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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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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长官。如果你可以给我一两个小时再去那处岬角看看,说不定可以发现他到底想做什么。那比你派人过来还要快。”
不过他被珍娜家两个女士的悲惨处境耽搁了。希莉雅痛得无法坐下,她站在厨房中央,双腿张开,拄着拐杖,看来更像螳螂而不像螃蟹。同时,玛姬因为延后发作的惊吓而牙齿不停打颤。“对——对不起,”她不断说着,由洗涤槽中拿出一条脏兮兮、奇臭无比的马匹毯子,裹在肩头;“我好——好冷。”
印格兰姆也顾不得礼节,将她推坐到一张椅子上,叫她坐着别动,然后转身应付她的母亲。“好,”他告诉希莉雅;“你要舒服是躺在床上还是要坐在椅子上?”
“躺下。”她说。
“那我就在一楼铺一张床。你要在哪一个房间?”
“我不要,”她不肯从命;“那会让我像个病人。”
他环抱着双臂朝她蹙眉。“我没有时间和你争辩,珍娜夫人。你没办法上楼,所以要让床铺下楼来配合你。”她没有答腔。“好,”他说着,朝大厅走;“我自己作决定。”
“会客室,”她在他身后叫道;“用走道尽头那个房间里的床铺。”
他知道她之所以不情愿,是不想让他上楼,而不是担心被当成病人看待。他原本不知道她们的处境有多苦,等到上楼看到一片凄凉才明白过来。每个房间的门都敞开着,总共有8间,除了希莉雅的房间之外,没有一间有家具。日积月累的霉味由摇摇欲坠的屋顶透进来,刺激他的鼻孔,也怪不得希莉雅的健康会每况愈下。他想起了珍妮·费尔丁为了必须变卖祖产来照顾她公公而抱怨,不过他们的情形和希莉雅的处境相较,已经算是相当优渥了。
走道尽头显然是希莉雅的房间,她的床铺或许是这栋房子里仅存的一张。他花了不到10分钟就将床拆开,再搬到会客室组合,他将床摆在可以俯瞰花园的落地窗旁。花园景观乏善可陈,只是另一片荒地,没人照顾,杂草丛生。不过会客室至少还保有往日荣光,墙上挂着油画,家具也仍然完好无缺。他想着希莉雅的亲朋好友或许很少人知道大厅和会客室就是她仅存的价值了。不过人为什么会执迷不悟地过这种生活?他很想知道。自尊?担心他们的挫败让人知道?还是难为情?
他回到厨房。“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他问她;“困难的还是简单的?”
她眼中噙着痛苦的泪水。“你真的是最惹人厌的东西,”她说;“你就非得剥夺我的尊严不可,是不是?”
他咧嘴而笑,一手摆在她背后,一手摆在膝窝,轻轻将她抱了起来。“有何不可?”他低声说;“那或许是我报仇的惟一机会。”
“我不想和你谈。”威廉·桑纳生气地说,将门堵住不让高布莱斯巡官进来。他的脸颊泛红,边说话边拉扯着他左手的指头,关节劈啪作响。“我受够了警方将我的房子当成大马路,也受够了回答问题。你别再来烦我了行不行?”
“因为你的妻子被谋杀了,先生,”高布莱斯平静地说;“我们正设法找出谋害她的凶手。如果你无法应付,我觉得很遗憾,不过我真的别无选择。”
“那么就在这里谈。你想知道什么?”
高布莱斯望着路上,有些凑热闹的民众在围观。“或许等一下就会有媒体来采访了,威廉,”他淡淡地说;“你想在一群记者面前讨论你可疑的不在场证明吗?”
桑纳紧张兮兮地望向聚在门外的群众。“这样不公平,一切都被公开了。你为什么不能把他们赶走?”
“如果你让我进门,他们自然就会散去。如果你坚持要我站在门口,他们就会留下来看热闹。那恐怕就是人性。”
桑纳满脸苦恼地揪住高布莱斯的臂膀,将他拉进门。高布莱斯想着,压力已经开始要桑纳付出代价了,他原本如果还拥有自信,现在也已经荡然无存了。他跟着桑纳走入客厅,和以前一样坐在沙发上。
“你说可疑的不在场证明是什么意思?”桑纳质问道,他宁可站着。“我当时在利物浦,拜托。我怎么能同时在两个地方?”
高布莱斯打开公文包,取出几份文件。“我们查访了你的同事、旅馆员工、大学的图书馆管理员,并写下供词。他们都无法支持你说你星期六晚上在利物浦的说法。”他将文件摊开;“我想你应该读一读。”
暗潮19(2)
证人供词:哈洛·马歇尔,坎贝尔有限公司医学博士,斯塔福德郡,利奇菲尔德市
我记得在1997年8月9日星期六午餐时见过威廉·桑纳。我们讨论上星期《柳叶刀医学杂志》刊登的关于胃溃疡的一篇文章。威廉说他在研发一种新药,可以将目前领先的厂商打得溃不成军。我对此存疑,也因此和他争辩得面红耳赤。没有,我当天晚餐时没有见到他,不过我也不期待会见到他。他和我参加这种会议已经好几年了,要威廉轻松加入我们的欢聚,有如缘木求鱼。他星期天午餐时当然有出现,因为我们对胃溃疡的问题再度辩得脸红脖子粗。
证人供词:保罗·丁莫克,研究化学家,怀顿药厂,埃塞克斯郡,科尔切斯特市,赫尔朋路
我在星期六下午大约两点钟见到威廉。他说他要到图书馆找资料,那对他而言是很正常的事。他从来不参加会议的晚宴。他只对知性层面有兴趣,讨厌社交活动。我和他隔着两个房间。我记得半夜上楼就寝时,看到他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不过我不知道他是何时回去的。我和他在星期天午餐前一起小酌了一杯。不,他看来一点都不累。事实上他看来比平常还有精神。事实上,算得上是精神饱满。
证人供词:安妮·史密斯,研究化学家,布里斯托尔市,布里斯托尔大学
我星期六根本没有看见过他,不过我在星期天上午曾和他以及保罗·丁莫克一起喝了一杯。他在星期五下午发表一篇论文,我对他的若干论点很有兴趣。他在研究治疗胃溃疡的药品,听起来还不错。
证人供词:卡莉·威尔森,客房女服务生,利物浦丽晶饭店
我记得住在2235号房那位先生。他很爱整洁,将手提箱里的东西都收妥在抽屉里,有些人就懒得这么做。我在他星期六下楼吃早餐时替他清理房间,约莫在中午时分整理完毕,后来就没有再看到他。星期天早晨,他的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所以我就让他继续睡。我记得他约在11点半左右下楼,接着我就去整理他的房间。是的,他的床铺显然曾经睡过。床上凌乱地摆满了科学书籍,我想他一定在读书。我记得那时候想,他终究不是那么爱整齐。证人供词:大卫·佛瓦德,利物浦丽晶饭店管理员
我们的停车位相当有限,桑纳先生在订房时也订了停车位。他的车位是34号,就在旅馆后方。就我所知,那部车由7日星期四至11日星期一都在。我们要求客人留一把钥匙给我们,桑纳先生到星期一才跟我们取回。是的,如果他有备份钥匙的话,当然可以将车开走。我们没有在出口处设路障。
证人供词:珍妮·莱莉,利物浦大学图书馆管理员
(出示威廉·桑纳的照片供她辨认)
不少与会成员星期六都曾到图书馆来,不过我不记得见过这个人,但那不代表他没有来。只要他们有会议的识别证,知道自己想找什么资料,就可以自由进出。
证人供词:列斯·艾伦,利物浦大学图书馆管理员
(出示威廉·桑纳的照片供她辨认)
他在星期五早上过来。我花了约半小时协助他。他要消化性溃疡与十二指肠溃疡的资料,我告诉他要到何处去找。这图书馆很大,我只注意到需要帮忙的人。
“你看出我们的问题了吧?”高布莱斯在桑纳读完供词后问道;“有21个小时的空白,从星期六下午2点至星期天上午11点半,没有一个人记得看见过你。而前三份供词是得自你认为会给你铁证如山的不在场证明的人。”
桑纳困惑地望着他。“可是我在那边,”他坚持;“他们之中一定有人看到我。”他指着保罗·丁莫克的供词。“我在大厅碰到保罗。我告诉他我要到图书馆,他还陪我走了一段路。那时候一定已过了2点钟好久了。可恶,我两点钟时还在和那该死的笨蛋哈洛·马歇尔争辩。”
高布莱斯摇头。“就算是4点钟,仍然没有区别。你星期一证实可以在5小时内开车到多塞特郡。”
“太荒唐了!”桑纳紧张地厉声大叫;“你必须多找几个人查访。一定有人曾见过我。有一个男士和我坐在图书馆的同一张桌子,赤黄色头发,戴着眼镜,他可以证明。”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高布莱斯又从手提箱中取出一叠文件。“我们总共查访了30个人,威廉。其他人的证词都在这里。没有人承认他们在你妻子遇害之前或之后10小时之间曾见过你。我们也查过你的旅馆账单,你在星期六午餐及星期天午餐前喝酒这段期间,没有使用任何的客房服务,还包括你房间内的电话。”他将文件摆在沙发上。“这一点你要如何解释,你星期六晚上是在哪里用餐?你没有参加会议的晚宴,也没有使用客房服务。”
桑纳又开始将手指头的关节扳得劈啪作响。“我没有吃什么东西,反正不是正餐。我讨厌那种会议的晚宴,所以我不想离开房间,以免让人看到。他们都会喝得酩酊大醉,做出愚蠢的行为。我用房内的小冰箱,”他说;“喝啤酒及吃花生与巧克力。那不是也在账单之中吗?”
高布莱斯点头。“不过却没有注明时间。你有可能是在星期天早晨10点钟吃的。那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你在酒吧和朋友见面时,精神会那么好。如果你不想下楼,为什么不用客房服务点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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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19(3)
“因为我不饿。”桑纳摇摇晃晃地走向一张扶手椅,颓然坐了下来。“我就知道会这样,”他愤愤不平地说;“我就知道你如果找不到别人,就会赖到我头上来。我整个下午都在图书馆,然后我回到旅馆阅读书籍和杂志,直到睡着。”他陷入沉默,按摩着太阳穴。“反正,我怎么可能溺死她?”他忽然质问;“我又没有船。”
“是没有,”高布莱斯同意;“看来溺死的确是惟一排除你涉嫌的方法。”
桑纳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是松了口气?得意洋洋?还是喜悦?“这就对了。”他孩子气地说。“你为什么要报复我母亲?”玛姬在印格兰姆将希莉雅安顿妥当,并通知当地的医院后,回到厨房时问他。她的脸颊已稍微恢复血色,也终于不再发抖了。
“只是随口说说,”他说着,将茶壶倒满,放在煤气灶上;“她的马克杯放在什么地方?”
“门边的橱子里。”
他取出两个杯子,拿到洗涤槽,然后打开下方的柜子,找出洗洁精、漂白水、菜瓜布。“她的臀部不舒服已经多久了?”他问,卷起袖子开始用菜瓜布和洗洁精先彻底刷洗洗涤槽,然后再清洗杯子里的污垢。摆在厨房里那些脏兮兮的狗毯子与湿淋淋的马毯子,发出挥之不去的强烈臭味,他怀疑洗涤槽并不只是用来清洗厨具那么简单。
“6个月。她在等待接受手术的候补名单之中,不过恐怕要到年底才轮得到她。”她看着他动作利落地刷刷洗洗。“你认为我们是一对邋遢母女,对吧?”
“恐怕是如此,”他直截了当地承认;“我觉得你们两人没有因食物中毒而送医,实在是奇迹,尤其是你母亲,她的健康状况原本就不好。”
“还有好多其他的事情等着做,”她无精打采地说;“妈又老是病痛缠身,没有办法清洗……至少她是这么说的。有时候我想她只是以此为借口来逃避,因为她认为弄脏她的双手有失身份。其他时候……”她重重叹了口气。“我将马匹洗得干干净净的,至于我妈和我则总是在清单的最底层。反正我很不喜欢到这里。这里那么”——她思索着比较贴切的字眼——“令人沮丧。”
他真搞不懂以她自己的情况,怎么敢对她母亲的生活方式五十步笑百步,不过他没有说出口。依他的经验,压力、沮丧、脾气暴躁是会接踵而来的。他只默默刷洗着马克杯,然后将稀释过的漂白水倒入杯子后,再将杯子摆在台子上。“这就是你为什么要搬到马厩的原因?”他转过身来问她。
“也不尽然。如果妈妈和我住得太近,就会吵起来,分开住就不会。就这么简单,这样日子比较好过。”
她看来消瘦疲惫,头发蓬乱地纠结在一起,像是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洗头了。不难看出她当天早晨受了什么苦,尤其是她的一边脸上已开始肿胀瘀青,不过印格兰姆仍记得她以前的模样,与罗勃·希里结婚之前的她,一个意气风发的女人,有着顽皮的幽默及神采奕奕的眼眸。他很遗憾这种个性已消失无踪——她的个性曾令人倾倒——不过她仍然是他所认识的女人中最具魅力的一位。
他漫不经心地环视厨房。“如果你认为这很令人沮丧,你应该到游民收容所住一个星期试试。”
“你是想让我心里好过一点?”
“单单这个房间就可以容纳一整个家庭了。”
“你的口气真像艾娃,我那可恶的嫂嫂,”她不耐烦地说;“虽然这里已经摇摇欲坠了,可是依照她的说法,我们像是住在华宅之中。”
“那你为什么不停止抱怨,做点有建设性的事来加以改变?”他建议。“只要重新粉刷,这栋房子马上焕然一新,而你就不会那么沮丧,并且更充满感恩的心。”
“噢,我的天,”她提不起劲地说;“接下来你要叫我打打毛线了。我不需要自助疗法,尼克。”
“那你倒说说看,就这么坐着怨天尤人对你有何帮助。你不是这么软弱无助的,对吧?或许觉得将手弄脏了有失身份的人是你,不是你母亲。”
“粉刷也要花钱。”
“你住在马厩那边花的钱更多,”他指出;“你舍不得买一些便宜的油漆,却花钱支付两份煤气费、电费、电话费,只为了避免和你母亲相处。这样怎么能让日子更好过,玛姬?听起来这根本就不经济,对吧?如果她跌倒,摔碎了臀骨,必须靠轮椅代步,你要怎么办?然后心血来潮时过来瞧瞧她是否因无法自己上床,在半夜失温而死?或是你沮丧得干脆完全与她避不见面?”
“我不需要你说教,”她厌烦地说;“反正也没你的事。我们自己处理得很好。”
他端详了她半晌,然后转身回洗涤槽,将杯子中的漂白水倒掉,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他将头朝水壶的方向点了点。“你母亲会想喝杯茶,我建议你放几汤匙糖在茶中,让她提提神。我建议你自己也喝一杯。医生说他11点会过来。”他在一条毛巾上擦干双手,将袖子放下来。
“你要去哪里?”她问。
“到海岬去。我想查出哈丁为什么回来。你母亲有没有冷冻袋?”
“没有,我们买不起。”
“保鲜膜?”
“在洗涤槽旁的抽屉里。”
“我能拿走吗?”
“应该可以。”她看着他拿出一捆,挟在腋下。“你要那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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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19(4)
“采集证物。”他随口说着,朝厨房门口走去。
她绝望地看着他。“我和妈怎么办?”
他蹙眉转过身来。“什么你怎么办?”
“天啊,我不知道,”她别扭地回答;“我们都受到惊吓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否忘了,那个混蛋打我。女人受到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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