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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欠谁-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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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满为什么挨打呢?我问多米。不用问他也会告诉我的。
“是去燕子家玩的事。”
“啊,这有什么关系吗?他爸怎么知道的?”
“燕子妈到处说阿满偷她家的果咧。”
我们一致觉得太奇怪了,燕子家的树上根本没有果了。莫非他偷燕子家里的果?我们用心回忆没有发现阿满偷过果。
我把这事告诉了燕子,燕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打着颤,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然后是类似观音菩萨向人间洒甘露的悲悯情怀在她脸上展露无遗。
她的表情又变化了几次,便拉我到一棵偏僻的树下,朝四周看了看,不放心的又躲到树的另一边。她的嘴巴凑近我,很小声的说:
“小佳哥,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啊,就是做梦也不能说出来啊。”
我咬着嘴唇认真的点头,燕子嫌不够庄重,又和我拉手指勾,念了几句天打雷轰的咒语,然后极度慎重的对我说:
“阿满是野仔,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燕子和我抬头看天,似乎雷公大爷拿着一把大捶一个铜锣正瞪着发光的大眼睛经过树顶。
“野仔是什么?”我问,接着就怪自己不该问这个简单的问题,应该由燕子来问。我连妖精是什么样子都知道,怎么连这点小事都问呢?
“你也不知道野仔是什么呀?我正要问你呢。”燕子思索了一会也得不到答案。
我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懂,在燕子的面前,于是,我说:
“野仔就是和野狗一样的,没有家,到处跑到处被人赶的坏孩子。”能找到机会把另一个人说成坏人我实在有点兴奋。
“不对,阿满有家的,谁也不赶他呀。”燕子很疑惑。
“他妈被人赶。”
“那是被坏孩子欺负呐,你也有份,是不是?”
燕子责备我了,哼,阿满竟然有人帮。我大叫:“阿满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我是好人!”我的泪水就上眼睛了。
燕子好像被吓住了,紧张的摸摸自己的脸又搓鼻子,然后来拉我的手:
“小佳哥,别生气了哦,好不好?我妈说你是好孩子,我相信你是好孩子。哎,我妈叫你晚上来我家玩呢。唉,可惜,她再也不让我和阿满一起玩了,特别是更不能带他回家玩,如果她知道了,会打断我的脚的。”
我小心的抚摸她的耳朵,安慰她:
“你妈很好的,不会打你的。我们不和阿满好就是了,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是不是?”
燕子迟疑的点点头,接着我们很快忘了不愉快的事,满村子跑满村子叫。引得一帮玩伴跟我们一起跳,玩得一个人家的菜园围栏被挖了一个能让人钻进去的洞才散伙。
自此以后,阿满一见我们就低头,欠着我们十八代钱财似的瑟缩着经过我们身边,有几次想和我们说话,我们都装着看不见他。如果不是燕子和我有过另外一次拉手指勾约定,我早就欺负他了,比如叫他带多些鱼虾给我们,比如叫他";野仔”。
我再也不向他的母亲扔石头了,尽管有几次差点忍不住动手。
那天晚上,我们几个应燕子的邀请到她家玩。一盏煤油灯把屋子照得温暖怡人,奇怪的是记忆里这样的夜晚是带着红黄色的,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燕子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不太明亮的灯光中,她的眼睛象星星一样,引导我坐在她身边。
另外两个玩伴我记不得是谁了,因为在这个夜晚以后的时光里,另外两个玩伴经常换人,而我始终是燕子家的常客。
燕子母亲慈祥的看着我们,时不时来到桌边看我们打牌。当她做完所有的家务活后,常常坐在我们的身边,这时的她就着灯光忙着针头线脑的活计。
燕子那闪亮的眼睛总是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至今我不明白我是她的什么,七*岁的我能是她的什么呢?
有一次,她悄悄的对我说:
“小佳哥,我们谈恋爱吧。”嘴里的热气喷得我耳朵痒痒的,她神秘的忍住笑。
我怔了一下,然后欣喜的答应了。
“谈恋爱就是你有什么好吃的给我吃,有什么好玩的给我玩,我也有什么好吃的给你吃,有什么好玩的给你玩。还有,我们的秘密永远不让别人知道。”这句话是她说还是我说的,我记不清了。
于是,我们两人不是去挖她家菜园的番薯吃,就是摘我家的菜花来做家家,甚至,我偷别人家的黄瓜蕃茄给燕子吃,她笑得路边树丛里的小鸟吱喳乱叫。
可见,我们有时也不是什么好孩子,因为有时我会偷,燕子允许我偷。
我继续用毛笔尖在半个指甲大的方框里写字,我继续写不好那些字,继续把它们弄得象乱草,我看世界上只有老鼠喜欢我的字了。如果它们不知道自己上当的话。
三字经继续用三个字的词组说话,继续边打边骂那些骂人打架的孩子。
奇特的是当三字经在路边看见我们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时,是不经过三个字的框框过滤的,这点我和其他同学认为很古怪。
我和燕子和其他孩子继续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玩,编着令自己高兴的故事。
两年后,我母亲对我说,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我的家乡了。母亲跟我说时是面带喜色的,对我来说却是乌云笼罩了整个天空,身体里有一块黑色的东西从头到脚重重往下砸。
我背后发凉的把消息告诉燕子,燕子两手用力绞在一起,十只手指用力搓着,一会儿就血一样红。
“小佳哥,你,你以后还回来吗?”
“回的,我一定回来的。”
“多久才回来呢?”燕子的泪水流出了眼眶。
“不许哭,燕子,我们是好孩子,好孩子在分手时是不哭的。”
燕子送我一只圆形的小铁盒,手一合,它就在手心里了。它里面装了几粒透明的碎石子,把碎石子举起对着阳光,可以看到几种颜色的彩光。我欢喜得不得了。当这只铁盒子放在裤子口袋里时,轻轻一动,它会发出细碎的清脆的声音。
“小佳哥,拿好盒子哦,我自己才留有三粒这样的石子呢,丢了可难找的哦。”
我送给她一把木头手枪,燕子握在手里就对着天空“啪啪!”用嘴巴代替子弹打了几枪。
“我不要,我是女孩子,不玩枪。”燕子把枪还给了我。
“那你要什么呢?燕子,我回家拿来给你。”
有好玩的给你玩,有好吃的给你吃,我们差不多做到了。至少,我们以为自己做到了。我猜我们当时以为这样做就不必谁欠谁了。
我把燕子拉回家中,东翻西找,找出自己最喜欢的:一只小竹筒做的口哨,一个小弓箭,两三个陀螺,中间有小巧的孔的圆形玻璃片,一堆作业本折叠的各式各样的飞机,等等。这些她都玩过了。
她要了那个玻璃片。
这天,我们在燕子家的菜园里玩到天差不多黑才回家。菜园里虫很多,蚂蚁,蚯蚓,蛹,我们把它们挖出来,装进一个自己挖的小土坑里,然后命令它们爬出来。
蚂蚁不急着爬出来,它们忙着咬蚯蚓,然后用力往坑外面拖。蚯蚓痛了,盲目挣扎,这些蚯蚓没手没脚也没眼睛的,把自己滚得浑身泥土也没用,蚂蚁就认一个死理——咬!这个情景使我们兴奋不已。正是这个临时创造的玩法使我们最后的时光那么愉悦,那么匆匆。
蛹是一种可怜的虫,黑竭色,我们把它们竖起来,头朝天,然后对它嚷:“东!南!西!北!”它的头一般都会左转右转。我们就高兴的以为它听我们的话朝我们指点的方向转头了。
所以,我们把蛹叫做“东南西北”。
这一切使我多年后回想起来都带着迷离而凄厉的色彩。
有时我把燕子送的盒子放在枕头下,有时握在手心里沉沉入睡。
我很庆幸的是,在新学校里再也不为用毛笔在方框里写字发愁了。毛笔变成可用可不用的文具。
就算这样,用铅笔钢笔圆珠笔我也写不好字,比如“圆”“回”“国”等等这类字,外面的框我根本不分笔划,一笔呵成,画个圆圈了事,中间再横直竖撇捺勾折点,等等。“回”字就画两个圆圈,大的套小的。要说什么字我最喜欢写,不用说,肯定是“0”!它多么的亲切啊,和很多字都能接到一块:后来,凡是“口”字形的都被我画成圆圈了。
那个“品”字多有趣啊,三个“0”叠在一起,母鸡见了肯定欢喜得找地方孵蛋了。
要是所有字都用“0”来代替就好了,根据它们的排列位置,形状,多少来确定意思,嘿嘿,那就满张纸都“0”了,不把书法家气得吐血才怪呢。
我还想,要是有什么不用写就能出字的机器就好了。
这时候,我开始练习写作文,作文们都很奇怪,必须在前面用“在什么什么领导下,在什么什么照耀下......”开头,结尾必须用“做什么什么的接班人,当好什么什么的好孩子......”。
无论你想写什么,或者写不出什么,开头和结尾已经成了公式。人们都知道,公式就是公式,它们具有不可更改的规律,就象人们编的历史的发展规律:先是原始社会,后是奴隶社会,然后是封建社会,接着是资本主义社会,后来是社会主义社会,听说以后是共产主义社会。
你过什么样的社会,有人已经帮你在字面上定好了,不用你开头也不用你结尾。于是,你就在中间添上按照规矩说的话就行了。
皆大欢喜。
告诉我,好人提前离开这个人世间是上天堂吗?上了天堂是做天使吗?告诉我!
十一岁那年,从家乡传来消息,燕子死了!
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暴发,那条从山里流出来的河再也不轻缓,再也不清澈,它混浊的奔涌出山外,毫无征兆的朝几公里外的一群人冲去。
我的老家几乎全是女性洗衣服,甚至从五岁就开始洗,更何况十一岁的燕子呢?那条河从上到下,聚集着一群又一群洗衣服的人。
成年男女都上工了,他们在生产队的土地上劳作,剩下年幼的和年长的女子做家务,她们在这个时候一般都热热闹闹的在河边用棍子捶打衣服。
这是一种把脏衣服弄干净的方法,河里石头大大小小都近似圆形,石头就成了垫板。
河水深浅不一,一般都是一两尺深。
这条河在相隔不远的河段总垫着一排更大的石头突出水面连接两岸,以便让来往的人不至于湿了鞋,因此也方便洗衣服的人。她们就这样排成一排的在石头上用棍棒捶衣服。
那时的衣服扣子都基本是布拧成的,随便捶,省力省买肥皂钱。
燕子就在河中间,河水悄悄升高都没有谁发现。
当头排洪峰到达时,这些不是老就是幼的女人们哭喊着冲向岸边。所有人都侥幸逃脱了,不知为什么唯独剩下燕子!有人说她跑了几步又回头去抓衣服。
她挣扎着游到岸边,岸上有一个女伴伸出扁担,燕子伸出手,这时她被洪水往下冲,那个女伴跟着燕子跑,手里的扁担一直遥遥的跟着燕子。
然而,更大更强的水来了,它把燕子冲得远离了岸边,那些女人哭喊着救命。附近听到呼救的人都跑来了,有男有女,他们身强力壮。
没有人敢或者没有愿意扑进汹涌的河水里救人,都眼睁睁看着燕子被洪水冲走了。
我原来那个学校的老师说宁愿死谁谁都不愿死燕子,他们说有个老师当天早晨一个热水瓶突然爆炸了,然后发生了这件震惊当地的悲剧。
听到燕子去世的消息,我觉得我的另一个世界空了,没有了。它永远没有了。
错也好,对也好,我内心里不愿意原谅那些可以救她又不敢救的人,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
过后我回家乡听人们详细说那天的经过,有几个成年男人我认识,他们的水性应该是可以救燕子的,我坚决的认为他们应该救燕子的!
他们解释过,他们低着头解释,叹着气,摇摇头。
我知道,他们也很痛苦,他们曾经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好女孩从眼前被死亡夺走。
我见到了阿满,他目光空洞,我没有和他打招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我。
我想去燕子家,可我不敢面对她的母亲,不敢看见她。我怕接触她的痛苦。
我希望有天堂,那样,燕子一定在天堂上。
她说过的,她希望自己是妖精,潜进水里让人们着急的到处找。她说过的,她希望她会飞会变的,在云端上。
若干年后,我回家乡,在县城和阿满相遇,他的目光一下子就把我锁住,令我不由自主的走到他面前。
他邀我到一家小吃店喝些酒,我顺从的答应了。我曾经对不起他,某种意义来说,我欠着他的。
我知道,他有话要说,我也知道,我有话要对他说。然而,没有酒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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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阿满,五彩的石子
我和阿满谁也不开口,两个人默默的喝着,偶尔目光接触又很快分开了,象两只打满了气的皮篮球相碰。
当我看到周围景物有些往左旋转,有些往右偏移时,阿满开口了: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记些数字,做些帐。”我还想再喝,阿满伸手阻止了:“慢点,小口饮。嘿,你还是比我好。”他在比较,不过,我不计较。
“你也不错啊,比以前精神多了。”我说的是实话,他再也没有那种见人怕人,见谁欠谁的样子了。略显瘦削的脸,仍然和以前一样大的眼睛不再老是无措的瞪着,它们微微闭着,里面射出的光很锐利还带无形的勾,仿佛一见面就打算帮人家做内科手术。然而,他的目光只是短暂的扫描某个目标,便恢复沉思的状态了。
“嗯,你到过那种地方吗?那种扎钳子的机器轰隆隆压下来,一个不小心,就会丢掉一根食指。那种地方我到过,暗中有人对我说,那机器扎断的手指加起来起码有三桶了。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不能让自己受伤害。一万来块钱的赔偿能弥补我一生的伤残吗?”
阿满后来在一家木具厂当学徒,这个活属于技术活,如果混到当师傅的级别,工资会很高。
他说:
“我什么都干,帮师傅洗衣服洗袜子,师傅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还得脑子灵,不叫干的应该干的自己主动干。那师傅是湖南人,半年后,他对我特别好,什么都尽力教我。师傅说,他的儿子不喜欢做木工活,正愁着找不到合适的徒弟呢。他说,我比别人聪明,又勤奋,值得他教。”
他吐了一口长气,缓缓的说: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邀你喝酒吗?”他的目光又把我锁住了,不愧是做木工的,看什么都得打量打量,哪儿好下线脚哪儿好切割哪儿好下斧。他用木工的眼光来打量人想来是一发明创造。
我也看着他,除了勉强的笑,想不出什么样的话该说。
“因为你没有欺负过我,也没有欺负过我家,你和多米,还有燕子是当年孩子群里没有欺负过我的人。”
我想我是脸红了,因为我突然很热很燥,从脸部到耳朵全都发烫。我不安的动了动屁股。
“你不要说什么,我不要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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