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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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好吧，王猛，你的末日到了！

　　王猛毫不胆怯，他让几名下级小吏把百姓的状词收拾好，用个大包袱捆住放在槛车里。临上槛车，他转头对围观的人们说：“你们听着，我尚未解职，要在槛车里继续审阅公文。”

　　于是，在富豪们的嘲笑声和小民的哭喊声杂乱交错中，槛车被押往长安。

　　实际上，这像是一颗硕大的烫手山芋正向苻坚抛去，苻坚该怎么料理？

四二　　　　越反越升官
苻坚指派王猛作始平县令，原以为始平必定很快就恢复平静。

　　在鞭杀无情李以前，苻坚收到过控告王猛的书信，那没有引起他的重视。鞭死无情李当天，控告书信纷纷送到，有的送信人当面向苻坚跪地哭诉，陈述无情李被打死的惨状。苻坚将所有控告内容汇聚起来，看出它们突出了一点：王猛暴虐。这暴虐是苻坚最不能容忍的！

　　恰好苻秦国*重臣像已经在苻健时期升任特进的老侯爷樊世、当时任职尚书的仇腾等人也一批批涌进太极殿，要求尽速将王猛治罪。

　　“天王陛下，我感觉，王猛伤害的几乎全是我的老部下。如果纵容王猛，苻秦国的根本就动摇了，陛下将会失去支持者。”樊世语气沉重地说。

　　“陛下，王猛本是汉人。非我同类，其心必异，赶紧撤他的职，给始平另派个让退休老人们满意的县令，才是上上之策。”仇腾说。

　　“两位放心，我一定会注重国本，一定不能让暴虐的人祸害秦国。”苻坚很肯定地表示态度，他有点后悔对王猛的任用，觉得对他的考察不够。

　　当槛车将王猛羁押到长安以后，苻坚决定亲自审案，表明他不纵容暴虐的决心。

　　“犯官王猛，政务当以德化为先。你去始平为时不长，却公然施暴，当庭鞭死下属吏员，激起一片反对，动摇我国本！你为何如此凶残？”苻坚坐在布置森严的廷尉审判庭上责问王猛。

　　王猛答道：“陛下，国以民为本，不以吏员为本。虐吏害民，致使民不聊生，那才是真正动摇国本。而且，陛下应当深知，面对社会安宁的地方需要重礼，管理秩序混乱的地方必须重法。陛下让小臣管理混乱难管的始平，小臣决心替陛下剪除奸险害民之徒。现在仅仅鞭死一个恶吏，作恶多端的暴徒还不知剩有多少。陛下请看——”他用手指着身旁堆放的案卷，继续说，“这就是陛下始平小民赤子诉冤的状词。小臣怎么敢不为陛下的赤子昭雪冤屈？陛下责备小臣凶残，小臣无法接受。”

　　“将案卷拿上来，让我当庭查阅。”苻坚吩咐庭上的听差说。

　　当听差们将一摞摞的案卷送到苻坚案前的时候，列坐在审判庭两旁的陪审官员们开始小声议论，特进樊世干脆站起来说：“现在是天王亲自审判你，你要承担鞭杀下属官员之罪。你诬赖别人作恶多端，我可听说，被你鞭死的是个能干的好人，我有不少住在始平的老部下都在为他喊冤！”樊世说话声如洪钟：

　　王猛说：“您说的那个恶吏贪赃枉法，纵容豪强，欺压善良，犯案无数。仅从我查实的几起来看，已经罪不容诛。您耳边为他喊冤的人恐怕大多是涉案犯人。您不妨也看看状词，就可以知道我绝对没有诬害他。”

　　又有几个官员想说话，但苻坚迅速摆手制止了他们，他大步走下审判台，来到王猛面前，握住王猛的手说：“景略，我错怪了你，我看了几份你批阅过查证过的状词，已经知道你为什么要下此狠手了。”接着，他回头向官员们表示，“王景略本是管夷吾、郑子产一样的人，他在始平为民除害的作法我完全同意。正如景略先生所说的，有谁不服气，请看看景略先生带来的始平百姓诉冤状词。”

　　苻坚这么说，有他的依据。管夷吾，单名管仲，他禁止齐国贵族掠夺平民私产，辅佐齐桓公称霸天下。郑子产在郑国作丞相，采取“铸刑鼎”的措施，把国家的刑法铸在一座大鼎上公布于众，使郑国大治。苻坚认为，王猛到始平的作法不是和他们极相似吗？

　　不过，这些赞扬更激起樊世、仇腾一班人的怒火。

　　“哪儿钻出的王猛，竟要这么抬举！”樊世气得谩骂。

　　苻坚并不理会樊世他们的愤怒。他不仅当众赞扬了王猛，当夜，他还专为王猛摆设盛宴。

　　“景略，让你遭受槛车之苦，不会见怪吧？”

　　“陛下，三人可以成虎。何况那么多人向陛下进谗？难得的是陛下从善如流，支持小臣。”

　　“景略，现任尚书左丞程卓徒有虚名，并不卓越，办事效率低。我去巡视，发现他文案不整，公务混乱，只会说奉承话，这样的人岂不误事！想请景略代劳，可以吗？”

　　王猛连忙跪下说：“小臣现在的事情还没办好，以致使陛下担忧。陛下再有新的任命，小臣不敢承担。”

　　苻坚说：“景略不必推辞了，以尚书左丞职衔去暂时兼治始平，有何不可？再去始平，请一如既往，大胆处置，不必有丝毫担心。”

　　消息连夜传出来，震撼了长安所有秦国官员，他们料不到有那么突然的罢免和任命，许多人气得咬牙切齿；而且，影响最大的不只是长安官员，更有始平的富豪权贵，他们没想到对王猛的强烈反对竟是助他升官。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四三　　　　新政八条
由于夜宴的时间长，第二天，王猛出发迟了些。他和随员们尚未到达始平，始平豪强人士们早在大动作退还往日侵占的土地房产。强占看来不行了，长安的消息已经使这些人万分心虚，可怕的王猛不仅没被扳倒，反倒升了官。弄不好罚没家产不说，被打得皮开肉绽七窍流血都有可能！

　　王猛返回始平未满一月，始平的局面完全改变。没听说哪里还有豪门公开仗势欺人，劫掠危害的盗贼销声匿迹。

　　“举直错诸枉则民服”，王猛想起了孔子的这句名言。

　　他觉得下一步必须奖励农桑，因为他当过多年樵夫，熟悉农耕生活。

　　正在这么筹划，忽然传来了天王旨意，召他迅速回京议事。传送旨意的官员十分年轻，王猛接旨以后，他就笑嘻嘻口称“学生苟智拜见王大人。”

　　王猛答礼说：“按天王旨意，苟智先生是来任职始平令的，希望苟智先生有很多善政，比我做得好。”

　　苟智又笑嘻嘻说：“学生只会萧规曹随，岂敢跟王大人比！”

　　王猛是第一次见苟智，没有多说话就按苻坚要求赶回长安议事。

　　“景略，始平你开了个好头，后面交给苟智去办吧，我们要共商更重要的事。”看见王猛，苻坚就说。

　　“陛下，始平要做的事还千头万绪，不知苟智其人将如何办理，陛下可曾嘱咐过？”王猛问道。

　　“苟智是樊世外孙，很多*推荐他，说起来他也属于太后亲族。由于急着让景略回长安，就委任了此人。我告诉他，要他‘萧规曹随’，照你的去做，大约不会错太远吧。”苻坚说。

　　“但愿他能做得更好。”王猛说。

　　“景略，我急切召你来长安，是想和你商议全国的事。我们缺乏一个全国施政的规划，制定这样的规划比治理始平肯定更重要。你看看这个——”说着，苻坚拿出一张草拟的文稿递给王猛，“这是我初拟的新政要点，要在全国施行的，想听你的看法。”

　　王猛双手接过文稿，逐条细读，然后俯伏在地激动地说：“陛下英明，这几条施行起来将是秦民之福。以臣之见，有几条可以稍作修改，还可增加‘旌节义’‘继绝世’两条，这将有利于秦地人口增加。”

　　苻坚略一思考，在另纸上将王猛所说两点很快写上，于是，这份文稿的提纲共有了八条：举异才，修废职，课农桑，恤困穷，礼百神，立学校，旌节义，继绝世。

　　这八条全用文言写成，非常简捷，要是改用白话，它可以这样说：选拔优秀人才，整顿政府部门职能，督导农业生产，救助穷苦人群，宗教信仰自由，兴办学校，表彰守节尽义男女，给断了后代的人家续嗣。

　　这么说大概没有弄错原意。例如，把“礼百神”说成“宗教信仰自由”错了没有？没错。前边说过，西晋时期，居住在中原地区的少数民族人数极多，在函谷关内，已占总人口的一半。各个族群敬仰的神祗不会完全一致。政策来个“礼百神”，你想求佛的去拜佛，想成仙的去修道，一概尊重，不就宗教信仰自由了吗？“旌节义”“继绝世”两条起什么作用，何需那么强调？须知那是一个战乱频繁，人民颠沛流离而且人口大量减少的时期，“旌节义”，使守节重义的男女受到尊重，至少能促进家庭结构稳定，只有刻意寻求“*”的男女，日子恐怕不太顺心；“继绝世”则会招来流散人口——秦国那儿还保留着咱先人的户籍呢，何不归去来兮？所以王猛说这两条有利于秦国人口增加。

　　订好了新政八条，苻坚微笑着向王猛说：“景略，这新政是我们制定的，你最了解新政，请你任职中书令，负责督促新政的执行。”

　　“陛下，臣遵命。”王猛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记起了自己离别故乡时“一扫山河净”的宏愿。

四四　　　　遭遇“天谴”
老天像是故意作对，苻坚做天王的第二年，秦国大旱，赤地千里，农田普遍失收。

　　“苻天王的新政好，可是天不养人，老百姓还得挨饿！”村庄里到处有人长吁短叹，饥饿的危险威胁着秦地居民。

　　“这是遭天谴！身为天王却要标新立异，和汉人王猛搞出了什么新政八条，派那姓王的到处督促执行，否定了我们氐族*们的功绩，将我们和汉人等同起来，我们的先烈一定在天帝面前控告他们。”丞相长史席宝暗地和尚书左仆射仇腾私语。

　　“怎么办呢？”苻坚没听到仇腾的话，只知道旱情的严酷，他在反复思索对策：夏禹不是遭遇九年水灾，商汤不是受过七年旱灾么，他们怎么度过了？

　　回到皇宫，苟皇后带一群嫔妃迎接，很快让御厨摆出晚宴，请他享用。苻坚低头看看丰盛的菜肴，抬头看看盛装的苟皇后和打扮俏丽的嫔妃们，觉得食物的芳香和后宫的秀色着实让自己沉醉，不过，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即用餐。

　　苟皇后说：“陛下，是不是让乐工奏乐助兴？臣妾命人让他们进来。”

　　苻坚摆手说：“不必，这已经够多了。”

　　第二天清晨，苻坚就要离开皇宫，苟皇后心事重重。她不知天王昨夜为何不像日前那么温存，一向来，天王对她都宠爱有加的。还好，这时天王挨近过来，握住她纤柔的手说：“各地大旱，从现在起，皇宫里撤乐减膳，降低伙食标准。你要带个头，脱去锦绣罗纨，只穿布服，能做到吗？”

　　“噢！”苟皇后的疑虑烟消云散，连忙说，“臣妾一定遵命。”

　　刹时间，从皇后起，宫人们全都布衣布裙，打扮如同村姑。机灵的女子们从天王眼里看出了一个秘密，目下这种装束才是天王的最爱。

　　同日，苻坚在朝堂发布诏令：今年天旱，停止例行秋季练兵，百姓设法秋种救灾。所有闲置的山林水泽向平民敞开，山林水泽之利公私分成。各村各里居民都可按规定定期上山采摘、放牧、狩猎，采矿，冶炼，下泽捕捞水产。用橡实柿栗，兔鹿野猪，鱼鳖蚌虾之类补足食用。

　　记录历史的人把这叫做“休兵养民，开山泽之利”。　

　　“少来这套虚伪做作！你的新政引起*人怨，有本事就修德止灾。”席宝和仇腾又在一起评论苻坚的抗旱。

　　心怀不满的不只有仇腾他们少数几个，皇亲国戚和功臣*们对苻坚这些新政普遍不满。他们在想，你皇宫里搞的那套是不是要我们照办？要照办岂不让我们挨憋，须知我们这号人是潇洒惯了的！

　　新任始平县令苟智比这班人聪明，他并不口头反对苻天王和王猛的新政，却用了具体行动。当他笑嘻嘻送走王猛以后，采取了两项措施：

　　第一是“扫黄”。他说万花楼楼主等人经营卖淫业，与天王治国旨意不符。采用速决措施把楼主万鸨儿以及她的同行抓进牢房，果断地将万花楼更名望仙楼，并且派遣亲信加强管理，自认总监。至于原班服务人员，因为都很年轻，从前的错误属于被人利用，自然一概留用。此后，始平豪门人物接待长安的官后台官朋友，进楼不再是玩花，而是望仙，名正言顺，*色彩痕迹都没有了。那营业收入却由于官方加持成倍增长，而且收入都由苟智县令统管。

　　第二是讨债。他说前任王猛逼着始平豪强退还侵占小民财产的措施是一刀切，小民亏欠着豪强们一笔款项。因为那些土地房产由豪强们占有期间，豪强们都有投入，比如田地有施肥，房屋有整修等等，小民应当偿还豪强们的投入。

　　小民不服气，当初你不请自到，占了我的产业，怎么反找我讨债啦？不过这道理他们没处申说，谁说谁是刁民。

　　没隔多久，小民的产业竟又自愿重交豪强抵债。豪强们除开有土地，还有了依附土地的农奴。在他们的地盘上，重又过上了他们的如意日子。

　　像苟智这样的县令哪儿找去？始平的头面人物普遍评论说，“王猛那小子没法跟他比！”

　　这种评论传进长安，特进樊世十分振奋。好友仇腾当面恭维：“像您外孙这样的人才是苻秦国的栋梁之才，他日必可主持国政！”

　　樊世像正喝着蜜糖，说：“现在我们还只拿下一个始平，各位抬爱，日后方可共享富贵。”　。。

四五　　　争夺始平
他没想到风头正健的苟智突然遇上了麻烦。

　　事故发生在王猛来始平督察新政实施情况的时候。

　　王猛一到，苟智就恭恭敬敬接进县衙，并且立即汇报自己“萧规曹随，完全依照王大人开创的新政之路，谨慎办事，不敢有半点疏忽。”汇报结束，苟智又在县衙为王猛举办了隆重又朴素的接风宴。说隆重，因为县令苟智早早就出席恭候；说朴素，单从宴席上的菜肴就能看出。共三菜一汤：菜是炒咸菜、烩腌菜、溜酸菜，汤是萝卜清水汤。

　　“这是我们接官的最高规格。”苟智说。

　　“很好。你平时就这么过日子吗？”王猛扫一眼苟智红润的脸色，笑道。

　　“当然当然，平时只能更节俭。”苟智说，他暗中窃笑——你王猛不是提倡官员俭朴吗？我教你有苦没法说，看你能坚持几天！

　　王猛心知这宴席安排不正常，但他经历过长期的缺吃少穿，就着那三菜一汤也吃得有滋有味。他的一班随员却忍受不住，宴席结束，开始纷纷诉苦，说这绝对是苟智有意捣鬼，虐待上司，建议王猛治他对上司的不敬。

　　“对上司不敬算什么罪？重要的是看他是不是真在施行新政。”王猛说。

　　以后的两天，王猛和随员们到处查访，却听不到对苟智施政的一点意见。

　　“王大人，看来始平这里没有太大弊端，我们要督察的地方还多，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受不住煎熬的随员向王猛建议。

　　“我们走恐怕正中别人下怀！我看无人敢提反对意见就是最大意见。”王猛说。

　　当夜，王猛身着便装，独自在始平街道上穿行。街面少有行人，寂寞得出奇。苟智用什么办法造成这种局面的？王猛暗想。

　　“王大人到底单独查访了，听到哭声了吗？”一个单瘦的人影突然出现在路旁。

　　王猛胆大，突然出现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