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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系列_全集-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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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舱里面有走动声,似乎那位指挥螺舟的队长被惊动,朝着出口走过来:“不可能,没那么快——左权使炎汐如今坐镇镜湖大营,他向来坚忍冷定,知道我们这一次的三师会战,调动了五十架螺舟,非同小可,此刻应该会坚守不出,绝不会贸然犯险。”

  队长一边说一边走出来,忽然听到有人惊喜地”啊!”了一声。

  “老五,你怎么了?”他有些惊讶,问那个穿着膜衣的下属,“啊的叫什么?”

  “不是我叫……”老五下意识地否认,眼神忽然凝聚,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里!空无一人的舱底上,忽然间就有两行湿漉漉的足印悄然延了进去!

  有谁……有谁刚刚从水里爬入了螺舟?

  军人张大了嘴巴,望着那两行足迹——

  “老大!老大!”他终于叫了出来,声音惊骇欲裂,“快过来!有鬼了!”

  “鬼叫什么?”靴子的声音在舱口嘎然而止,队长从舱内疾步而出,怒目而视,“你他妈的才见鬼了,扰乱军心小心老子——”

  甬道上没有一个人。然而那两行脚印却欢快轻巧地一个个印了出来,无声无息地向着舱内延伸,仿佛一个水的精灵在地上跳跃。

  队长看得有点发呆,只是一瞬间那湿漉漉的脚印已经从他身侧通过。

  有微风被带起,吹在脸上。

  两名沧流军人下意识地回头,望着那个诡异的脚印的去向。而那脚印一路沿着甬道跑到了内舱后,却乱做了一团,左右徘徊,竟似不知该去那里,将内舱踩得湿漉漉。

  最终,脚印又是一跳,脚尖朝向了机械室的方向。

  “不好!”那一瞬,队长终于反应过来了,狂吼一声扑了过去,“大家小心,保护炼炉!”

  炼炉内煅烧着脂水,乃是螺舟行进水下的根本力量之源,整个机械的核心所在,本身比较脆弱,如果一旦被外敌闯入摧毁,后果不堪设想。

  仿佛是被他那一扑提醒,那个踌躇不前的脚印忽地动了起来,同时一个箭步冲向炼炉。

  也顾不得对方是如此的诡异,队长大喝一声拔出剑来,对着虚空砍下去,想阻拦这个看不见的敌人。

  “呀!”虚空里,剑果然砍中了什么,有人低低叫了一声。

  那声音,却是方才听到过的。

  有血从虚空里凝结,坠落在地上,一颗颗如血红的珊瑚珠。

  然而那一瞬间,凭空里却放出了一道光华,照彻了整个内舱!——那一刻,队长还以为是某位属下拿着银砂在水中燃烧,放出了这样的光芒。

  可随之而来的爆裂声摧毁了他的侥幸。

  那道光击中了乌金的炼炉,带着巨大的力量,将整个炼炉劈为两半。炼炉里正在燃烧的脂水顿时弥漫出来,遇到了高温的外壁,轰然燃烧!

  整个舱内转瞬弥漫了焦臭的气息,脂水流到哪里,火就烧到了哪里!

  “天啊……”老五叫了起来,惊惧地看着整个内舱陷入一片火海,向着甬道倒退了几步——这架螺舟很快就要爆裂了!他才二十一岁,还指望着从军队里退下来后获得一个小职位,回去娶了老婆侍奉父母,可不能活活的憋死在这水底,成了女萝们的肥料!

  想也不想,他拔脚就跑。他离水面最近,逃生的希望也最大。

  他刚急速地冲出,忽然听到耳后铮然的响声,就像是那些轮叶削入女萝的声音。

  然后,他就”看见”了自己的双脚冲向了甬道尽头。

  可是……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动不了?他骇然地惊呼回头,却看到队长铁青着脸,眼神狠厉如狼,执剑站在内舱通向甬道的方向,剑上的血一滴滴流下——哪里……哪里来的那么多血?

  他的意识中止在那一刹。

  “啪嗒”一声,被拦腰截杀的上半身从半空里颓然落地,睁大着眼睛,血流纵横。而下半身顺着惯性、居然还继续跑出了五六步,哗的一声栽入了外面的水里。

  冰冷的水里立刻开出了一朵温热的红花。

  “啊!”惊骇的呼声再次从虚空里发出,仿佛那个看不见的敌人也被如此血腥的一幕吓到了。无数士兵从火海中冲出,却看到了逃兵的半截尸体。

  “临阵退缩者,斩!”队长堵在甬道口,执剑指向那一群失措的战士,厉喝。

  所有人都被那样的杀气惊得一哆嗦,止住了逃生的步伐。

  “给我回去灭火!一个都别想从这里逃掉!”队长咆哮着,剑点向其中几个士兵,“你,立刻启动备用炼炉!你,发信号出去请求最近的援助!立刻给我去!”

  被那样的严厉和冷酷镇住,沧流的士兵们在短暂的失措和骚动后安静了下来,相互看了几眼,便有几个官阶稍高一些的站了出来,苍白着脸冲向各个位置。

  毕竟是帝国训练出的战士,有着铁一般的纪律,多年来的教导已经把服从和忠臣刻入了他们的脊髓,在危急时刻如条件反射般的跃出。

  队长铁青着脸,握剑站在甬道口。

  火依然蔓延到了他脚边,然而他忍受着火的灼烤,居然一动不动,眼睛里有狼一样的光,紧紧盯着内舱的某一处。

  那里,那行湿漉漉的脚印已然停顿了多时,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又一阵风吹过。

  过来了!——毫不犹豫地,他大喝一声对着风中一剑斩落!

  “哎呀!”就在斩中的刹那,那个看不见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然而随着惊呼,又有一道白光在瞬间腾起,居然将他的剑震的偏了开去。那行脚印立刻沿着甬道夺路而逃。

  那是什么?那道白光……又是什么?

  队长虎口被震裂,握着手腕往前追去,却已经来不及。

  他只看到那个脚印飞快地往前跑着,在奔跑的过程中,空气中忽然间微微显露出了一个人形,仿佛露水的凝结——那是一个异族装扮的少女,用右手捂着左臂,踉跄地奔逃。

  她的身形极快,只是一眨眼已经冲到了甬道尽头,扑通一声跳入了镜湖的水中。

  “那是……戒指?”最后的刹那,看清了那道光线来自对方右手的戒指,队长诧异地喃喃。然而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回身加入了火势的扑救。

  ※※※

  在跳入冰冷湖水中的刹那,那笙才吐出了一口气,脸色苍白。

  方才那一幕让她几乎恶心到吐出来。

  因为无法坐视女萝被杀,她用上了刚学会的隐身术,想去摧毁那只螺舟。不料那个钢铁的东西是如此坚硬,而皇天的力量在水中又远不如在陆地上,费尽了力气,也只能折断外面的轮叶而已——于是,她大胆地在对方开舱出来检修的时候闯入,想毁了内部机械。

  然而,如此酷烈的景象,却让她惊骇到几乎不能举步。

  在这样的恍惚中,她无声的在水中下沉,掠过那一朵缓缓洇开的血花。在看到那半截尸体正在不远处缓缓下坠,落入女萝的丛林时,她又是一震恶寒。

  就在这个刹那,仿佛背后有一把无形的巨锤敲来,她的身体忽然猛地一震!

  身后的某一点爆裂了,潜流在瞬间向四面八方涌出,推向各处——银色光和红色的火交织着在水底绽放,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骇然回头,眼角只看到了那朵银红的烟火泯灭的光。

  那只螺舟……那只螺舟,还是……爆裂了?

  她抚摩着胸口的辟水珠,感觉心脏在急速的跳动——她本来应该觉得高兴的,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沉重得受不了。她闯入过那架可怕的机械,看到过里面那些普通士兵的眼神……同样,也是有着对死的恐惧和对生的热望。

  只是这短短一瞬,那上百个年轻人生命,就这样随着爆裂消逝了么?

  那笙怔怔地望着那一处的水面,望着散落下来的木片和铁块,知道那些混和着无数年轻人肢体和血肉的渣滓将会沉入水底,成为女萝们生存的腐土。那些人,活生生的年轻人,就这样死了么?……忽然间,她就想起了几个月前在桃源郡遇到的那个少将云焕。方才那个队长的眼神,真的和他十分相似啊。

  那些沧流军队,个个都是如此不要命的么?

  湖水托着她缓缓下沉,受伤的左臂流出血来,拖出一缕血红。

  她却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望着爆炸的那一点,发怔。

  在她逃出螺舟的刹那,无数雪白的手臂伸过来,轻轻将她接住,温柔地抚摩着她的伤口,将血止住。那些女萝纷纷聚拢过来,惨白的脸上没有表情。

  “唉,客人啊,你何必如此……于今生死对我们毫无意义。”一个女萝托着那笙,缓缓放回到水底上,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没有悲喜,“我们早已死去多时了,不愿回到天上,才化身成女萝沉入湖底,守护大营……客人啊,你让我们多么担心。”

  轻轻的说着,那个女萝托起了她,迅速朝着另一个方向游弋而去,深蓝色的长发在水中如水草一样逶迤。在女萝托起她的那一刻,那笙睁大了眼睛——

  天啊!那么……那么多的女萝!

  游鱼的光映照出的都是一片惨白——不知从哪里瞬间冒出来,无数雪白的手臂覆盖了水底,密密麻麻,仿佛无数的水藻随着潜流飘荡,一望无际。那些女萝织成了雪白的森林,相互之间却不说话,仿佛只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汇聚,彼此却素不相识。

  那笙望着这蔚为奇观的景象,忽然间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些女萝中,大部分是没有眼睛的!

  那些黑洞洞的眼窝深不见底,毫无表情,渗出阴冷狠厉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镜湖下……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的女萝?就算云荒大地上活着的鲛人加起来、也没有那么多吧?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鲛人死在了这镜湖底下,成为万年不化的女萝呢?

  她怔怔地想着。女萝托着她急速地潜行,向着战圈的相反方向走去,穿过了一片片颜色迥异的水底和乱石遍布的罅缝,最后停止在某处水流平缓的地方。

  “权使,我们终于找到了这个走失的客人。”她被轻轻放了下来,双足踩上了水底光洁的岩石,听得身边的女萝轻声回禀。

  权使?是炎汐来了?是炎汐来了么!

  那一瞬间她不再走神了,瞬地回头看去,果然只见一个白甲蓝发的鲛人站在水下石阶上,身姿挺拔。那个鲛人身侧站着的,居然是方才和她走散了的真岚!

  想也不想地,她便挣脱了女萝,直冲了过去:“炎汐!炎汐!”

  她欢呼着扑过去,却被一只手轻轻推了开去。

  “我不是炎汐。”那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撑开一臂的距离,正好让她碰不到自己的衣襟。那个鲛人将领低下头看着她,嘴边泛起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轻声:“别用戴着皇天的手来碰我……我不喜欢。”

  那笙愣了一下,抬头望了那个人。奇怪……总觉得熟悉。

  这个前来迎接他们的鲛人将领,有着这一族独有的俊秀面容,看不出性别。然而他的眼神却不像炎汐那样是刚硬的,而有着一种飘忽的鬼魅气息,似笑非笑,在看着人的时候仿佛总是含着一丝讥讽。

  极力地回忆,她忽然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宁凉?是你!”

  ——只不过短短几天没见,她几乎要把他给忘记了。

  这个将她和西京从康平郡带到九嶷的鲛人战士,在龙神复苏后奉了苏摩的命令返回镜湖大本营。短短几天,重见时竟是完全换了一副装扮,几乎让她认不出来。

  “你是权使?”她有点惊疑不定,望着他身上披挂的白甲——如果他也是权使,那么岂不是和炎汐平起平坐了?

  宁凉甲胄的右肩上纹了一团金色的蟠龙——那是复国军中最高阶位:左右权使的标记。

  然而白甲上,却同时佩着一朵素白色的水馨花。

  一眼望去,前来的所有复国军战士的甲胄上,都佩着同样一朵白花,清冷而哀伤。

  “一月前,寒洲牺牲于西荒博古尔大漠,随行战士无一返回,复国军全军上下为此哀悼。”宁凉嘴角嘲讽般的笑意终于消失了,低下头去,将手按在右肩上,露出哀伤的表情,“目下外敌入侵,军情如火,于是长老们决定让在下暂时代替。”

  “啊……”那笙脱口低呼了一声,脸色急变,“那、那炎汐他呢?”

  虽然不认识那个寒洲,但听得右权使身亡,她登时就想到了身为左权使的炎汐——炎汐为什么不自己来接他们,而要让宁凉来?难道、难道他也是在鬼神渊取回封印的时候,被……

  她不敢想下去。

  “炎汐没什么大事。”宁凉却讥讽地笑了一下,望向身侧,“他要我将封印交给了皇太子,作为空桑帮助龙神脱困的回报——”

  那笙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果然看到真岚的手里捧着一个和地宫里一模一样的石匣。

  虽然在万丈深的水底,那个匣子还是在不停的震动,仿佛里面的东西在急不可待地敲击着,要挣脱上百年的束缚。

  真岚托着匣子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静默。

  他的眼神从方才开始,一直没有离开过远处的那一场惨烈战斗——

  在战圈外围,水底升起了无数雪白的藤蔓,女萝们一群一群的扑出来,织成密密的罗网,拦截着试图外部攻入大营的靖海军团。这些水底来去自如的女萝们有着优越的行动力和敏捷,无数乘着小艇出来的靖海军纷纷被那些水藻一样的手臂绞杀。

  然而,对于那些螺舟,女萝们却没有多少实际的攻击力。

  螺舟不像小艇一样以速度取胜,它是缓慢而坚不可摧的,一寸一寸的前进,摧毁所遇到的一切。它坚硬的外壁,让所有不顾一切上去阻拦的女萝都支离破碎。

  从螺舟里不停地飞射出小艇,艇上有披坚执锐的沧流战士。那些战士在靖海军团中受训多年,极擅水战,每人身上的肌肤都遍布着水锈,能在水下屏息一柱香以上的时间。

  那些小艇风一样的冲出来,和鲛人战士厮杀在一起。

  经常是两艘小艇同时被机簧飞射而出,艇上当先的沧流战士左右分持一张巨大的网,将前方的鲛人战士迅疾不妨地裹住。然后,坐在后面的沧流军人便立刻手持精铁打造的军刀,从网中用力捅入,左右砍杀。

  小艇的末端系有长索,在沧流军人水下屏息时间到达极限的时候便会猛然收缩,将战士连着小艇都收回螺舟的腹部。如此轮番出击,训练有素。

  而鲛人战士则多用纤细锐利的武器,或是长剑,或是分水刺,凭借着身形的灵活和地形的熟悉来回游弋,敏捷性远非那些人类可比——往往小艇刚从螺舟里射出,还不等沧流战士展开进攻,鲛人战士已然迅疾地游了上去,一剑将当先持网的战士刺死。

  这一场战争进行得惊心动魄,只见不停地有血色扩撒在水底,将镜湖染红。

  然而螺舟仿佛坚不可摧的堡垒,在鲛人和女萝的联合抗击之下虽然速度减缓,却依然如割草机般缓慢地前进,将战线一分分推进。

  ——沧流建国以来,镜湖底下这不见天日的战争就从未中止过。

  由于先天不足,靖海军团多次在水底遭到了败绩。然而,近年来随着巫即大人成功地按照《营造法式·靖海篇》改进了螺舟,增加了乌金炉作为水下推进器具,采用了银砂遇水即燃的原理制出水下照明灯,并开始将水转换为可以呼吸空气,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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