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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牙-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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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画腌菜(花椰菜)马铃薯、家里(咖喱)菠菜。”
  “鸡块瞧(炒)洋葱,西西(谢谢)。”
  从晚上六点一直干到凌晨三点,每天都在昏昏欲睡中度过,白昼与小费同样难得一见。萨马德会想,推开两个一英镑硬币和一张收据,却只看到十五便士,这算什么意思?这点钱你还不如往喷泉里一扔,看愿望能不能实现好呢。拿出这么点钱当小费,算什么意思?而把这十五便士偷偷藏进餐巾纸这个罪恶的念头还来不及在他脑中成形,穆克胡尔——阿达谢·穆克胡尔,这家“宫殿” 餐馆的老板,他瘦小结实的身板无时无刻不在餐馆里晃动,一只眼睛慈祥地看着顾客,另一只则始终警惕地盯着雇员——穆克胡尔的眼睛就落到他身上了。
  “萨——马——德,”他说起话来总是亲亲热热、甜甜蜜蜜的,“你今晚有没有拍到谁的马屁呀,表哥?”
  萨马德和阿达谢是远房亲戚,萨马德年长六岁。去年一月,阿达谢拆开信时别提有多高兴了(满心欢喜!),原来比他聪明、比他英俊的表哥在英国找不到活干,问他能不能……
  

两个家庭(5)
“十五便士,表弟。”萨马德说着,摊开手心。
  “嗯,一点点也好,一点点也好,”阿达谢说,两片死鱼嘴唇拉出一条皱巴巴的微笑,“放进便壶吧。”
  便壶是一只黑色巴尔蒂壶,放在员工卫生间外的方形基座上,所有小费都扔进壶里,每天晚上打烊时平分。对希瓦这样年轻英俊、引人瞩目的招待来说,这很不公平。希瓦是雇员中唯一的印度人,这本身对他的招待本领就是一种肯定,说明其高超的服务技巧足以战胜宗教差异。要是那位坐在角落里哭哭啼啼的白人离婚女子感到寂寞、希瓦又能卓有成效地对她扑闪几下眼睫毛的话,那他一晚就能挣八十先令小费。他还能从那些穿高领针织衫的导演和制片人身上挣到钱(宫殿餐馆坐落在伦敦剧院区中心,那时候宫廷题材、英俊小生和厨房剧可吃香了),这些导演和制片人对小伙子赞不绝口,看到他撩人地扭着屁股往返于吧台和餐桌之间,都许诺要是有谁把《印度之行》改编成戏剧,角色一定任他挑。所以,对希瓦来说,便壶制简直就是光天化日下的抢劫,也是对他无与伦比的招待本领的侮辱。但是雇员中还有萨马德这样奔五十的甚至更老的人,比如白发苍苍的穆罕默德(阿达谢的大伯),他至少八十岁了,年轻时会笑的嘴现在两边都掘出了一道道深沟,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便壶制可没什么好怨的。与其担着给人抓住的风险(扣掉一个星期的小费)私吞十五便士,还不如加入集体。
  “你们都靠我!”打烊时希瓦经常一边不情愿地把五个英镑扔进壶里,一边怒吼,“你们都靠我养活!谁把这些窝囊废弄走!是我挣了五英镑,现在这些钱要他妈的分成几百万份,分给这些窝囊废!这算什么?共产主义吗?”
  其他人通常都避开他愤怒的目光,一声不吭地忙别的。一天傍晚,一个只收到十五便士小费的傍晚,萨马德开口了:“闭嘴,小伙子。”语气很平静,声音很轻。
  “你!”希瓦围着萨马德走来走去,此时萨马德正在榨一大盆扁豆以备明天之用,“这些人里头,数你最孬!我从没见过他妈的像你这么差劲的招待!要是你给可怜虫端啤酒,你就拿不到小费!我听你和客人聊什么生物学、政治学——本本分分地端茶送水吧,你这个笨蛋——你是个招待,他妈的装什么呀,你不是访谈节目主持人迈克尔·帕金森。‘我刚才听您在说德里,是吧 ’——”希瓦把围裙搭在手臂上,开始在厨房里装起腔来(他模仿别人的样子可恶极了)“——‘我本人去过那里,你知道,德里大学,真是妙极了,是呀——我还打过仗,为英国打仗,是的——是的,是的,很迷人,很迷人。’” 他一边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一边不停地点头,像尤来亚·希普 ①那样不断地搓手,还不停地对厨师长、往冷冻库里放大块肉的老人、正擦洗烤箱底部的年轻小伙点头哈腰。“萨马德,萨马德……”他说话的口气似乎充满怜悯,然后戛然而止,拉下围裙系到腰上,“你真是个可悲的小人物。”
  正在擦壶的穆罕默德抬起头来,把头摇了又摇。他自言自语道:“这些年轻人哪——怎么这样说话呀?怎么这样说话呀?还懂不懂尊重别人呀?这是怎么说话的呀?”
  “你也可以滚蛋嘛,”希瓦一边说,一边朝他挥舞一把长柄勺,“你这个老蠢驴。又不是我爹,管得着吗!”
  “我是你舅公的二表弟。”背后传来一声咕哝。
  “去你的吧,”希瓦说,“去你的。”他抓起拖把,朝卫生间走去,走到萨马德身边停了下来,把拖把柄举到萨马德嘴边几英寸的地方。 “亲它一口,”他轻蔑地说,然后模仿着阿达谢慢条斯理的口气,“谁知道呢,表哥,说不定要给你加工资呢!”
  萨马德的夜晚大多是这么过的:希瓦和别人给他气受;阿达谢对他摆出一副恩赐的样子;见不到阿萨娜;见不到阳光;抓起十五便士,然后松手扔进壶里。他真想给自己挂上一块牌子,一张大大的白色布告,上面写着:
  

两个家庭(6)
我不是招待。我上过学、搞过科研、当过兵。我妻子叫阿萨娜,我们住在伦敦东部,但很想搬到北部去。我是穆斯林,但我不知道,是真主抛弃了我,还是我抛弃了真主。我有一个朋友阿吉等等。我四十九了,不过走在街上,有时候还有女人回头看我。
  但是,这样的布告不存在,相反地,他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和需要,要和每个人说话,还跟柯勒律治叙事诗中的古舟子一样,不停地念叨,不停地反复强调这强调那。难道这不重要吗?但结果总是令人伤心绝望—— 原来歪着头摆弄铅笔才重要、非常重要——做一个好招待才重要,听别人点菜才重要:
  三(酸)添(甜)羊羔和米饭。要薯条。谢谢。
  十五便士叮当一声扔在盘子里。谢谢您,先生,太感谢您了。
  阿吉结婚之后的那个星期二,等大家都走了,萨马德把白色喇叭裤(同桌布的料子一样)抻得整整齐齐,然后上楼来到阿达谢的办公室,有事要求他。
  “表哥!”阿达谢叫了一声,看到萨马德小心翼翼地把身子缩在门边,就友好地做了一个鬼脸。他知道萨马德找自己是想涨工资,在回绝以前,他想让表哥觉得,自己至少已经善意而明智地考虑过这事。
  “表哥,进来!”
  “晚上好,阿达谢·穆克胡尔。”萨马德说着,跨进了办公室。
  “坐,坐,”阿达谢亲切地说,“现在不用站着来那一套虚礼了,对吧?”
  萨马德很高兴他这么说,并说了同样的话。他带着必要的惊叹神情,抽空打量着屋子:满眼金色、层层叠叠的地毯,室内陈设都是深浅不一的黄色和绿色。你不得不佩服阿达谢的经营头脑,他照搬了印度餐馆的简单概念(小房间、粉红的桌布、热闹的音乐、难看的壁纸、印度没有的饭菜、五花八门的调料),然后把它放大。他什么也没改,一切都是老样子,但是一切都放大了,店面更大,坐落在伦敦敲诈游客最厉害的地方——莱斯特广场。你不得不赞叹这个地方,赞叹这个人。此时他就像一只无害的蝗虫似的坐着,他那细长如昆虫的身子陷在黑色的皮椅里,斜靠着桌子;他满脸堆笑,明明是寄生虫,却装成慈善家。
  “表哥,有什么事吗?”
  萨马德吸了一口气。事情是这样的……
  萨马德述说自己的境况时,阿达谢的眼睛变得有点呆滞。他那两条皮包骨头的腿在桌子底下抖动,手指头摆弄着回形针,把它拉成字母A的形状:A代表阿达谢。事情是……什么事情呀?事情就是那幢房子。萨马德就要从伦敦东部搬出来了(那里的环境不适合养孩子,是不能,如果你不想让孩子受伤的话,就不能住在那里,这一点他同意),就要离开伦敦东部那些黑帮团伙了,要搬到伦敦北部、西北部,那里的氛围要……要……自由一些。
  轮到他说了吗?
  “表哥……”阿达谢开口了,一边调整表情,“你一定理解……要是我必须给每一位雇员买房子,表哥也好不是表哥也好,那我就没法做生意了……我付薪水的,表哥……这个国家的生意就是这样做的。”
  阿达谢在说“这个国家的生意”时,耸耸肩膀,好像很说不惯这种话,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他无能为力。他是被迫的,他的表情好像在说,是英国人强迫他赚这么多钱。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阿达谢。我付了房子的定金,现在房子是我们的了,我们已经搬进——”
  这笔钱他到底是怎么拿出来的?肯定是让老婆死命干活来着。 阿达谢边想边从最底下的抽屉又拉出一根回形针。
  “只要给我加一点点工资,就能给我这次搬家助一臂之力了。安顿下来可以减轻一点负担。还有阿萨娜,嗯,她怀孕了。”
  怀孕了?难办。这事得使不少手腕。
  “不要误会,萨马德,我们都是明白人,喜欢直来直去,我有什么就说什么……我知道你不是什么该死的招待——”他低声说出那个脏字,又宽宏大量地笑了,好像两人一起干了调皮捣蛋的事,关系更加亲密了似的“——我明白你的处境……我当然明白……可你得体谅我的处境 ……要是我给雇来干活的每个亲戚都发津贴,那我就要像可怜的甘地那样赤身裸体、连个尿壶都没有、就着月光纺线了。举个例子吧:就在刚才,我那个败家子连襟、胖猫王侯赛因-以实玛利——”
  

两个家庭(7)
“那个肉店老板?”
  “就是肉店老板,要提价,就他卖给我的臭肉!‘可是阿达谢,我们是连襟!’他这么对我说。我就告诉他,可是摩汉姆德,这是 零售生意……”
  这回轮到萨马德发呆了。他想到了妻子阿萨娜,她可不像他刚结婚时想的那样温顺,看来只能给她带去坏消息了。阿萨娜很容易歇斯底里,甚至会火冒三丈,没错,就是火冒三丈。他的亲戚们都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但愿阿萨娜家里没有“古怪的精神病史”,他们很同情他,那样子就好像你看到有人买了一辆赃车,结果发现里程数超出预期。萨马德天真地以为,这么年轻的女人会……好对付一些。但阿萨娜可不……不,她不容易对付。他想,如今的女人可能都这样。阿吉的新娘子……上星期二,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出来,这个女人也不容易对付。女人都这样。
  阿达谢说完了自以为无懈可击的长篇大论,心满意足地往后靠去,把刚才弯好的代表穆克胡尔的M放在膝盖上代表阿达谢的A旁边。
  “谢谢你,先生,”萨马德说,“非常感谢你。”
  那天晚上,家里闹翻了天。正在缝纫机上做黑色热裤(上面钉了装饰钉)的阿萨娜,一听到这坏消息,当场掀了缝纫机。
  “废物!你说,萨马德·迈阿,干吗要搬到这里来——房子好,是的,很好,很好——可是吃的在哪里呢?”
  “这地方好,我们的朋友也住在这里。”
  “那都是什么人哪?”她用小拳头捶着餐桌,震得盐和胡椒粉一阵乱飞,在空中搅作一团,场面煞是壮观。“我不认识这些人!跟一个什么英国人是战友,那都是老早以前的事了,谁还记得那场战争……讨了一个黑人做老婆!他们是谁的朋友哪?就是这些人,我的孩子以后就要跟他们一起长大吗?他们的孩子——半黑不白?可是你说,”她喊叫着回到刚才的话题,“吃的在哪里呢?”她装模作样地把厨房柜门一个个打开,“吃的在哪里?我们能吃瓷器吗?”两个盘子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轻轻拍着肚子,表示这是在和还没出世的孩子说话,然后指着地上的碎片,“饿不饿?”
  萨马德逼急了也同样会演戏。他猛地拉开冰箱门,拽出小山似的一堆肉,放到屋子中央。他说,他母亲整晚都干活,还亲手给家人准备肉食;他母亲可不像阿萨娜那样,花钱买现成的肉、酸奶和细面条。
  阿萨娜对着他的肚子猛击一拳。
  “萨马德·伊克巴尔!你这老顽固!我干吗不跑到大街上去蹲马桶、洗衣服呀,呃?说真的,我的衣服怎么样,能吃吗?”
  正当萨马德捂着抽紧的小肚子时,她在厨房里剥光身上的衣服,全都撕成碎片,又把破布扔在那堆餐馆里切剩的冻羊肉上。她一丝不挂地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小山包那么大的肚子整个露在他面前,然后她披上一件褐色长外套,走出了屋子。
  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心想,尽管如此,这话还是没说错:这是个好地方。她怒气冲冲地朝大街走去,边走边避开一棵棵树,而以前住在怀特查普尔时,她得避开满地的床垫和无家可归的人。她不能否认,这是个好地方,对孩子的成长有好处。她不能否认这一点。阿萨娜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住处附近有绿地对孩子的品德有好处。她的右边就是格莱斯顿公园,以自由党首相的名字命名的一望无际的绿地(阿萨娜的娘家在孟加拉是个受人尊敬的古老家族,她学过英国历史;但是,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是他们看到这种深渊……),按照自由党的传统,这所公园没有篱笆,不像富丽的女王公园(维多利亚公园)那样周围都是尖尖的金属栏杆。威利斯登没有女王公园那么美,但这是一个好地方,不能否认这一点。不像怀特查普尔,在那里,疯子挨家挨户地敲门,说的疯话吓得大家往地下室躲,坏小子们则穿着钢头靴踢窗户。到处都是愚蠢而毫无意义的事情。现在她怀孕了,需要宁静、祥和些的环境。不过有一点这里与以前没什么两样:别人都怪怪地看着她,这个娇小的印度女子穿着雨衣在大街上大步流星地走着,浓密的头发四处飞舞。马里烤肉串、常先生饭店、拉吉餐馆、马尔科维奇面包店——她边走边看着这些不熟悉的招牌。她很精明。她看得出这是怎么回事。“自由?说得好听罢了!”不管走到哪里,谁也不比谁自由。只是在威利斯登,拉帮结伙的气候还没有形成罢了,还不至于吓得你往地下室跑,还不至于给人砸烂窗户而已。
  

两个家庭(8)
“生存就是这么回事!”她大声下了结论(她在对肚子里的婴儿说话,她爱每天让它明白一个道理)。她推开店门,挂在招牌“狂鞋店”几个字上方的铃铛叮当叮当地响了起来。侄女尼娜在这里干活,这是一家老式修鞋店,尼娜负责钉鞋跟。
  “阿萨娜,你一脸霉气。”尼娜用孟加拉语叫她,“怎么穿这么难看的外套呀?”
  “关你屁事,你管我穿什么?”阿萨娜用英语回答,“我是来拿老公的鞋的,不是来跟不要脸的侄女聊天的。”
  尼娜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如今阿萨娜搬到了威利斯登,这种话只会听得更多。以前都是长句子,比如你除了叫人丢脸之外还会什么 ……或者我的侄女这个不要脸的……不过现在,因为阿萨娜没工夫、也没精神每次都出口伤人,所以只好精简成“不要脸的侄女”,这个说法哪里都能用。
  “看到鞋后跟没?”尼娜一边说,一边撩起盖住眼睛的染成金色的刘海,取下架子上萨马德的鞋,把蓝色小票递给阿萨娜,“都穿通了,阿尔西姑姑,我得从鞋底修起。鞋底!他穿这鞋都干什么了?跑马拉松?”
  “干活,”阿萨娜简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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