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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御用-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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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静默了下去,好半晌没听见钟离的搭话,赵桓夕心道真是个不懂礼数的狂妄小人,怕是见到皇帝尊颜吓傻了吧?于是抬眼向钟离瞟了一眼,只见钟离双目呆滞,眼神直勾勾地射向皇帝,嘴角含着傻笑,整个一傻二呆。赵桓夕看了如此不堪入目的一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接着心情愈发地悲怆了。
皇帝抬起头,皱着眉又唤了一声,“钟离。”
钟离这回听见了,敛了傻笑回道:“是我。”
在场人等均是一阵冷汗直流,这人莫非是真傻啊?
皇帝只想赶紧让他滚得远远的,就不追究他这次的失仪了。皇帝道:“你是钟少傅之子,看在汝父功绩,特赦你的罪,赐你五品官衔,任右武大夫,兼任太子少师,归属镇国大将军管辖。钟离还没有宅邸吧?先借居镇国将军府。”这下该满意了吧?快领旨谢恩滚得远远的吧。
只听赵桓夕悲叹了一声。
钟离眨巴眨巴眼睛,道:“皇上,我不想跟着晋王爷。”
赵桓夕终于忍不住了,跳出来道:“你别得寸进尺!你是什么好东西,轮得着你在这儿挑三拣四的?你不跟着本王,本王还不稀罕你呢!”
徐磬赶紧拉着赵桓夕,道:“晋王爷息怒,息怒。”
陆皖柯道:“皇上,钟小公子入仕的事儿,不妨缓一缓,让钟小公子自个儿打算打算……”
钟离抢白道:“我已经打算好了,我要留在皇上身边。”
一众人表情各异,纷纷噤了声,皇帝的表情像活吞了蟑螂似的难看。
“不行。”皇帝沉下声来。
“皇上说要答应我一个要求的。”钟离道。
“不行。”皇帝道。
“那晚……”钟离抬头看皇帝。
皇帝气急,一双明眸像是要滴出水来,面对这么个无赖痞子,自小习读经书礼教的脑袋哪里够用?
皇帝一扬手,砚台笔墨全都洒在狐绒地毯上。“你……你胆敢威胁朕?”
一众人赶紧团团跪下,呼道:“皇上息怒!”
“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要命了?!”皇帝一手撑着檀木案,面色煞白。
钟离看着皇帝急得像是要哭出来的表情,心里顿时便软下来了。
“我知道了,”钟离道,“钟离领旨谢恩。”
皇帝脸色难看,陈公公迎上来扶着皇帝往偏殿走,回过头来对一众人道:“皇上龙体有恙,各位大人自行回去吧。”
众人各自说了告退,赵桓夕埋头往外走,一路走到午门,一回头看见钟离还跟着自己。
赵桓夕暗道了一声呜呼哀哉,以后被这么个妖怪缠着,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你还跟着本王做什么?”
钟离恭敬地抱拳道:“晋王爷,皇上旨意,以后我就是王爷的人了。”
赵桓夕瞪眼睛看他,是什么样的脑袋能把皇帝的旨意曲解成这样?真想刨开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幺蛾子。
“我给你钱,你自个儿出去找个地方蹲着还不行么!”赵桓夕摸了摸袖袋,脸登时塌了下来,忘了今天穿的是朝服,压根没带银两。
“你在这等着,我回去给你拿。”赵桓夕道。
钟离又跟上来,眨眨眼睛,“晋王爷,你不会是想着把我扔在这就不管了吧?”
赵桓夕愤愤然,竟然被猜中了,这妖怪虽然疯癫但不笨啊。
赵桓夕不再理他,出了午门便登上自己的车辇,一回头却见钟离也轻巧地跃了上来。
“回将军府。”钟离对轿夫道。
作者有话要说:文风变得好奇怪T0T,和另一篇文的风格有些混了……求见谅求见谅T。T~~~
、设计
钟离就这么在赵桓夕的府邸上住了下来,隔三差五地拿着赵桓夕的钱上街上买点瓶瓶罐罐,看样子很有长住的趋势,甚至有喧宾夺主的迹象。
赵桓夕很是纳闷,皇帝自从那日把这妖怪扔给了自己以后,就再没传过自己进宫。这右武大夫的职位是个军中文臣,在和平时期根本就是个闲职,连军营都不必去,莫非皇帝就打算让自己一辈子养着这么个七尺妖怪当小白脸么?
赵桓夕想想就开始打寒颤。
钟离这次回京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皇帝去哪自己跟到哪,旁的事情一律不管,平日里借着个太子少师的名义混进宫去也就是晃荡一圈,被陈公公挡在御书房外就悻悻然回将军府,次日再兴冲冲地跑进宫,如此而已。
白龙位列仙班,已经放荡偷懒了上千年,这点清闲他还是熬得住的。
熬不住的是皇帝。
陈公公这日第三次来报说钟少师来过了,皇帝眉心一簇,茶水泼出来一些。
“走了么?”皇帝问道。
“走了,但……”陈公公顿了顿,犹豫着道:“钟大人送来了这个……”
陈公公将一枚物件放在桌上,皇帝不能视物又不愿表现出好奇的样子,便淡淡道了句“知道了”,让陈公公退了下去。
陈公公离开了,皇帝伸手将那物拾起,着手处温润细腻,是一枚上好的玉簪,簪头还坠着一条盘旋的龙。
皇帝只觉好笑,当自己是女子么?竟送些这般秀气的东西。
皇帝将玉簪随手放在了一旁,只觉得在御书房坐了一天实是气闷,于是唤来初儿吩咐去御花园散步。
姹紫嫣红,莺歌燕舞,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
初儿搀着皇帝,笑语道:“这花正是盛开时候,真是好看呐,不知道荷花开了没有。”
皇帝偏头微笑道:“当真如此好看么?”
初儿意识到皇帝看不见,自觉失言,赶紧不说话了,皇帝道:“朕在这宫里呆了近三十年了,年年花开都是一个样,那边一簇月季,这边一丛三色堇,却也不觉得如何好看。”
初儿道:“宫里头的花儿开得最鲜最大了,这儿的花也不好看,别处的花就更入不了皇上的眼了。”
皇帝笑笑,不置可否。
鲤鱼池边上传来一阵喧哗声和着水声,时而还爆出一阵阵喝彩。
初儿问道:“好像有什么热闹的事儿。”
皇帝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还是让初儿带着自己去了。
走到鲤鱼池边上,初儿没忍住笑出了声。
“皇上,是钟离大人……”
皇帝当即便想转身走,却听一人高呼道:“皇上!快来救臣下!”
围观的宫女公公都低着头,斜着眼睛看皇帝,皇帝只得按耐着想走的心思,对钟离道:“你……好端端走在道上,怎的就掉下去了?”
钟离头上顶着池泥混青苔,一身的鱼鳞鱼粪便,花色的锦鲤绕着他的身子打转,时不时上来啄上两口。
钟离仰着一张无辜的脸,道:“臣好端端地走在道上,不知从哪伸出来一只男孩儿的小脚,把臣踹进了池里,皇上……皇上要为臣做主啊!”
皇帝一阵恶寒,这厮又叫又嚷的是想让整个宫里的人都听见么,究竟演的是哪出?
皇帝道:“初儿,你看看这围观的人里有没有小男孩儿。”
初儿环视了一周,支吾道:“有……是、是太子殿下。”
小太子琉奚闻言瞪了初儿一眼,高声道:“父皇!我没有踹他,是他诬赖奚儿!”
皇帝道:“不是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从今日起禁足十日,抄写中庸十次。”
琉奚脸憋得像个粽子,愤愤地嘟囔了一句:“我还没踹呢他自己就跳下去了,真真是气死本殿了!”
钟离在几名公公的拉扯下终于从池子里出来了,带出来一身水草泥泞,腥臭味几近刺鼻,钟离甩开公公的手,卷着一席腥臭的风奔向皇上,扑通一下伏在地上,道:“求皇上为臣做主。”
皇帝后撤了两尺,不动声色地掩鼻,道:“还有什么事?”
钟离不动声色地爬前了几步,一伸手抓住了皇帝的堂服下摆,可怜月白色的雅袍,转瞬间又臭又脏。
“臣现在这样,若是回去将军府,晋王爷……晋王爷定会将臣拒之门外,然后让侍卫打死臣的……”
钟离说着,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皇上也知道,晋王爷一向视臣如粪土,巴不得除臣而后快,臣就是晋王爷的肉中刺眼中钉。皇上,臣活得好苦啊……”
钟离说完,低下头来以衣袖擦拭眼角,却把臭烘烘的鱼粪蹭到了脸上,初儿看着一阵恶心,不忍再看把头偏了过去。
皇帝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复杂来形容了,自己当初就算是瞎了,也不能看上这么个无耻无赖龌龊恶心的东西啊,自己甚至还和他有过那么一夜的肢体接触。皇帝想到这里冷汗都冒出来了,不由得伸出手来拍了拍衣服,像是要拍掉什么脏东西。
什么叫虎父无犬子?
这话没错。
但是没人说过虎父会生妖怪啊。
皇帝真为钟雪麟寒心,竟然留得这么个儿子,还不如无后呢。
“那你想怎么样?”皇帝道。
钟离道:“为了不让晋王爷更加厌恶臣,臣得先找个地方清洗一下身体……”
皇帝道:“初儿,带钟大人去玄清池伺候洗浴,再传晋王爷入宫,把人领回去。”
初儿正要答应,钟离又哀叹了一声,皇帝只作充耳不闻,钟离又开始嘟囔着“命苦,日子没法子过了”的话。
皇帝横眉冷对,冷冷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钟离道:“要让这么多人看见臣的丑态,臣……臣还有什么脸面再在这宫里了?”
皇帝不禁愕然,你还知丑么?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皇帝又问了一遍。
钟离眨眨眼睛,像是沉吟了一阵,道:“皇上那儿人最少……”
“你……”皇帝已经不知道是好笑还是生气了,“你别仗着钟雪麟的名义得寸进尺,别以为朕不敢治你。”
钟离又眨眨眼睛,“臣没仗着父亲的名义,臣想留在皇上身边与父亲一点关系也没有,臣就是想留在皇上身边。”
“只不过……”钟离低下头,一副羞愧的模样,“如果皇上想治臣的罪,那臣可经不住大理寺的刑罚,可能会说到某些寺庙某些晚上的事……”
皇帝无语,精神挣扎了片刻,让初儿带钟离到福宁殿沐浴,自己便回御书房去了。
钟离心情大好,扯着初儿的衣袖说东道西,初儿捂着鼻子搭话他也不介意。
最后,钟离对初儿说了一句:“下回进宫来时给你带些外头的糯米糕,看看是不是比宫里的好吃。”
初儿怪异地看他,把他扔在福宁殿自己就先开溜了。
钟离屏退了宫人,舒舒服服地享受完皇帝的浴池,在福宁殿里东看看西看看,发现福宁殿还是和八年前一样,连熏香的气味也没有变。
唯一的不同,在于墙上挂着的一张裱起来了的字——“逸雨涵梦”,钟离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皇帝曾经送给自己的那张。原来挂在钟府的客堂上,如今竟到了福宁殿。
钟离至今也没有弄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个“逸”字会那么怒气腾腾的呢?皇帝还说过,他讨厌下雨,那为什么还要写这么一幅字?
钟离没思索多久,看着皇帝那张明黄色的龙床,迟疑了一阵还是坐了上去,抱起皇帝用的玉枕,像是能感觉到皇帝的体温。
夜色很快就降临了,春夜温暖潮湿,昙花香气郁郁,红色宫灯映着金黄色琉璃瓦,别是一番幽静明媚。
皇帝推开走进福宁宫,却听见一男子的声音道:“你回来了。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皇帝当即转身朝殿外走去,却被拉住了胳膊。
“你……你怎么还没走?”
钟离道:“臣、臣方才沐浴时摔了一跤,腿疼走不了路……”
皇帝无语,叫来初儿,道:“不是让晋王来接他么,人呢?”
初儿一脸委屈,又不能照晋王的话直说“管他死活,死在那头最好,尸体运回来让本王再砍上两刀。”
皇帝猜到了个大概,叹口气道:“初儿,让人准备车辇,送钟少师回府。”
初儿领命下去了,钟离又期期艾艾地喊起疼来,“皇上……腿疼得车也没法坐了……”
皇帝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会这么厚脸皮?脸是树皮粘的么,打也打不疼。
皇帝道:“待会让御药房拿些镇痛膏来,贴一剂就好了。”
钟离摇摇头,“不成。”
皇帝的面色又不善了,“你又想怎么样?”
“这是臣的旧疾了,唯有皇上和臣一同乘车同臣说话,才可不疼。”
皇帝感觉这春天的夜晚,怎么这么冷啊?
皇帝耐下性子,“让初儿陪你,也是一样的。”
“不成,不成。非得是至阳的男体才可。”
皇帝的表情已经很是难看,钟离知道自己玩笑开得过火了,赶紧接着道:“而且今天是花朝节,夜晚京城是有花市的,奇花争艳百花簇拥,还有花灯舞狮皮影戏猜字谜,岂不热闹有趣?”
皇帝一愣,听他的意思,是想带自己去集市玩?
这八年来,皇帝除了每年的祭山回离开皇城,就再没有机会到外面去了。这个提议着实很诱人。
只是……
钟离突然伸过手来握住皇帝的手,轻柔的捏了捏皇帝的手心,“别怕,有我在呢。”
狗嘴里突然蹦了一句象牙,皇帝只觉得浑身难受,抽回了手。钟离讪讪的笑笑。
“臣已经备好了便服,臣来帮你换吧。”
皇帝道:“朕自己有手。”
接过衣服,闻到上面一股熟悉的檀木香味,与面前这个龌龊无耻无赖的男子浑然不搭边。
钟离,你到底是谁呢?
皇帝已经调查过钟离的底细,更是派人到钟雪麟的家乡去寻访钟雪麟的父母,回报说是确实有这么个儿子,同钟雪麟一同到京城来了,年龄特征也相符,应该就是钟离本人无疑。
但……皇帝实在是不能接受钟雪麟有个这么人神共愤的儿子。
而且,八年前,钟雪麟的儿子就十二岁了,那钟雪麟莫非十三、四岁便有了孩子?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皇帝脱了面服,穿上钟离给的便服,面前的人却没了动静,皇帝好一会才意识到他是在打量自己。
钟离突然笑起来,一双手伸到皇帝胸膛上开始解皇帝的衣带。
“你做什么?放肆!”皇帝心下一惊,挥手想甩开钟离的手,却被钟离抓了个正着。钟离握着皇帝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轻笑道:“皇上饶命,臣只是怕皇上这样将衣带悉数系错地出去,有伤大雅。”
钟离比皇帝高出半个头,皇帝一只手扶在他肩上,正好能闻见钟离脖颈间男子的体香。想起那夜险些酿成大错,皇帝尴尬地别开脸。
钟离系好皇帝的衣带,道了声好了,又将一条绸丝放到皇帝手上。
“牵着这个,就不会走丢了。”钟离道。
钟离牵着皇帝,走进福宁殿中的密道,皇帝感觉不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莫非以前来过?
钟离笑着,故意暧昧地道:“我当然知道,我爹是谁啊?”
皇帝噤了声,任由他牵着走。
作者有话要说:
、对诗
烛天灯火三更市,摇月旌旗万里舟。锦灯华上,金灯红烛,暗香疏影,花香馥郁。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香,有的清新淡雅,有的萦绕口鼻,夹杂着烛油燃烧的味道,更显甘甜神秘。
耳际传来各色叫卖声、笑闹声、喧哗声,拥挤的人流从身边走过,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皇帝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集市,以往的上元节,也不过是在城楼上远眺脚下连成一片的锦灯,如今身处其间,才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它的热闹。
热闹的地方,人心也会暖一些。
钟离走在身边,时而牵动绸缎,告诉皇帝他就在身边。
“主子,主子。”钟离唤了几声,皇帝却不理他,听着街边的叫卖声和吆喝声,似乎魂魄都沉醉了进去。
“鉴安。”钟离唤道。
皇帝听见这熟悉的声线喊自己的名字猛然回头,却被钟离突然拉进了怀里,男子的气息瞬间笼罩了上来,与此同时一辆马车从身边疾驰而过。
“放肆……”皇帝挣开钟离,一扯绸缎,那边却是不收力般空荡荡的。
皇帝心里登时慌了,“钟离?”
没有人答应。
“钟离!”皇帝提高了些声音,但周遭的喧哗声更甚,皇帝的呼喊声完全被掩下去了。
手突然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皇帝抬头,“钟离?”
“我在这里。”钟离温和的声音道。
“你方才,到哪里去了?”
钟离笑笑,道:“以为见到故人了,只是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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