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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凤磐凰千叶莲-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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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想将她们从顺天府接过来,陪同臣妾一同入宫,只当是给臣妾作伴;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竟然带着淡淡的哀戚。
真是个手腕高明,不露痕迹的女人,竟然迂回地借这小事提醒他对她一直以来的冷落,孙氏派她到郕王府来做眼线,想必也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吧?!
朱祁钰只当作是听不懂,眉间浮起倦意,随意挥挥手:“不过是件小事罢了,你既然开了口,朕自然会允了你。还有事么?”言下之意,大有“无事且去,好走不送”的逐客味。
之前,他处处忌讳孙氏,是担心自己的母妃在宫里受苦,而今,他已有了万全的计划,只等派出的人将皇兄给救回来,便功德圆满了。往后的日子,他再也不想受人束缚,看人脸色。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管他什么荣华富贵,皇权尊位,他统统都不想再要了。
撕去伪装的无害外表后,他其实是一只睥睨尘世的鹰隼,随时都可以伸出利爪将猎物撕裂且吞食殆尽,端看他有没有那份闲心。
这宫阙重重的牢笼真的能困住他?
那,要试试才知道!
“臣妾——”
汪云慧依旧跪在地上,似乎并没有起身的打算,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又迟迟说不出口。
朱祁钰挑眉,打断了她的装模作样:“吞吞吐吐地做什么,有什么事就只管直说吧。”
“臣妾今日斗胆,想为翥儿讨个封衔,不知皇上是不是也能允了臣妾?”深吸一口气,她终于将要说的话说出了口。
旁人听见,只道她是心地良善,可话语传入朱祁钰的耳中,便全然变了味儿。
“哦?你想为翥儿讨封衔?”他玩味地挑起眉峰,几缕不驯的发丝垂落在额际,更显得他诡谲难测。深邃的眸子斜斜一睐,冷不丁地射出摄人寒光,他语焉不详地开口,话语中的嘲讽越发深了。“朕最近太忙,倒是疏忽了,你几时与翥儿变得如此情同姐妹了,竟然肯为了她那胡闹的心思做说客?”
且不提翥儿是不是真的去求过他,这女人能无所畏惧地向他提出这种要求,便不可能没有要同他玩心思的意图。只可惜,谅她再是聪慧,也还稍嫌嫩气了点。
翥儿即便知道他的一些事,也都是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他向来小心谨慎,自认没有一丝破绽,也不怕她妄图见缝插针。
“皇上近日忙于国事,身边有佳人相伴,自然不知翥儿这痴情女子是如何夜夜垂泪到天明的。”汪云慧低垂着脸,没人看得清她说话时是什么表情,只觉得话语中似乎有些一样的情绪,让人刚想要牢牢抓住,却又无法再觅见踪影。自从唐翥儿被送回郕王府后,便一直神色恍惚,茶饭不思,有时还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吓得汪云慧以为她患了失心疯,忙不迭地请了大夫来瞧,才知是心有郁结所致。
“翥儿对皇上是什么情意,皇上恐怕应该比臣妾更清楚——”
“纵使清楚,也不过是徒然。不可能便是不可能。”朱祁钰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 “她倒是说得出做得到,脑筋动到你身上来了。”冷冷一哼,那狭长的瞳眸便凛了起来,字字如刺地鞭苔着,也不知到底是责怪唐翥儿,还是不满眼前的汪云慧。
大约是察觉到他的语气有变,汪云慧终于抬起了头,双眼直直地看着他。“翥儿并不曾对臣妾说过什么,只是,她最近一日比一日消瘦,要么就以泪洗面,要么就无神呆坐,茶不思饭不想,前日更是一门心思要去庵堂剃度出家,臣妾好说歹说,费尽口舌才将她给劝了回来。可劝得了一次,劝不了二次,三次,旁人再怎么劝,也都是治标不治本,唯有皇上才能真正救得了她。臣妾左思右想,故而决定今日入宫,斗胆请求皇上成全了她的一往情深!”
朱祁钰沉默了。
当日,翥儿私下里对他说的那番话,他至今记忆犹新,也不知是该说她傻,还是说她痴,他一心要她远离这些暗战纷争,可她却偏偏要任性地一脚踏进来,殊不知,正好给他人可趁之机。
“云慧,你倒是依旧这么善解人意。”
过了好一阵子,就在汪云慧认定一切全无商量的余地时,朱祁钰终于开了口,黑如曜石般的乌眸直直 地揪进她的眸中,听不出是褒还是贬。
“皇上,臣妾与您四载夫妻,从未听您唤过我的名。”汪云慧一字一字地喃喃叨念着,柳眉微蹙,眼神茫然,唇边浮起淡淡的微笑,却又在一瞬间转为哀伤凄惶,几乎被那一声“云慧”给逼出了她的泪意。就连一向平静的声音,如今也如秋日里落下的满地枯叶,让人惊怕它随时会发出满含破碎的声音。
“那你知道朕为什么从来不唤你的名么?”朱祁钰不动声色地低垂着头,并不看她。见素衣一直很配合地闭目假寐,“睡”得规规矩矩,他也就索性将这戏演个彻底。
“因为,在皇上眼中,臣妾是太后派来监视皇上的人,皇上从不曾信任臣妾,又怎么会唤臣妾的名呢?”汪云慧苦苦开口,颊上绽开一朵犹带哀愁的笑容。他对她的态度,与其说是客气,不如说是疏离。四载夫妻,不过有名无实,莫说同床共枕,他甚至连她的手也不曾摸过。
说来实在难以启齿,为人妻已经四年了,她至今还是完璧。洞房花烛夜,他不曾和她说话,也不曾饮合卺酒,更不曾掀她的盖头。整整一夜,她就这么惶恐不安地顶着喜帕呆坐着,听他一页一页翻着书册。直到天微微亮了,他才缓缓走近喜床,也不知抓过什么东西,划破了手掌,将血滴在那喜床上铺开的白练上,静静留下一句“本王身患隐疾,有些不适,过些日子再说”,便出了寝房。尔后,他差心腹的丫鬟过来将自己的东西收掇了,一应搬到后院的“拍阑阁”,便没再踏入过那间寝房。她拿着那块染了血迹的白练,知道了他的用意,除了呆滞还是呆滞。白练上那殷红的血如此刺眼,乍见时心头如被电殛。当时,她只道他是真的有什么隐疾,又不想被人知悉,所以才这么做,出于女儿家的羞怯,她也就没有多问,只拿了那白布交了差。孙太后每次召她进宫,询问有关他的举动言行,她都据实以告,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叵测居心。
她从未深究自己是几时开始对他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情意,或许是华盖殿里指婚的那一刻,也或许是花轿上,她偷偷掀起喜帕偷看他背影的那一刻。看着他时,她心里想的是一辈子。
他待她并不苛刻,该有的样样不缺,只是,对她,他从来都是尽力避而不见,将心锁在彬彬有礼的笑容下,重重包裹,宁肯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在拍阑阁吟诗作画,也不愿涉足她所住的寝房多看她一眼。
后来,她才渐渐知道,他不肯掀她的盖头,不肯碰她,并不是因为什么隐疾,而是心病。只因,他知道,她是孙太后派来监视他行踪的。
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在彼此之间,令她不得不接受事实。
原来,他们没有一辈子。这一世,无论是相隔千山万水;天涯海角,还是近在咫尺,一线之隔,对于他们而言,都是同样的遥远。
“你在怨朕?”居高临下的声音嘶哑而低沉,传入她的耳膜,恍若隔世的痛觉。
汪云慧摇摇头,视线焦距幽幽地透过他,落向不知名的彼处,唇色绽出苦涩的笑意:“不,臣妾只是在怨自己,怨自个儿福薄,担不起您的青睐。以往,臣妾嫉妒翥儿,嫉妒她能博得您的关怀,而今,臣妾嫉妒杭贵嫔,嫉妒她能博得您的专宠。女戒七出,臣妾犯了善妒之罪,根本就不配做皇后。”以往,她的心是一潭静水,风雨大了,偶尔还会惊现微澜,可现今,她已经心如死水,未来的日子,即便暴风骤雨,惊雷霹雳,也断然不会再让她的心湖生出丝毫涟漪。“倘若臣妾可以选择,臣妾宁肯不做皇后。”
“可你没得选择。”朱祁钰若有深意地看着她,黑眸灼亮得骇人,心头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平日温文尔雅的从容,已被出鞘般的锋寒取代,冷戾寒凛,全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令人打心里觉得胆寒。
“是呀,臣妾没得选择。当日被封为郕王妃是如此,如今被册封为皇后也是如此。”汪云慧仰头注视着他。她从不知道,也从未见过,他那温文的脸上会露出这种神情。忘了该要害怕,也忘了该要立即闭嘴,她痴痴地望着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长埋在心底的疑问:“倘若,倘若臣妾不是太后指给您的,您对臣妾会不会有所不同?”
“或许吧。”似乎是不愿多谈这个纠缠不清的问题,他冷淡地回应着,下颚越绷越紧,好似要碎裂了一般,借着之前的话题来避开:“翥儿的事,你不用过分操心了,朕自会同她兄长商量,尽快为她做好安排。”
“既然皇上有所安排,那么——”汪云慧无声的叹口气,缓缓起身,打算敛首告退,“臣妾不打扰皇上了。”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一声幽幽的低叹传入她的耳中:“近日王府的杂事就辛苦你了。”
“若是皇上肯多看臣妾一眼,即便再苦,臣妾也甘之如饴。”她僵直了身子,也寒了一颗心,没有回头,硬撑着用最后的镇定说完那意味深长的话语,无声地哽咽,眼中蓄积了好久的泪终于淌了下来,
微微一滴泪,擦过她的鼻翼,落在绣着白色山茶的短褥上,瞬间就不见了。她颤巍巍地走到门口,还未伸手推门——
又是一滴。
眼前终于一片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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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云慧虽然离去了,可文渊阁内的抑郁与哀伤之气并没有完全消失。
“睡醒了?”朱祁钰垂下头,看着双眼圆睁的素衣,戏谑的语调毫不掩饰。
素衣挣脱他的怀抱,胡乱理了理似乎微皱的衣角。
她从头到尾都在倾听着他与别人的对话,无论是与孙太后,还是与汪云慧,一个字也不曾遗漏。透过这些,她开始想要推翻心中原本对他的界定,却也不得不再次确认一个铁一般的事实——他的脸上有太多的面具,与孙太后的较量堪称是步步为营,谨慎小心,与汪云慧的谈话却是晦涩不明,字字芒刺,顷刻之间,警报解除,他似乎又恢复了原本的吊儿郎当,满不在乎。
而且,她几乎可以确定,他方才执意要抱她在怀中,做出一副无限珍宠的模样,绝对是刻意为之,暗藏目的。虽然不清楚他具体有什么打算,但也知道大概方向,他已经计划从这场闹剧中抽身了,所以才会联合七哥营救朱祁镇。
她现今心乱如麻,不知所措,他的自作主张更是令她头疼不已。
“你为何对她如此冷淡?”素衣一想起方才那言辞哀戚的汪云慧,便忍不住唏嘘长叹,唇齿间一股微苦的滋味。“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结发妻子。”
“我可不认为一个会将你平日的一言一行全都告知给别人的监视者,可以称之为所谓的结发妻子。”浏览在奏折上的幽睁瞥了她一眼,方才那装模作样的自称也懒得再用,朱祁钰自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语气却是与脸色毫不搭调的冰冷。
“她也不过是个受人操纵的可怜人,即便做了什么令你不待见的事,也是出于无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虽然明知汪云慧和孙太后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素衣仍旧止不住泛滥的怜悯之心。“很多事情并没有对之分错,只有立场不同罢了。”
“你说我在斤斤计较?”他冷不防凑近她,仍旧在笑,温热的鼻息让她觉得颈项间痒痒的,却又伴着奇异的感觉。修长的手指止住她欲言又止的唇,那肃然的语气像是在教训天真烂漫的孩童一般:“素衣,你错了,想要搏得我眷顾宠爱的女子都一样有所图谋,她们眼中所见到的朱祁钰,之前是大明的亲王,如今是大明的皇帝,不过都是权势与荣华的象征罢了,她们眼中所见的从来就不是我这个人!立场不是理由,但也可以成为唯一的理由——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借口自欺,欺人,或者被人欺!”
素衣因他这番话突然觉得揪心,他的话语无形中刺伤了她的魂魄,那种疼痛来得全无预兆。他的愿望那么简单,不过就是希望别人眼中看见的是真正的朱祁钰,可是,那些想要博得他眷顾的女子将他看作权势与荣华的象征,她又何尝不是一样?她从未真正触摸他的灵魂,她只不过把他当作制造盛事太平的紫薇帝王星,从来没有把他当作过一个真正的男人!说到底,她满口社稷百姓,但实质与他口中那些肤浅女子又有多少差别?
“所以,你便执意纠缠我,只因我不曾妄图要博得你的青睐?”她本不想将话语说得这么充满火药味,可是,她思来想去,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独独看上她这个容貌残缺的女子。她的确不曾有要搏得他眷顾宠爱的意愿,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图谋。
她私自篡改了他的命盘,该了他的运势,甚至折了他的福寿,将傲骨凛然的他给陷入了牢笼,若是他知道她是那最不可原谅的始作俑者,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对待她?
依照他的性子来看,他掐死她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当然不是。”他轻笑着咬了一下她的鼻尖,随即握紧她的手,掌心的薄茧来回反复地摩挲着,带来一阵细碎的痒。“我可没兴趣自找罪受,生生要去青睐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让自己过得不舒坦。”
他看似斯文,但是紧握着她的手却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掌心里的薄茧似乎证明他该是个惯用兵器的高手,可细细抚摸,却又难以分辨那到底是文人还是武将的手,修长的手指适合握笔,亦适合执剑,就如同他这个人,温文内敛之时极致地雅,睥睨天下时极致地狂。
“那你为什么……”
素衣因他的亲昵而不适地皱眉,朱唇掀起,刚想探探他的口风,可是,朱祁钰却并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只是轻轻一笑,出人意表地将她再度抱回琴案边坐定,英挺的脸庞凑到她的唇边,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唇,给出的却是模糊不清的答案。
“你以后总会知道的。”
吴钩留顾
约莫十来天之后,寒霜渐从颍川回来了。
他回来得似乎是有些急,清远真人也没再同他一道回来。他回来之时,正逢兵部在朱祁钰的谕令之下整殇边防,原本屯聚在京师抗击瓦剌的二十多万兵卒如今功成身退,被分配到宣府,保定,真定,河间等府的卫所驻守。一时之间,几个城门被堵得水泄不通,他心急如焚地在城门外等足了一天,直到天色擦黑才顺利进城。
回到京师,他也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知道素衣曾出宫见过凤羽绯,登时脸色大变,第一次义无反顾地涉足“晴眉馆”那等花街柳巷,寻找那数年来一直刻意躲他的人儿。
只可惜,他去晴眉馆到底还是迟了一步,高三姑娘被情郎都督佥事杨俊给赎了身,一并带着前往宣府去了,藏匿在“晴眉馆”内的凤羽绯也就如上天入地一般,再无踪影可寻。
觅不见踪影的不只是凤羽绯,还有那不怕死的凤莫归。寒霜渐知道她入京之后一向呆在弑血盟的堂口,似乎是有恃无恐,全无顾忌,也不怕他上门去找麻烦,可而今,弑血盟大门紧闭,除了一些不知情的仆从,上至魁首风湛雨,下至几个手握实权的当家,全都去向不明,凤莫归自然更是不知所踪。
早在与清远真人同赴颍川之前,寒霜渐便有了些不详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如今,他是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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