没想到皇后那边如此容易就把小格格还给了她，反而有些措手不及。这小格格要回来，那她自然不敢在将自己宫中的这些眼线放任自流，自然是找到多少贬斥下去多少。

　　　　而且这次皇后把小格格送回来，还陪送了不少嬷嬷宫女。如此夏雨荷宫中的人就有些多了，她便以中宫所赐不可辞将一部分眼线顺势退回内务府。虽然皇后派来的人里面肯定是有皇后的眼线，但她目前和皇后利益一致，倒也暂时容忍了。

　　　　钟粹宫里这么大的动作，各宫的眼线都被清洗掉不少，各宫又怎么可能毫无所知。纯妃哪里贴身的大宫女慌慌张张得到了消息，贵妃这里又何尝不是立刻得到了消息。不过比起纯妃身边的那个宫女，平香就要显得稳重许多了。

　　　　高氏静静的听平香说完之后，才开口问道：“咱们的人有多少被清洗掉了？”

　　　　平香轻声回答道：“回主子的话，基本上通过话的都被清洗掉了，不过那个人还可以，目前静嫔娘娘似乎对她没什么怀疑。”

　　　　“静嫔是怎么处理的？”高氏淡淡的问道。

　　　　平香抿了抿嘴唇：“回主子的话，前些日子静嫔娘娘升了分位，内务府送了人过去，静嫔娘娘便在宫里升降了一番。之后又斥责了几个人。”

　　　　“新送进去的人呢？”高氏听平香说完倒也没有要动怒的样子：“可安排好的的？”

　　　　“回娘娘的话，这次上边盯得紧，咱们的人没送进去，只打点了个小太监。”

　　　　“哦？咱们的人没送进去？”高氏沉吟了一下：“看来皇上也是注意到这边了吧……罢了，咱们送不进去，其他人也未必送的进去。那静嫔倒也滑腻的很，早晚都让她把自己宫里看严实了，没进去倒也罢了。”

　　　　高氏拿出一个黄色的小纸包，递给平香：“把这个送给她，小心点，别露了马脚，让静嫔发现了。”

　　　　“奴婢醒得。”

　　　　高氏微微勾了勾唇角：“皇后对静妹妹这么有心，本宫又岂能落于人后？说起来，本宫也该给静妹妹送分大礼。”
30第21章　闲趣
　　　　自夏雨荷上次清洗了整个钟粹宫之后，钟粹宫的消息就很少有往外走漏的了。除了因为大部分钉子被拔掉的原因之外，留下的人多少也被震慑了一下。

　　　　所以一时之间，钟粹宫里的面貌倒是焕然一新了。

　　　　所以这次清洗之后，夏雨荷也就没再继续做出什么大动作，相反对于一些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反而给了些赏赐。

　　　　其实夏雨荷如今已经在宫中有一席之位，有些心思活络的，未必不想投靠新主。

　　　　夏雨荷也清楚，想把所有钉子都找出来很难。偶尔有一两个试探的，想投靠的，她也照单全收，不过会不会重用，却又是再观望了。

　　　　而小格格这边，所有的事情夏雨荷可是不敢假于他人之手，凡事能亲力亲为就亲力亲为。说起来，即使是现在，她对身边的人，也没几个能放得下心的。

　　　　而整个后宫之中，前番接连两次拉锯，东西两宫各处手段，到了此时尘埃落定也都消停了一阵子。

　　　　贵妃那边自以为得计，等着太后出手，等着皇后和夏雨荷生二心。

　　　　而皇后这边，却在积蓄实力，打算接着夏雨荷的圣眷分贵妃的宠。

　　　　至于其他各宫，也都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不过外面暗流涌动，却是没波及到钟粹宫里来，夏雨荷如今一腔的心思全部都投在了女儿身上。

　　　　一转眼，过了春天到了初夏。

　　　　钟粹宫。

　　　　“来，来额娘这。”夏雨荷弯着腰，一手拿着一个拨浪鼓轻轻摇着，发出叮咚叮咚的响声，另一手拿着一小块糕点，也是不断的摇啊摇啊。

　　　　小和薇在地上摇摇晃晃的走着，嘴里依依呀呀，伸出两只莲藕似的胳膊，追着夏雨荷走。

　　　　地上铺了毯子，任由小和薇跌跌撞撞的也不会伤着。绿莹、如真几个宫女分散着站着，若是她站不稳了也能去扶一扶。

　　　　夏雨荷笑眯眯的站着那，只拿手中的食物和玩具晃来晃去，诱惑小和薇。

　　　　小和薇朝着夏雨荷连连走了好几步，见自己娘亲一动不动，便扁了扁嘴，含混的说道：“额、额娘……和、和薇要……要……”

　　　　“要什么？”夏雨荷一脸笑容：“和薇想要什么要自己过来来哦，额娘就站在这里呢。”

　　　　小和薇又扁了扁嘴：“额、额娘、坏、坏！”

　　　　夏雨荷也不生气，把手中的点心递到嘴边，小小的咬了一口：“和薇不过来吗？好好吃哦，不来额娘就吃光光了哦。”她仍旧是笑嘻嘻的表情，等着女儿朝着自己走过来。

　　　　小和薇却好像生气了一眼，一下子坐在地上揉起眼睛了起来，嘴里还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

　　　　四周的宫女看见小格格在地上耍赖，一个个脸上都露出笑容。

　　　　夏雨荷露出无奈的表情，过了一会也笑了起来。她只好走了过去，拿着拨浪鼓在小和薇耳边摇了起来。

　　　　小和薇微微张开五指，透过指缝向外看去，看见拨浪鼓就在自己眼前，便伸了手想去拿。夏雨荷坏心的把拨浪鼓拿高，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