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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骨 温如寄-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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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弈之守在妹妹的床边,似乎有哽咽之意,好半天才柔声道,“你这是何苦?”
枯槁的妇人忽的睁开眼睛,笑意浮出,“哥哥。我这些日子时常想,莫约我这一生是有福的。身为女子,婚嫁生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可我的夫君是我自己挑的,是我那样欢喜着的人……前半生清贫困顿,后半生他一心在辅佐帝王上……可我这样的福气,下辈子也不知能不能遇上……”
“尽说傻话,这辈子没过完,就想下辈子了……”
她面上仍是笑着的,眼角却是水光,“相公那样的人,我嫁给他时,便知道我在他的心中,比不上君臣父兄,甚至比不上他的笔墨文章……以后脱了这红尘孽障,我正好去一一向他讨回来。”她的目光越过兄长,停留在幼女上,“小妍资质驽钝,哥哥多照顾他一些。”
之后杜夫人溘然长逝,杜素妍陡失双亲,钟弈之接小妍回府,也不过是三五日的光景。
可这急转光阴中,朝廷之中已经发生了三五件大事。
朝中人皆知杜荀正是畏罪自杀的,可是朝中这样一大员戾气死去,免不了谣言纷纷,其中一种说法是杜荀正并不是畏罪自杀的。
杜荀正平日里与谁最为亲近?他又是因何而蓄谋反对迁都,使社稷倾危?有三分智慧的人前因后果联系一遭,就已经明白了大概。
年迈的帝王放下了才呈上的皱着,望着朱门重楼,宫花丽树,忽然开口问,“这是哪个宫里传来的丝竹之音?”
服侍的小太监上前道,“是太子的宠姬。听说这曲是太子亲自作的。”皇帝愠怒,将奏折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咬牙冷笑,“他倒是好闲情!如今兵临城下,他倒是好省心省力,仿类赵构之徒,他打的一手好主意!”
小太监心惊了惊,东宫之位,太子一坐便是十余年,如今怕是离废黜之日不远了。
塞外烽火连天,东阙城中的日子总是行云流水般的过着,坊间街巷里,流传着的不在绣阁西厢般的脂粉传奇,而是一日一□□近的铁蹄与军情,那一日哪一队军队打了胜仗,哪一位将军杀了胡狄人的头目,哪一位士兵临阵脱了逃,那一个村落又遭胡狄人洗劫虐杀……一场场,一幕幕,与话本传奇都不同,却是真实的,牵动人心的真实,残酷剐心的真实。
可是日子终究走到了那日。
兵临城下的那日。
都城沦陷的那一日,城中就开始出现流窜离京的流民,他们急不可耐的逃离,放弃金银,放弃产业,甚至是妻子和儿女……大晁的都城被打造得这样好,纸醉金迷,繁花流光,本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舍弃应该有的繁华。
钟檐站在茶馆二楼目睹了这一切,国将不国,君将不君,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让人伤怀的了,他从来都没有立过什么鸿鹄志,如今,却是连个普通人也再难担当了。
“马车我已经安排好了,晚上就可以将夫人和表小姐送出城。”
钟檐回过头,不知觉申屠衍已经站在了他的背后,抬眼看了他一眼,说了声好,又转回那喧闹无秩序的街道,“申屠衍,你知道吗?这里是我的国家,生我养我的国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竟有一丝讽刺,“对了,但是不是你的,你应该是城墙上的那群人。”
申屠衍看了他一眼,道,“我的母亲是汉人,她不是被我父亲抢去草原的,她是心甘情愿做我父亲的女人的……所以我不是胡狄人,也不是大晁人”
钟檐诧然,他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他的身世。
“我没有国,我想要怎样便怎样,现在,我只想要和你站在一起。”申屠衍继续说。
钟檐的脸有些烧,淡道,“又说傻话!现在时局混乱,我们要早些做打算。”
拓跋凛站在高处瞭望着这座城池,繁华的街道,昌盛的贸易,鎏醉的教坊……一切的一切,从今天以后,都会易国改姓。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他的背后是迎风怒扬的黑色气质,他的眼前是唾手可得的大好河山,他扬了扬手,号角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声连着一声的回音。
“进城!”
负隅顽抗已不成势,不过一个时辰,皇城大门大开,文武百官被捆绑着跪倒在白玉台阶上,好几个忠烈些的老大人不肯跪,立即血溅当场。
拓跋凛望着鲜血狞笑,“跪天跪地不跪胡狄奴?哼,那就去跪阎王了吧。”
正午的日头明晃晃的刺眼,官服下已经能够挤出水来……申屠衍和钟檐回到家时,却听钟母说,钟父尚在宫中。
钟檐一听,心已经冷却了三分。
他们赶到正殿广场时,拓跋凛正在解决第十一个官员的脑袋……他们很快被发现,押到了拓跋凛的跟前。
“原来是两个娃儿,有趣。不跪是吗?倒是比跪着的这些老家伙多了几分骨气。”
钟檐咬牙道,“成王败寇是常事,可是不斩降臣也是正理。”
“好一张利嘴。”拓跋凛才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只低着头的申屠衍所吸引,“你竟然是胡狄人!怎么会甘心做汉人的奴!”
等到申屠衍抬起头来,拓跋凛的眼竟忽然亮了起来,“竟然是你!你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儿,当年在奴隶场中救下我的人竟然是你!”
钟檐听完这一句,神色剧变,转头看申屠衍,却见申屠衍不摇头不否认,算是默认。拓跋凛拍拍他的肩膀,“小兄弟,当年我便认得你根基不凡,果然如此,我封一个将军给你做做如何?”
“不!我只想你放身边的这个人和他的父亲走……”
“好,手无缚鸡的书生,也无大用,依你。”
城门被缓缓打开,钟檐和钟弈之被缚手缚脚的扔在了城门之外,然后又重重的合上。
他缓缓的站起身,在这夕阳中站了许久,扶起老父,缓缓的向着宅院踱步,钟弈之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知道那孩子与他情同兄弟,心中必定煎熬,也不在提起。
其实钟檐什么也没想,他知道没有人是可以陪着一个人走到最后,自己的路,苦涩或是荆棘,总是要走的,那是他选的路,与人无由。
情势所逼,他的脑子已经容不下多余的想法,家国沦丧,已经使他哀不自禁,国家形势他无力去改变,可是他的小家,总还是要保一保的。
那是大晁臣民永远不会忘记的三日,以至于很多年后,大晁臣民一想起那被烧杀掳掠的大红映染的天边,很多年后想起都心有余悸。
到了第三日,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拓跋凛收到飞鸽传书,百里加急的书信上只写了四个字:祸起萧墙。
他蹙眉感叹,大哥呀大哥,你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有所动作呢?
一日间铁骑尽数撤退,只有那断垣草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发生过的耻辱。
来时繁枝绿叶,去时落叶缤纷,一季的轮回便在这戏剧性的历史间匆匆度过了。
一朝兴废一朝事,风波定处斜阳暮。
永熙十三年是永熙年间的最后一年,次年改国号宣德,开始漫长历史上的另一端跋涉。
风波定后百废待兴,从空旷的宫殿里传来两道圣旨。
其一是——废黜怀昭太子,终身居于永宁殿,不得外出。
其二是——钟氏一族通敌叛国,株连九族,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归朝。
秋风又起,吹落了细细密密的黄叶,带着枷锁的青衣青年最后一次回望这一座都城,那座城的繁华,兴旺,是自己无力去改变的,却又是自己息息相关的。
他别过脸去,终究踟蹰着向前走去。
很多很多年后,他都没有回到过这里。所以他也不知道,他离开后,这里会有什么样的传奇,等待着自己的,又是什么样的经历。
、第五支伞骨·起(上)
什么是光阴?
弯腰的老农大概会凝视着田地里枯荣了一季的作物,五岁的稚童大概会指着庭前来了又回的燕子,而闺阁里的妇人大概拔下今晨忽然冒出来的银丝……可是,对于钟檐,它什么也不是,不过是身份错置,昨日为主今为囚。
他记得自己昏迷前的所有事,不管是十一年他搀着老父缓缓走出夕阳下的东阙城,还是十一年后,湿冷的囚笼,他一脸鄙夷的问申屠衍,你究竟是什么人?
其实他问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隐约已经猜中了几分,那一年拓跋凛便说要封个官给他当当,依着申屠衍目不识丁的文化素质,文官是铁定不行了,太低的官职也实在不符合他的武力值,因此,怎么着也得是一个将军罢。
他说出心中的揣测,申屠衍愣了一下,才想要开口,却听见监牢的尽头有了动静,压低了声音说,“我们的帐,一时也算不清,先出去再说。”
钟檐虽然实在不愿意承他的情,却知道自己此时不跟着出去,实在是跟自己过不去,咬牙道,“好。”
他全身都没有什么力气,连走几步都困难,是以他跨出牢门的时候,被黑暗里胡乱躺着的身体绊了一个踉跄,一低头,竟是那光头匪爷,他努了努嘴巴,却没有醒过来,念念有词,大老爷们,却是一口戏腔,“宰狗官的好汉,你大胆的往前走!你那妹子,俺替你看管着!”
申屠衍听了,用手捅了捅身边的人,“哎……他要给你当妹夫呢!”
“快滚!”钟檐绕开那人,自己往前走,却被申屠衍一把抓住,“往哪里走呢?”他把钟檐引到地牢的尽头,弯腰去搬开地上的石砖,零星的亮光立即漏了进来。
“原来你早就在这里刨了一个狗洞,干得不错!”钟檐拍拍他的肩膀,他的嘴角一阵抽搐。
不是他干的,却是他的狐朋狗友穆大有挖的。据穆大有口述,那时他被关在这牢里将近一年,穷极无聊,唯有刨洞取乐。
可这洞实在不符合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卡了许久,才出来。
钟檐在狭小的空间里待了这么多日子,忽然眼前开阔了起来,都有些不适应了,他的眼前是一片起伏的山峦,边界黑白轮廓分明,星子低垂,尽数映入那人的眼眸。
这牢依山而建,翻过了这座山,便算是出了城。
“多谢。”钟檐的语气竟然没了平日里的尖锐,难得的疏离和客套,他说,“既然已经出来,那我就不扰你前程了。”
申屠衍将拳握紧了些,却终于还是叫住了他,“你……不是还要同我算账了吗?”
钟檐却继续往前走,也不知是没有听见或者说是装作没有听见。他沿着山路走了许久,星光露水沾染了他一身,风尘仆仆,人来到这个世上,总是免不了独自走一段。
他一路思索着,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兖州城是决计不能回去了,秦了了那个丫头,也算是把她送回家乡,功德圆满,那么,回云宣吗?说实话,他是舍不得这一亩三分地的,他早已磨砺掉了书生意气,思考问题,也是从市井小民的方式来思考,他想要从这个他不能看得透彻的迷局中脱离,他的日子,总是要茶米油盐,鸡毛蒜皮的过下去的。
他这样想了一路,他甚至没有回头看申屠衍有没有跟过来,那是他的事,他不能够左右,他能管好的,也只有自己脚下的路。
他走下山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起来,眼前是一片广袤的空地,没有任何植物,却是不断冒出的枯井。
他觉得奇怪,这样的沙土里,能够打出水来吗?
他警觉的发现那怪异的井口有异动,迅速的蹲下去,吓了一个激灵,猛地,有一个井口忽然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了,紧接着,其他井口也都冒出头来,诡异而迅速地落了地,竟然排成了一行训练有序的死士。
原来这井不储水,而是储人呐。钟檐心惊了一下。
那群人立在这空冥夜色中,融于背景之中,一动也不动,空气凝滞如同到了死寂,钟檐却似乎听到了万马奔腾,金戈杀意。
他们都不是死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顶轿子从虚无的夜色中而来,划开了一地静谧。
“都准备好了吗?”
为首的队列里站出一名似乎是头目的死士,机械的回答,“万事具备,大人。”
夜里掺不了一丝风声,钟檐靠在一口井的背面,只能听到一种声音,空落落的回响在天地间,是以他听得一清二楚。他这样想,他这一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怎么想要好死赖活着也不可以呢,出了狼窝,怎么又入了虎穴。
可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人的头目,一人屈膝哈腰,那背影他眼熟地很,等到他说完回过身来,正脸正好对着他的方向。
竟然……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钟檐脑袋一轰隆,竟是嗡嗡直响,紧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钟檐在睡梦中,似乎是闻到了泥土的味道,朗朗的读书声。他置身于一片虚空中,周围的景致似乎是幻境,俨然是昔窗景象。
他小时候便是这样被教书夫子罚着背书,那时他还是一个混世魔王,被罚了也不老实,只一个劲儿的捣蛋,他记得那一日夫子教的诗句是,“……草木虽无情,因依尚可生。如何同枝叶,各自有枯荣。”
他一边又一边的抄着那句子,却觉得怎么也抄不完,这笔下的字句无尽,他的光阴似乎也是挥霍不完的。可是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时间轴却已经走到了宣德元年。
宣德元年是一个什么的年份呢,给大晁百姓的印象,是战后残骸,是青黄不接,是路边冻骨,可是,这些,钟檐看不到了,钟檐的印象里,是一个天地囚笼,把犯人塔里的囚犯和看管的狱卒都笼罩在其中,谁也不得解脱。
入犯人塔不到半年,和他们一起发配过来的犯人,已经死了半数,他的父母也在其中。
那其中,有曾经名官惯东阙的才子,也有朱衣紫袍的权臣王侯,也有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可是到了这里,谁都是一样,金银权势还是文采统统都没有用,他们与以往不屑一顾的竖子贱民一起,面对死亡这种东西。
死亡这样的字眼,是心照不宣约定俗成的禁忌,他们从来不敢说,可是他们心里知道,轮到自己,也是迟早的事情。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二十岁的青衫青年,第一次离开生养他的京都,看到却是众生皆苦,悲悯自哀,与他的笔下文章,俨然是两个天地。
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他的改变比以前的十几年还要大,从前不管怎么家道中落,他还是傲气并生的官门子弟,可是,到了这里,他才知道,他以前的学得治世文章,捭阖兵法算个屁,既变不出一顿果腹的食物,也送不来给小妍御寒的棉衣,更变不成一副盛他的父亲母亲尸首的棺椁。
于是他学着扯皮狡辩,荤话说得也不会不会脸红,蓬头垢面也不会觉得不适,干完了活满身污泥也倒头大睡,在自家妹子受了欺负时,母鸡一般的护在小妍的面前……
钟檐每一日熬着日子,不是相信自己能有出头之日,只是单纯的想把日子过下去,看自己还能活出什么样来。
光阴终于把少年打造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他以前的所有他都刻意忘却,偶尔想起夫子罚了他抄了许久的诗句,“草木虽无情,因依尚可生。如何同枝叶,各自有枯荣。”不由得一阵讽刺。
他站在犯人塔的最高城,极目远望,最远的地方也只能看到几里之外的地平线。
不管是什么样的高度也望不到他的故土,他的东阙。
小妍蹑手蹑脚的走到他的身边,将头轻轻枕上他的肩膀,轻轻叹息,“哥哥,我……冷。”
他转过头来,目光空洞的看着怯生生的喊着他哥哥的小姑娘,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望着他,又说了一声,“哥哥,我是真的很冷……”
钟檐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明白这个女孩看似驽钝,其实最是聪慧,她从来不去戳他的痛处,只是佯装着柔弱,仿若三月黄花,需要人捧在手心护着才能活下去。
他忍住酸楚,生了开玩笑的心思,“小丫头片子,倒学会拐了肠子威胁人了,我不进去,你是打算要陪着我挨下去了么?”
小妍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吐了舌头。
片片雪花随着风,穿过这层云苍穹,伴着不远处矿场中酷吏凶狠的鞭笞和谩骂,急不可耐的跌落下去。
小妍,见自己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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