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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帝国-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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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明,你以为我有当队长的瘾呐?自己被撤了还要给别人出主意。可话说回来,他们为什么不找你?”
  “在他们眼里我还太小,没脑子。我也确实干不了,光家里那一摊子就够崴的。”
  他们正说着话,金来喜手里也提着一小袋东西悄没声地进来了,进门先道歉:“对不住,我见大门没闩,二门没关,就不见外地自己闯进来了。”说着将手里的袋子递给朱雪珍,“这是一点棒子,快收起来。”
  雪珍为难地看着丈夫,存先问:“今晚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了,为嘛都给我送粮食,以为我撤了队长就揭不开锅了?”
  金来喜说:“时也没商量,但白天大伙在队里确实呛呛了大半天,都说要是就这么叫你下去,四队以后没人还愿意当队长了。”
  欧广明将雪珍往外间屋里推:“既然都拿来了你就用不着再客气。”
  郭存先心里有些发热:“实话跟你们说,这两天我心里也一直跟自己闹别扭,就觉着这三个半月我真是冒傻气,像中了邪一样,现在看不值得卖这份命。可今儿个晚上看到你们俩的心意,我又觉得这三个半月的队长没白干。”
  金来喜说:“存先兄弟,这样想就对了,这三个多月你让郭家店的人见识了什么叫本事,也知道了当队长的该怎么个当法……我今晚把话撂在这儿,兄弟你早晚还会上来的。我来是还有点别的事要告诉你,我老婆的娘家来信说,山东有集了,集上有炸果子的,卖馒头的,没有粮票也可以吃到饭。你猜我琢磨嘛?山东离咱这儿不过几百里地,他那儿能开集,咱这儿也应该快了,只要一有集,咱们就活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真的?”郭存先果然兴奋起来,他心里想的还要多,有了集他就有了施展的地方,就不必只困在郭家店,队长不队长的就是狗屁了……
  母亲补好了欧广明的裤子,拿进来交给他:“广明呵,以后有洗洗涮涮缝缝连连的活,就拿到我这儿来,甭不好意思。”
  “哎。”
  金来喜也起身说:“我们俩也该走了,你们快歇着吧。”
  郭存先下炕送他们出去,在外边都没敢大声嚷嚷,两个人分头向两下里走了,很快就隐没在黑影里。郭存先回身刚要插门,娘小声提醒他,你二叔还没有回来呐。就在这工夫院门又轻轻地被推开了,从这个推门的劲头他就知道不是二叔,以为是刚走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又回来了,可进来的这个人让他万万没想到,几乎是从来没登过他家门口的刘玉成。慌慌张张地将肩上的口袋拿下来塞给郭存先:“存先大哥,我的玉米没弄好,发霉了,这是一点高粱,你别嫌寒碜。”
  郭存先没有接口袋,却一反手叼住了对方的手腕子:“玉成你跟我说实话,这是谁下的令让你给我送粮食。”
  刘玉成越发紧张了:“存先大哥你别误会,真是没人下令,大伙就是觉得你忒冤了,你抢回的庄稼又都被充公了,四队人心里都不落忍。”
  “你说的是实话?没人逼你?”
  “没有,真的没有!”
  “我怎么觉着你们像商量好了似的?”
  “我确是跟金来喜前后脚到的,但不是商量好的,看先他进来了我就在外边等着,刚才看见他们出去了我这才敢进来。”
  郭存先心里一动:“玉成谢谢你,但高粱我不能要。”
  “是嫌我成分不好?”
  “你说哪儿去了……你们现在光剩下哥俩了,更不容易。”
  

6 抢洼(7)
“存先大哥,你当队长的这几个月可没把我不当人看,我心里有数。”说完硬将粮食袋子捅到郭存先怀里,转身就走。郭存先一手抓住袋子,用另一只手去拉他,让他进屋呆一会。他说:“太晚了,改天再来。”
  郭存先说:“我还有话问你,你们把粮食都藏哪儿了,怎么蓝守坤他们就没搜出来?”
  “雨下了这么长时间藏起点粮食还不容易,哪儿挖个坑不能藏个一二百斤?他们藏得好,金来喜会瓦匠手艺,把炕洞子掏大将粮食藏进去,还不会受潮。我成分高,没敢全藏起来,成心把发霉的棒子放在外边一点让民兵们搜走。”
  郭存先笑了,在黑灯影里笑得很开心,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牙不疼了。
  

7 “土”与“壤”(1)
古人说:土,犹吐也。地之吐生万物者也,以万物自生焉则言土。万物本乎土,有土斯有财。孔子云:“为人下者,其尤土乎!种之则五谷生焉,掘之则甘泉出焉,草木植焉,禽兽育焉,生人立焉,死人入焉,多其功而不言。”
  古人又说:壤,襄也,肥濡意也。襄有助的意思,即有人工培育之意。以人所耕而种之则称壤。壤,即柔土也。“厥土为壤”,“无块为壤”,呈和缓之貌,天性和美。
  已经进秋了,却还像伏天一样热。季节是不能省略的,今年的伏天在雨里度过,没有真正热起来,现在就得补上,重新热过。因此老东乡的治水工程动员大会,就在当院的山墙阴影下召开。就这样人们脑门上还冒着汗,有草帽的便拿在手里可劲地呼扇。
  公社的院墙用石灰水刷得雪白,自左上角到右下角,由高而低用不同的油彩画了八样东西,以代表八个等级。最高一级是火箭,其次是飞机,被涂抹得鲜红;第三、四两等分别为火车和汽车,均为浅红色;五、六两等是马车和毛驴,画成灰色;最下面的两等是小脚老太太和乌龟,当然是两团黑色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黑成了不祥之色,凡跟黑色沾上边都没有好事。在每一个等级的旁边,都标着时间和进度要求。
  大白墙的下面坐着一片人,他们是老东乡公社下属十九个村子的书记和大队长,有些记性不好的还带来了能记录的会计,大家都扬着脸,很有兴味地盯着墙上的图画,交头接耳,指指划划……刚五十岁出头的公社主任孙良久,一张长脸僵硬而衰老,一对黄眼睛黏黏糊糊,却摆出一副与他的苍老不相称的严肃神态给大家布置任务:上级指示要彻底根除水患,在明年雨季到来之前要修一条泄洪河,宽一百五十米,河堤高两米,河深十二米,再发大水时可直接将宽河的洪峰引导入海。县里分给我们公社是六十八里,每个村分摊一里半……
  院子里乱哄哄的就呛呛开了,这可是挖一条大河呀,你当是闹着玩呢,一年就想干完?还干不干别的,地还种不种?再说现在的人身上哪还有劲儿呀,就靠那一天三两红薯干,还想抬着一大筐土上高坡,推着一车泥爬河堤?这不是拿人糟改嘛!
  “吵吵嘛?你们瞎吵吵嘛!”坐在前面板凳上的公社书记刘大江腾一蹿站了起来,他可比孙良久年轻多了,气也冲,嗓门也大,并顺手从板凳边上抄起一根棍子,挥舞着使劲敲击墙上的图案,“你们这些小肚鸡肠子,国家能让你们白干吗?出河工的人一天补助半斤粮食,外加两角钱。怎么样,没话说了吧?那么现在可都给我听好了,也都给我看好了、想好了,等会儿我要挨村的登记,你到底是想坐火箭、坐飞机,还是要当小脚老太婆,或者是乌龟王八……”他差点在“王八”后边加上个“蛋”,所以赶紧把话头刹住。
  正喊叫到兴头上突然这么一刹车,便把那张棱角锐利的瘪脸憋得发青,像块三角铁,仿佛随时都会砍过来。会场上果然安静下来。孙良久猛烈地咳嗽一阵,将嗓子清理干净后逐一讲明各村负责的河段,其实在工地上都已经楔好了橛子,等散会后跟我到现场一看,哪个村干哪一段就非常明确了。
  主任说完坐回板凳上,书记好像舍不得他手里的那根棍子,提留着它又站了起来,先用棍子敲敲身后的白墙,再拿棍子指点着村干部们的脑袋:“都看明白了吗?想好了吗?现在给我一个个地表态。麻坡店?”
  麻坡店的村支书夏天元像被点了名的小学生一样站起来,光着脑袋,宽肩乍臂,眼睛不躲不闪地迎着公社书记的目光,给人一个清醒而强壮的印象。刘大江问他:“你想坐哪一等呀?”
  “马车。”
  “马车?”刘大江喊了起来,“你怎么不当乌龟呢?火箭、飞机是留着看画儿的?”
  夏天元并不是很紧张,也不着急、不生气,耐心解释道:“我们是小村,能出河工的青壮劳力也不多,能坐上马车就算不错了。还是把火箭、飞机留给大村吧。”
  

7 “土”与“壤”(2)
“王官屯!”
  王官屯的大队长许高阳站了起来,身子却像受刑似地拐扭拐着,沉了一会才说:“俺们坐汽车。”
  刘大江懒得多问的,就往下叫号:“苗家庄?”
  苗家庄的老支书苗介地,活像一摊牛粪似的温软,声调也绵软和气:“刘书记你是要听真话,还是想听好话?”
  “我要听真实的好话!”
  “俺们村闹好了兴许能骑上毛驴。”
  “要是闹不好呢?”
  “那可就难说了,俺们也愿意坐火箭,让公社领导高兴高兴,可要万一完不成,你们一罚粮一罚款,那可就要了命啦。这种事又不是没经过,大跃进的时候上边让俺们说大话,可你们上边真按大话收俺村的公粮,要不能受这么大的治呵!有那一回就够够的了,再不敢瞎说了。”
  “郭家店!”
  陈宝槐口气很大:“俺们豁出去了,坐火车!”
  下边有人起哄:“听口气还以为是坐火箭哪,起码也应该是飞机,呕了半天劲还是个火车。”
  “想坐飞机不知道怎么买票,火箭根本就不是人坐的,你什么时候听说过火箭上能带人?”陈宝槐口气一转反问刘大江,“刘书记,我们那个郭存先上边想怎么处理?”
  “哪个郭存先?是做嘛的?”
  “就是趁着下雨动员社员抢庄稼的四队队长。”
  “噢……对,那小子倒是个人物,就让他戴罪立功,出河工吧……”
  呀,这是嘛意思?闹了半天出河工还是一种惩罚!说的无心,听的有意,脑瓜快的很容易听出公社书记的话里不是味儿,原来上边的头头是把挖河当做苦役、当成劳改。城里的工人犯了错,下放当农民。农民犯了错,发配出河工。就这种态度还想让大伙争着坐火箭、开飞机?村干部们正挤鼻子弄眼的掰扯着刘大江话里的滋味,外面忽然鞭炮声大作,噼噼啪啪的响成一团,其间还夹杂着格外高拔的二踢脚声,噔——咣!
  这可是新鲜事,近两年过年都没有多少人放炮,今儿个是嘛日子?孙良久站起身小声跟刘大江商议,算啦,先去看看集,然后到工地看了具体的河段,再让他们表态。现在表嘛态都是空的。
  刘大江瞪着他反问,你是不是馋的酒虫子快爬出来了?
  鞭炮声过后刘大江变得神情越发的严肃了,对大家宣布:“上级领导还是英明的,考虑到今年大涝,庄稼颗粒无收,除去要发救济以外,还允许一个公社开一个集市,这样老百姓就可以活泛一些,互通有无,有利于度过灾荒。我们公社的大集就定在老东乡镇上,每月逢五逢十的日子有集。现在我们就到集上去走一趟,亮个相,顺便也看看有没有人赶集?从集上就直接去挖河工地。”
  大家走出公社的院子,拐个弯就进入老东乡镇的主街。街就是集,集就是街,从南到北贯穿全镇。人们不知是怎么知道了开集的消息,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汇集,使这条冷寂了许多年的街道又火爆起来。但看热闹和打探消息的人多,真正是来买卖东西的人少。即便是来卖东西的,货物也很简单,一领新席、一根木头、几个鸡蛋、一把大葱、两三个茄子、半筐土豆……无论是卖什么的,都会有一帮人围着看,真不知大家是对物品感到稀奇了,还是对做买卖本身就感到稀奇了?
  要说也是够新鲜的,饿了这么多年,只要一开集就准有买卖,而且贩卖的还是能进嘴的东西,谁能说不奇怪呢?有能吃的东西为嘛不给自己留着,这年头卖点钱难道比解饱更要紧吗?只有一种解释,人活着天生就得做买卖,并不在于买嘛卖嘛,或者卖多少买多少。一开集可以做买卖,人就活了,精气神就来了。不信你看看集上的这些人,你挤我钻,遛来遛去,人比要卖的东西可多了去啦!别看大家什么都不买,眼珠子却有神了,好像在大集上逛游这么一圈,就有了某种希望,对生活有了信心。就连他们这些公社和各村的干部们,不也是这样吗?说来真怪,只要有集就会有买卖,再难也有有富裕东西可出售的,再穷也有有钱的人要来买东西……
   。。

7 “土”与“壤”(3)
孙良久在街中间走着走着,忽然抽抽鼻子,向右边一拐扎进了人堆,扒拉开圈子挤到最里面。一个老头守着一坛红薯干酒,坛子盖上放着一只碗,看见他钻进来就笑了:“孙主任,来一碗?”孙良久显然是有备而来,伸手从兜里掏出几张零票子,看也不看就递过去:“就还有这七角五,你看着给盛吧。”
  老头打开酒坛子,用等子给他盛了将近一碗,他双手捧过来,一边闻着一边脸朝里蹲在酒坛子跟前,背对围裹着他的人,似乎是害怕有人抢他的酒喝。他先喝了一大口,喝得很冲,咽下的很慢,之后扬起脸,闭住眼睛,在嘴里又咂摸了半天滋味,随后便又喝了一口,这才睁开眼。转眼间他整个人仿佛都变了一个样,一下子精神多了,脸也生动起来。卖酒的老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来是一块盐疙瘩,举到他跟前,他低头舔了一口,就着盐疙瘩的咸劲就又喝了一大口。
  旁边有人叫好:“一看这喝酒的架式就是海量,老主任你真应该把名字再改回去,就叫孙老酒,多棒!”另有人起哄:“你别拿九爷糟改,人家当初叫孙老九,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九,不是喝酒的酒。”孙良久根本不理会周围的人说什么,站起身子将碗里的酒一扬脖全喝净,然后闭住嘴,舍不得让酒气跑出来。
  刘大江问:“还来一碗吗?”
  “不啦。”
  “如果不喝了咱就往前走,你这碗酒就算为咱老东乡开集剪彩啦,大家鼓掌!”
  周围真地响起一片掌声。
  可是,他们再往前没走多远,就碰上了哭的。一个汉子肩上扛着一根两掐粗的圆木,想换眼前的大半袋子红薯干。他的媳妇却在后面抱住圆木的一头不放,哭喊着说:“你抽下这根檩条,赶上刮风下雨房子塌了怎么办?”
  男的也没有好气:“人饿死了留着房子有嘛用?”
  刘大江一看这阵势不好,便叫村干部们不得停脚,赶紧直奔工地。古时候还讲个清官难断家务事,如今是什么官都管不了老百姓挨饿的事,何况他只是个公社书记。其实他心里还想的更多,这集市一开麻烦肯定少不了,若有人穷疯了饿急了来抢集怎么办?得赶快研究制定一套集市管理办法……
  干部们终于走出了老东乡镇的主街,看见镇外的大道上还有往这儿来赶集的。以前赶集都是套车来的,推车来的,牵着牲口来的,顶不济也会挑副担子、背个褡裢、提个篮子,很少有空着手上集的。现在可好,大都是空着手来,分明都是来看集的……在他们迎面就走来一个空身汉子,脚步不稳,身子有些晃晃悠悠,在离他们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突然一头栽倒就不动了。腿脚利索的村干部紧赶几步,到近前再怎么掐巴他都没用了,人已断气。死者胳膊腿的肿得老粗,脸胀得很大,看上去不过五十岁上下。
  孙良久不免嘟嘟起来“都三级浮肿了,你还出来干嘛呢?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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