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亦然-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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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可诗笑问：“想喝点什么？”
林涓有些紧张：“白开水就好。”
岳可诗倒了杯白开水，放到林涓面前，然后把一个“谢绝打扰”的牌子挂在门上，反手锁了门，接着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有什么我能帮您的？”
林涓紧张地呼吸几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您放心。”岳可诗的笑容让人感觉很舒服：“我们谈话期间，不会有人打扰。”
林涓稍微放下些心，自己既然选择来到这里，当然是本着解决问题的目的，所以，不能胆怯。
“我今天来，是关于我的儿子……”
一旦说开，林涓也就不像刚才那么拘谨，而且，只要说出来，她就发现，自己心里的压力减少许多。
整个过程，岳可诗都面带微笑地倾听着，偶尔在面前的小本上记着些什么。
直到林涓说完，她抬起头对林涓鼓励地微笑：“您说，您无法说服自己接受同性恋？”
林涓点头。
“那您会讨厌您儿子的恋人吗？”
“不会”林涓摇头：“我看着他们长大，两个孩子都是那样优秀并且讨人喜欢，我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看待的。虽然刚听到他们坦白他们的关系时，我很生气，但我并不讨厌他。”
岳可诗点点头。
“您的儿子说过，他们不是同性恋，只是爱着彼此。对这种说法，您是怎么看待的？”
林涓想到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有些迟疑地道：“从小到大，他们两个的关系都很好。我的女儿也对我说过，我的孩子太独立，而且为了不让我们担心，他从来不在我们身边表现出难过，但他在那个孩子面前，却可以无所顾忌。对于这一点，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觉得我这个母亲很失职。”
岳可诗道：“很多母亲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孩子一旦进入青春期，就会更多地依赖自己的朋友伙伴，而不愿意把自己的事情告诉父母。对于这一点，您不必自责。”
“是吗？”林涓问：“可是，我的孩子从小就是这样。除了小时候不懂事的哭泣以外，他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哭过，也没有撒娇，无理取闹过。”

第三十四章

“是吗？”岳可诗有些惊讶，她倒没遇到过这么奇特的孩子。
“是的，而且，另一个孩子也是这样。他们两个，出生时的情境就很像，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和他的母亲成了好朋友，两个孩子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分享彼此的事情，但从来不向别人诉说。”
岳可诗在纸上记下一些内容，然后她道：“听您这么说，这两个孩子似乎把彼此当成了惟一的同伴，这样的关系，会产生爱情，继而想永远在一起，并不奇怪。”
“可是……”林涓有些迟疑：“这种感情，难道不是不正常的吗？”
岳可诗安抚地笑：“并不是这样。我们大家都习惯性地把同性之间的感情当成是错误的，其实，感情并没有对错之分。我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您和您的丈夫因为相爱而结合，这么多年的相处，彼此了解，彼此分享生活中的一切感受，这让你们感到幸福。而同性之间的爱情同样如此，他们与你们有所差别的地方，只是他们无法孕育孩子，无法得到世俗的认同而已。但他们也是和你们一样的个体，有着对幸福的追求，这些，不是错误。”
“可是，他们……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吗？”
“当然可以。”岳可诗道：“同性之间的感情面临的压力很大，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如果得到了爱情，这可以让他们感觉到更巨大的幸福感。每个人发现自己喜欢同性时，或多或少都会面临一些心理煎熬，有些人无法接受自己的性向，这些人有的人会走上绝路，有的人会隐瞒一辈子，和异性结合，但这只会让他们更加煎熬。有些人接受了自己的性向，他们会开始寻找自己可以与之生存一辈子的伴侣。相信我，虽然同性恋中有些人对感情很随便，但其实他们，比大多数人都更想稳定下来。”
“这么说，我的孩子……也面临过这样的煎熬吗？”
“这个，我不敢说是绝对。因为他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同性恋，他们只有对彼此存在这种感情，虽然发现彼此相爱后，会更容易接受自己的感情，但或多或少的挣扎无法避免。”岳可诗看向林涓：“尤其是您的孩子，从您的描述中，我可以得知，他是一个善良而懂事的孩子，我想，在考虑事情时，自己的感觉并不是最重要的，他最害怕的是，他在乎的人受到伤害。”
想到阿岫，林涓有些心疼。她问道：“那他们这种关系，如果以后无法继续维持了，怎么办？这不是会带给他更大的伤害吗？”
“我知道您担心自己的孩子。”岳可诗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两个孩子，但是，我能想像的出来。他们一路相持相伴，到如今有勇气向你们坦白自己的感情，这就证明他们已经做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决定。我想告诉您一句，如果他们在这儿，一定也会告诉您同样的话，请您相信他们，带着你们的祝福，不管世人会怎么看，他们都会觉得很幸福，继而拥有继续下去的力量。”
林涓心里有些松动，只是——
“可是，我总是有一种感觉，如果他们在一起了，我的孩子就不再属于我，他会离我而去！”
岳可诗莞尔：“这应该属于母亲特有的心情吧，就像是每个父亲嫁女儿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女儿不再属于自己的感觉。其实到以后您就会明白，您不会失去儿子，只会再拥有一个儿子！”
林涓想到两个女儿出嫁前丈夫的不乐意，不禁也有些想笑：“是这样吗？”
岳可诗笑着点点头。
*****
陶然最近有些急躁。
距离向双方父母坦白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这些天来，虽然他和阿岫可以通电话，也可以通信，但却没办法面对面地看到对方。想念和担忧让他的情绪越来越急躁，时时刻刻都想冲到阿岫面前，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总裁？总裁？”尹雅洁连续喊了好几声，陶然都没有反应。
她有些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总裁这么不对劲呢？以前总裁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在会议中走神的现象啊！
会议室中的各部门经理也有些惊讶，这个少年总裁的风格一向是凌厉而精准，每次作报告，他们都战战兢兢地，害怕被总裁的火眼金睛指出错误，可今天，总裁竟然会在会议上走神！
不得不说，这是方氏的一个奇谈！
“总裁！”尹雅洁这次把声音提大了一些。
陶然被喊声惊醒，回过神，才想起现在是在开会。虽然有一些尴尬，但他的表情依然冷静到没有一点变化，只轻声询问：“说到哪儿了？”
尹雅洁立刻把进度告诉他。
开完会出来，他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
走在旁边的尹雅洁有些担心地问道：“总裁，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如果是这样，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虽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但其实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啊，在她心里，常常会有种看儿子的心情。这一点，她当然不敢说出来。
“尹秘书，我没事。”陶然知道她是真心关心自己，却也不愿多说：“自己的身体，我不会乱来的。你去工作吧！”
“好吧。”尹雅洁只能点头。
回到办公室，他没有办公的心情，把自己扔在沙发上，他闭上眼睛，想理清自己的情绪。
电话在此时响起。
他一看来电显示，是陶意的号码！
他马上接通。从那次和母亲坦白以后，陶意说要想想，但一直都没有给过他回话。他几次打电话过去，都是林学彬接起，隐隐约约的暗示陶意还未想通。
这通电话，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妈？”
“是我。”陶意的声音有些沙哑，听得陶然一阵心疼：“然然，你今天如果有空，就过来吧！”
“妈？”他惊喜。这是不是意味着，妈她，愿意接受了？
“我想通了。”陶意的声音很轻：“然然，别人不了解你，妈了解。既然你已经选择要告诉我们，就证明你已经下定了决心。从小到大，只要你想做到的，你从未放弃过。妈知道无法阻止你，而且，那个人是阿岫的话，妈愿意接受。”
“妈！”陶然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欣喜。他和母亲，并不像普通的母子那样亲密，但是，陶意仍然给了他她所有的宽容！
陶意轻轻笑了笑：“好了，不说了。今天会不会过来？”
“来，来！”陶然忙道：“我一定来！”
“好！”陶意道：“希望有一天，你能带着阿岫过来！”
阿岫吗？陶然想，会的，这一天，一定不会太远的！
放下电话，他只觉满心欢喜。把急需处理的事情处理完毕，然后和尹秘书交待一下，他便出了公司，开车驶往T市。
欣喜的他，并没有发现，在他转过最后一道弯，即将进入高速通道时，一辆大货车失控地从侧道冲撞过来，带起尖锐的呼啸！
*****
不知道为什么，冉云岫觉得心惊肉跳。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心底窜升上来的慌乱。
拿起手机给然少打电话，却怎么都没人接听。他实在坐不住，转身冲下了楼。
冉松寒正坐在楼下，见他下来，问道：“你想做什么？”
“爸！”冉云岫有些骄躁：“我心里很不安，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我想去一趟J市，去看看然少，您别拦我，好吗？”
冉松寒还未答话，林涓推门走了进来。
冉云岫有些气馁，一头扎进了沙发里。
林涓被吓了一跳，跑过来看他：“阿岫，你怎么了？”
冉松寒笑了笑：“他害怕陶然出事，想去看看他。”
冉云岫坐起身，哀求：“妈，您让我去吧！我保证，只要看到然少平安，我马上就回来，行吗？”
林涓知道是自己以往护赎似的行为让他不敢不告而别，心里感动的同时又有些愧疚。揉着儿子的头发，她点了点头：“去吧！”
“妈！”冉云岫惊喜地看着她，眼里全是难以置信。
冉松寒也有些惊喜地看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
林涓又点了点头，确认自己的态度，她道：“在你去之前，先听妈说句话好吗？”
“您说！”
“妈今天去见了一位心理医生。”林涓说道：“我把我的困惑和不安告诉了她，她建议我说，要选择相信自己的孩子。相信你们的选择，相信你们会让自己幸福，相信你们不会让我们失望！”
她露出这些天的第一个安心的微笑：“所以，妈选择相信你们。”
“妈！”冉云岫喜极而泣，扑过来搂住她，把头埋进她怀里：“谢谢您选择相信我们！您请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林涓欣慰地拍着他的背，心里既满足又有些微的酸楚。这么多年来，这是阿岫第一次在她怀里哭泣，希望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冉松寒微笑着拿起身边的报纸。
看来，一切都雨过天晴了。

第三十五章

激动的情绪过去，冉云岫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出林涓的怀抱，在父母带着笑意的眼光下，急匆匆地往楼上走：“我先去换下衣服！”
就在这时，门，被猛然推开。
项少倾脸色苍白，神情狼狈地站在门外。
冉云岫刹那间只觉得心跳似乎要停止，那种心慌的感觉又急又快地冲上心头，让他无法招架。
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他跑过去抓住项少倾的衣领，声音颤抖：“……出了……什么事？然少他……出了什么事！”
项少倾对上他凄惶不安的眼，心中一阵不忍。但他还是告诉了他事实：“陶然他……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抢救……”
一阵天眩地转。
冉云岫捂住胸口怔在那里，一时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神思涣散。
“阿岫！阿岫！”林涓担心地想要摇醒他：“你怎么了？你说话呀！阿岫！”
冉云岫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对身边的人事都一无所觉。
林涓急得眼泪都流下来，项少倾和冉松寒合力把冉云岫抬到沙发上，用力拍打他的脸：“阿岫！你醒醒！阿岫！陶然现在还在昏迷不醒，还等着你去唤醒他！你快醒过来呀！”
陶然？
他的眼珠转动一下，神思慢慢恢复。
对了，然少还在医院里，他需要我！我要赶过去！
他挣脱按在身上的手，踉踉跄跄地往外跑，被林涓一把拉住。
“阿岫！”林涓满脸泪水：“你不要这样！你这样的状态，怎么能一个人出去！”
冉云岫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妈，你不要哭，我不会有事的。然少还在医院里等我呢，这个时候我不会有事的！”
项少倾把林涓交给冉松寒：“爸，妈，你们别担心。我送阿岫过去，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冉松寒点点头：“好，你们先过去，我们随后就到。”
一路上，冉云岫都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不焦急，不烦燥，没有表示出丝毫难过的情绪。
项少倾担心地看着他：“阿岫，我知道你很担心，你不要压在心里不表现出来，发泄出来，好不好？”
冉云岫微笑着看他：“项大哥，你要专心开车。如果出了车祸，我就看不到然少了。”
项少倾心中一酸，刚才那一眼，他看的很清楚，阿岫虽然在笑，但他的眼里一片幽幽的灰色，空洞的没有一丝情绪。
知道现在他最希望的是快点到达医院，他暂时收起心思，专心开车。
到了医院，两人没有停留，直接来到了三楼的急救室，尹雅洁和钟进都焦急地在门口等待，小小的方谨言缩在长凳上，大眼睛里全是恐慌。
看到冉云岫，方谨言“哇”的哭着跑过来：“阿岫哥哥，我好害怕！”
冉云岫蹲下身给他擦眼泪，神情是少有的严厉：“不许哭！”
方谨言被他冷漠的表情吓得打了一个冷颤，怯怯地停了哭：“阿岫哥哥……”
“乖谨言”冉云岫神情变得温和：“不许哭啊，因为哥哥会没事，所以不许哭，知道吗？”
“嗯！”谨言连忙擦掉又要流出的眼泪：“谨言不哭！哥哥不会有事！”
等待的时间总是最让人纠心，急救室的灯一直明明灭灭，护士来来回回地跑出来拿东西，急匆匆的脚步阻止了人们想要打听病情的欲望。
尹雅洁和钟进被项少倾劝回了公司，他们要封锁陶然出事的消息，还要处理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陶意和林学彬过来了。
冉松寒和林涓也赶了过来。
方谨言疲惫地睡着了。
冉云岫一直坐在长凳上，神情平静，眼神寂灭。
林涓实在忍不住，握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阿岫，妈知道你担心难过，你哭出来啊！哭出来！不要让妈担心，好吗？”
冉云岫把手指放在嘴上，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指指怀里的谨言，暗示不要吵醒他。
林涓又惊又痛，捂住想要夺口而出的呼喊，身形踉跄，被冉松寒一下扶住。
“阿岫——”
冉云岫察看一下谨言，确定他仍在熟睡。然后他抬起头，对林涓轻声说了一句话：“妈，我真的没事。我已经想好了，不管然少是生是死，我都会陪着他，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为什么要哭呢？”
林涓心中大恸，再也忍不住眼泪，趴在冉松寒怀里泣不成声。
冉松寒也是惊痛有加，任他再理智，此时作为一个为儿子痛心的父亲，也失去了以往的所有冷静。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阿岫和陶然的感情已经深刻如此，竟然连死亡都不再惧怕了吗？
直到夜里两点，急救室的灯终于安静的灭下来。护士们推着陶然出来，冉云岫立刻跟了上去。此时，结果于他，并不重要。
陶意几人迎上去：“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手术进行的很顺利，病人的求生意志也很强。不过，车祸伤害了病人的末稍神经，能不能醒过来，我们无法保证。”
陶意一阵酸软，神情凄楚，林学彬连忙搂紧了他。
几人来到病房外，冉云岫正坐在床边看着陶然，谨言被放在旁边的沙发上。
“都是我的错！”陶